故乡记事·少年玩事·22·玩儿虫子

文石斋主聊文化 2024-06-15 06:05:17

故乡记事·少年玩事·22·玩儿虫子

“吊死鬼儿”

我小时候儿,庄里的孩子们有忒多“玩儿伴儿”,一般大儿的小伙计儿是玩儿伴儿,家里养的狗、小羊儿、小牛儿是玩儿伴儿,庄前庄后儿的河坑、河坑里的菱角儿、鸡斗、鱼虾是玩儿伴儿,地上树上的虫子,也是玩儿伴儿。地上树上的虫子傍夏天来,秋后走,陪着我们玩儿一夏天,第二年再来,一直陪到我们长大了,不再跟他们玩儿。

最早来的是榆树上的“吊死鬼儿”。吊死鬼儿浑身长着细细儿的毛儿,短短儿的,模样儿挺不招儿人稀罕。榆树叶子变得黑绿的时候儿,“吊死鬼儿”一个儿一个儿拉着线儿从树枝子上吊下来,身子一拱一拱,忽忽悠悠地晃悠。我们上学从榆树底下过,着秫秆或树枝子打他们拉的线,线折了,吊死鬼儿掉在地上,着鞋底子一抿,变成一小摊儿绿水儿。

榆树上还爱生“纺线的虫儿”。纺线的虫儿是一种会飞的甲虫,膀子脑袋黑紫色儿,硬膀子底下是浅紫红色儿的软翅儿。纺线的虫儿爱在树枝子上趴着,挺好逮。我们逮住纺线的虫儿,从高梁秫秆上剥下细细儿的席蔑儿,插在他的脑袋和翅膀儿当间儿的缝儿里,捏着席蔑儿一晃荡,他张开翅膀儿飞,嗡嗡地,这就是“纺线”。玩儿够了,我们捏着席蔑儿往高处儿一扔,纺线的虫儿带着席蔑儿歪歪斜斜地飞走。纺线的虫儿最后飞儿哪儿去了呢?我们知不道,也不管他。

“六月儿”最热的时候儿,树上生了“老牛”。老牛也是甲虫,不过纺线的虫儿身子方方儿的,老牛的身子细长。老牛有两种,一种身子全黑,小,一种身上带白点儿,大,花花点儿点儿地挺好看,叫花儿老牛。

老牛脑袋上长着长长的犄角,一节儿一节儿地,花儿老牛的椅角一节黑一节白,挺好看。老牛嘴上长着两颗黑黑儿的半椭圆形大牙,我们逮住老牛,就把他的犄角往他嘴上塞(方言读作“sui”),塞进去老牛就咬,总塞总咬,能把己个儿的犄角一节儿一节儿地咬完。

老牛对树的危害挺大。2005年前后儿,我在楼下自建的小花园儿里栽了两颗榆叶儿梅,几年以后树根儿上发现虫子眼儿,捯出不少木屑儿,找懂行的人打听,说是老牛在里头下了籽儿,幼虫在啃树,得治,要不就得把树“吃”死。我按着人家的指导买儿来农药,又买儿来粗针,往虫子“捯”眼儿的地方儿注射,但折腾了俩春天,还是没起作用,两棵一二十年的花儿树,就这样被老牛吃死了,忒可惜了儿的,我和我媳妇儿心疼了好长时间。

“花儿老牛”

树上有虫子,地上也不少。那时候儿家家儿养猪,从北坡儿上拉沙子当“垫脚”,春天当街堆着不少高高儿的沙子堆。沙子堆里有一种虫子,叫“拉车的虫儿”。拉车的虫儿身子黑红,有半公分长,细细儿的,尾巴尖儿长着俩刺儿,头儿上略往里弯。我们看见拉车的虫儿在沙子堆上钻来钻去,就撅秫秆,破“格瞪捻儿”,把格瞪捻儿撅成短短儿的一截儿,逮住拉车的虫儿插在他屁股后头的刺儿上。格瞪捻儿粗,拉车的虫儿个子小,拉着费劲,一点儿一点儿拉着往沙子堆上爬,爬不多高儿就倒缩着滑下来,到儿底下再往上爬,忒有意思。玩儿够了,我们把格瞪捻儿从他身上解下来,他又“嗖嗖”地快跑,很快钻进沙子里,不见踪影。

有一种虫子叫“蹦蹦虫儿”,身子有一节儿手指头长,黑亮黑亮,也有翅膀儿,但似乎不会飞。蹦蹦虫儿身子硬,脑袋和身子中间缝儿挺大,有劲,逮住他之后,把他翻着个儿撂在地上或手心里,蹦蹦虫儿脑袋屁股使劲往上拱,一下儿蹦得老高,落下的时候儿就正过来,再翻过去,再拱,再翻身。蹦蹦虫儿挺少见,玩儿着挺有意思,我们都挺爱惜,捏着他翻身的时候儿都加着小心,怕伤着他,玩儿够了就放了他,盼着哪天还能碰上,再让他蹦。

虫子有好玩儿的,也有不好玩儿的。有一种“大绿虫子”,有一手指头长,大的比手指头还粗,浑身深绿,圆滚滚地,脑袋上长着两个短短儿的角儿,身上一节儿一节儿,节骨儿中间有宽宽的缝儿,身上好像还有小疙瘩儿(疙瘩:方言读作“gade”),人摸上去恨不得起“麻几贴儿”(方言,鸡皮疙瘩)。大绿虫子爱长在洋柿子秧、白菜上,逮住他们我们都是拿秫秆或树枝子扒拉,让他滚来滚去,玩儿够了就着砖头儿、大土路噶砸死,有的小人儿胆儿大,着树枝子从他屁股后头顶进去,一点儿一点地翻他的皮,他肚子里没别的,就是黏糊糊儿的绿水儿,忒恶心人。

“臭大姐”也不好玩儿。这种虫子会飞,夏天快过完的时候儿出来,身子扁圆,尾巴有圆尖儿,身上花儿花儿点儿点儿,有人也管他叫“花儿大姐”。臭大姐身上有一种“酿鼻子”的臭味儿,要是着手逮,咋洗也洗儿不去,得臭一两天。但臭大姐虽然不招人儿稀罕,却总爱往人跟前儿凑,黑间掌着灯,老是嗡喻飞着往灯上扑,往被窝边角儿钻。人们没法儿,就拿纸或破布捏着他,小小心心地扔儿外头去着脚碾死。

还有一种“放屁的虫儿”,长得跟蹦蹦虫儿差不多,比蹦蹦虫儿细弱,爱在地上“嗦”、“嗦”地快跑。放屁的虫儿有一个保护己个儿的手段,当人逮他的时候儿,会“嘭”地放屁,从尾巴上射出一小团儿烟雾,忒臭,烟雾虽然只有一小团儿,却忒呛鼻子,熏得人受不了。但我们挺爱看他放屁,见了他宁可捏着鼻子,也得着小树棍儿扒拉他,逗着他放屁。

一年年跟各式各样儿的虫子玩儿着,我们渐渐长大,只是很多时候儿,都忘了这些曾经给己个儿带来过无尽快乐的玩儿伴儿。

“臭大姐”

“蹦蹦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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