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初一，寒衣节，也称鬼节。冬天要来了，还是在几天前，就有人开始给逝去的亲人祭祀烧献，送去御寒的衣物。

从四号路边的村道向南，先是待诏村的农田，然后便是我们村的地界，公坟就在前面向西约两百米的位置，紧邻着才修不久的西成高铁。

电动车走到十字就没法骑了，只好放在路边，我和妻走了过去。身边这片农田原本是村里位置最高的坡地，我们称之为张湾，新千年初，为修建西汉高速曾在此取土，导致它地势变得最低。放眼一看，田里全是积水，虽栽植着柏松，却是杂草茂密，一派荒芜的景象。或是几年来未见征地的迹象，承包商心也疲了，或是今秋雨水实在太多，不好打理。

去坟地的路似乎仅剩这一条可行，村子拆迁三年了，被围挡围着，早不能进入，听闻原本是有项目的，后来好像因为某个大人物调走，项目也跟着黄了。

村外的路自然都荒弃了，杂草横行肆意，一点人气没有，望一眼村庄的方向，穿不透百米的距离。

看着田里的积水，我不觉忧心忡忡，这水不知何时能退？坟地自然也泡在水里，不知深浅，根本无法靠前。母亲的坟距路边就十多米，远远地像是能望见墓碑，香烛只能摆放在路上，烧献的冥币想必她会收得到。

前天是儿子五七，他的骨灰暂时寄放于陵园，想把他安葬于此陪在奶奶身边，显然还不可能，只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待着——也许他就喜欢一个人宅，倒正合他意。

上次给母亲上坟应该是在清明，心里还希望她在天有灵，保佑自己的孙子能顺利留学，梦想成真，不想事与愿违，孩子竟抛下现世的一切去了天国与其相会，不知母亲是喜是悲。

母亲命苦，孩子生下来时她想抱一抱都难，当时只能象征性地放在她怀里一会，让她好好看看，那时候她已极其虚弱。

母亲过世时孩子还不到一岁，不可能会喊人，也不会对她有任何记忆。不想十九年后，孩子却先我去找奶奶了，不知道婆孙俩能否彼此辨认。

在世时，母亲没有机会陪伴孩子长大，如今她们倒可以相互依偎，只是不知，母亲会不会在那边责怪孩子太傻太不懂事，明明有着大好的生活与前程，怎么要轻易葬送掉自己的人生，做得那么决绝。

同样是四十八岁，同样是我生日的这一天，母亲当年是第二次身患脑梗，便再难像常人一样行走，而我，不想竟中年丧子，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定数？

母亲是很要强的人，一直想恢复健康，和命运较劲，却是十多年终未如愿，直至遗憾地逝去。我呢，会怎样？有意重生个孩子，不知老天还给不给机会，能否得到它的眷顾与垂怜，来弥补遗憾。

这遗憾应该说更多的是对儿子的，也许我没教育好他，而他更有梦想未完成，能不能让我弥补曾经的不足与缺失，由下一个孩子完成他未尽的心愿。

孩子匆匆去了，仓促地赶去与奶奶会面，竟是那么坚定与勇敢，不顾一切，而母亲会不会拒绝见他，拒绝承认这样的子孙，因为那完全不像她的性情与所为。她一定诧异极了，怎么会这样？但终有一天，也会无奈地接受这份命运的旨意与安排。

很多时候，人力是太有限，也难有作为，哪怕是对自己最亲的人。

秋风萧瑟，荒草蔽路，天国的亲人，可曾相晤。

202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