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唐建国 - 闲话残唐五代

同光元年（癸未，公元923年），春二月。

眼看李存勖调整组织结构、设置百官，已经在权利场浸淫多年的朱友贞立即就意识到这个对手要干什么了。但是，此时后梁实力有限，朱友贞眼睛看得清，但手上不给力，并没有办法可以在正面战场硬刚晋国。于是，小朱另辟蹊径：派遣兵部侍郎崔协册命【1】吴越王钱镠为吴越国王。

【1】既然自己的势力不够，那就给敌人创造更多、更强大的对手。用嘲讽类技能帮着敌人树立一个靶子，借此消耗敌人实力以降低其成长速度。

对于称王这种事儿，钱镠其实早有想法【2】，既然后梁这样的大佬愿意背书，那还等什么？他迅速在丁卯（二十二日）建国。虽然只是国王，但天高皇帝远，只要关起门，钱镠就是吴越境内货真价实的皇帝，具体表现在：

钱镠的仪仗与近卫实际都采用了皇帝才能拥有的规格。

将自己居住的地方叫做宫殿，府署叫做朝廷。

命令下达到所管辖范围内称制敕，将吏都称臣下。

只是考虑到后梁作为老大的面子，吴越并没有改年号，但在上表疏时不再自称节度使，而用上了新title——吴越国。

【2】在五代那个乱世，任何一个手握一镇兵力的节度使都有一颗上进的野望。而像钱镠这样坐镇东南富庶之地，能在杨吴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却依然稳如老狗的割据势力，要是没有称王称帝的心思，那就是侮辱世人的眼光了。这从他建国之速就能窥见一斑。毕竟如此大事，没有之前缜密的筹备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落地的——就算只是搞个年终演讲，这么短的时间也一定会出纰漏的不是？

跟李存勖的做法类似，钱镠也第一时间任命百官——都是千年的狐狸，玩的就是聊斋！具体的做法如下：

任命自己的儿子钱传瓘为镇海、镇东留后，总军府事。

仿照朝廷的组织架构，设置百官，包括但不限于：丞相、侍郎、郎中、员外郎、客省等使。

眼看一个偏居南方的小势力都称王了，李存勖称帝建国的心更加炽热了。夏四月，于魏州牙城之南修筑祭坛。己巳（二十五日），升坛，举行了祭告上帝的仪式，李存勖正式登基【3】，国号大唐，大赦，改元——史称后唐。

【3】新地图建模100%！五代跑步进入新阶段。

如果说隋唐之际，天下实由关陇贵族与关东集团（亦称山东士族）角逐的话，五代则是河东集团与河南集团之间的动态博弈。

任何竞争终有结果，从后唐开始，胜利的天平开始向河东集团倾斜——事实上，除了后梁之外，其后的四个帝国的根都可以追溯到河东集团身上。

李存勖尊母晋国太夫人曹氏为皇太后，嫡母秦国夫人刘氏为皇太妃。任命豆卢革为门下侍郎，卢程为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郭崇韬、张居翰为枢密使，卢质、冯道为翰林学士，张宪为工部侍郎、租庸使，义武掌书记李绛的孙子李德休为御史中丞。安排卢程带着诏书赶回晋阳，册封留在那里的曹太夫人和秦太夫人。

当初，刘太妃为人贤惠，但无子。于是便经常劝李克用善待作为侍姬的曹太后。曹太后也投桃报李，因此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如今，儿子出息到建国称帝了，两位老人自然喜不自胜。在册封之后，刘太妃赶到太后宫中道贺，曹太后反而显得略有不安，反倒是刘太妃劝慰：咱们都是当妈的，唯一的心愿不就是希望咱们家小子能够把自己的事业做大做强，乃至基业长青！那样的话，咱们死了之后也可以向祖宗们有所交代了！”两人喜极而泣，唏嘘不已【4】。

【4】看到这里，可能有些朋友会有疑惑：

曹太后为什么会略有不安？

不是说曹太后是李存勖的亲妈，怎么刘太妃又成了李存勖的嫡母了？

嗯，按照现代的逻辑，这事儿确实有点绕；但回到儒家礼法当道的时代，其实反而清晰了。具体到李克用那里，有两个事实：

秦国夫人刘氏是李克用的正妻，而晋国夫人曹氏只是李克用的侍妾。

正妻刘氏没有子嗣，但侍妾曹氏则生了一个有作为的好大儿——李存勖。

按照生理血缘，侍妾曹氏是李存勖的亲妈；按照儒家礼法，正妻刘氏是李存勖的嫡母。李存勖把亲妈而非嫡母尊为皇太后，在如今看来，没有任何不妥；但在五代，这可是确凿无疑的有悖礼法的失当之举——所以你就能明白曹夫人为什么会心有不安了吧。

结合上一篇文章里提到任用调性不符的高管的事实，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彼时的后唐是一个拧巴的帝国，嘴里说的和手上做的完全不在一个节奏上。所以，胡三省才评价：

君子以是知帝之不终！

既然号称自己的盛唐的继承人，那就得尽一切可能向盛唐看齐。虽然后唐的疆域远远小于盛唐，但也要分设两都：将魏州设置为兴唐府，建东京；于太原府建西京。想了想，觉得有必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于是又将镇州设置为真定府，建北都【5】。

任命魏博节度判官王正言为礼部尚书，兼任兴唐尹；太原马步都虞候孟知祥为太原尹，担当西京副留守；任命潞州观察判官任圜为工部尚书，兼真定尹，担当北京副留守；任命皇子李继岌为北都留守、兴圣宫使，判六军诸卫事。

【5】之所以要建三都，倒也不全是李存勖的面子工程，多少还是有其客观需求的。如前文所述，魏州、镇州现在是后唐的领土，但只要把时间往回倒退几年，那可都是敌国、友邦。这种地方，谁人敢拍着胸脯保证不会成为风险的发源地？与其放任自流还不如不如拔高其地位，既可以让土著因荣誉而有归属感；又可以名正言顺地派驻重兵以防不测。

事实上，不久的将来，就是因为魏博戍卒哗变，就将李嗣源推上了皇帝的宝座；而那个被推下来的倒霉蛋，正是如今风光无限的李存勖——还真是讽刺啊！

历史发展至此，后唐下辖十三节度、五十州。

闰四月，已经升职为唐帝的李存勖追尊曾祖朱邪执宜为懿祖昭烈皇帝，祖父李国昌为献祖文皇帝，父亲李克用为太祖武皇帝。在晋阳兴建宗庙，从高祖、太宗、懿宗、昭宗至懿祖以下共七祖。

参考资料：

1. 司马光【资治通鉴】

2. 欧阳修【新五代史】

3. 薛居正【旧五代史】

4. 胡三省【通鉴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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