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十年的贱妾后,我重生了。
「阿柔,她为救我丢了清白,我想许她正妻之位来庇护她。」
夫君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等着我说出自愿为妾那句话。
可我忽然醒悟。
前世爱我到骨子里的人,怎么会愿意让我吃苦为妾呢?
1
前世,李姝婉单枪匹马去救沈青然时,我在伺候风寒卧床的婆婆。
婆婆是个不好相与的,我天不亮就起来伺候,天黑完才能回去休息。
知道沈青然被土匪抓走,我急得夜不能寐,和决裂的父亲低头认错,求父亲打点关系,递话给土匪。
哪怕送上千金,也只求沈青然平安。
但我的话还没送到,沈青然回来了。
身边跟着李姝婉,他的表妹。
他面容憔悴,狭长的眸子里满是疲惫。
李姝婉衣衫不整,惨白的小脸却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她紧紧抱着他的胳膊。
我急疯了,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迫不及待地想问他这些天都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受伤,累不累,饿不饿。
他双眸通红,无视我的任何询问,抱着李姝婉直接进了书房。
我追过去,书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差点打到我的脸。
我愣愣地站了许久,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
「除了送水送饭,任何人不准进来。」
那一刻,我竟然没有勇气去问,这个所有人,包不包括我。
之后,病了几个月的婆婆突然好了。
她亲自下厨,做了许多补身之物送给李姝婉,言语敲打我,不准我多说多问。
「辛柔,你要大度,姝婉是青然的救命恩人,更是整个沈家的福星,如今被土匪脏了身子,我们更是要好好对待,不能落人口舌,成了忘恩负义之类。」
「你就当为了沈青然仕途和名声考虑,再多不痛快,就忍了吧!」
我愣愣地答应,只能按下心中酸涩,默许我的夫君衣不解带地照顾另一个女人,同吃同睡。
后来,沈青然要我自请为妾。
「阿柔,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正妻之位,让人不能轻看去。」
他下巴覆上一层青色胡茬,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愧疚。
「阿柔,你能理解我吗?我羞愧得快要疯掉了。」
「阿柔,我的阿柔……」
他上次这般痛苦,是跪在我爹面前,求爹认他这个女婿。
我爹看不上他,说他是个虚伪至极之徒。
我不信。
他跪了三天三夜,偏巧碰上了最坏的天气,先是大雨,风吹,后是大晒。
他瘦削的身子都快被晒干了,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昏过去。
我心疼,流着泪,抓起白绫冲进爹的书房,以性命相逼,要嫁给他。
可我忘了,爹也是三天不眠不休,吃不下,喝不下。
不过一年。
他这股劲儿,原封不动用在了别的女人身上。
「阿柔,我该怎么办?」
他如此卑微地请求,小心翼翼地看我脸色,期待着我的答案。
可重生一世。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我却能无比清晰地看出他,紧皱的眉头暗含异心。
深黑的双眸带着算计。
欲言又止的薄唇下,尽是自私自利的言语。
和前世一样,他在等着我说出自愿为妾的话啊!
「好!」我淡淡一笑,「那这正妻,便由你的表妹李姝婉来当吧!」
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眉头松开。
前世我自愿为妾,让了正妻之位,和李姝婉斗了十年。
抽筋剥皮的十年,我被欺辱冷待,护不住自己的婢女,错过爹去世前的最后一面,终日惶惶不安,害怕沈青然不爱我,害怕李姝婉先我一步得了沈青然的心。
未免太不值了。
2
李姝婉一袭烟白薄衫,憔悴地靠着椅子,恹恹地看着窗外,沉默不语。
她容貌艳丽,琼鼻樱唇,尤其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蓄了泪的时候,哪个男人都抵抗不了。
我吃了太多次亏。
李姝婉的丫鬟小翠,塞给我一盏茶。
「辛姨娘?快跪下敬妾室茶吧,等下夫人还要休息呢!」
我不接,转头看向沈青然。
他和李姝婉并肩而坐,虽也在看我,余光却在意她。
「李姝婉,你真的被强暴了吗?」
我好奇地问。
神游的李姝婉表情一僵,猛地看向我,眼神古怪。
是了,前世,李姝婉并没有被土匪强暴。
那只是她为了入主沈家,而下的一盘大棋。
她扬言为保护沈青然,委身土匪。
此言一出,闲言碎语淹没了她,堪堪要了她半条命。
女子的清白,比生命都重要。
沈青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情势逼迫,他可以给李姝婉个交代,让她进门,给她一个躲避的港湾。
但再大的恩情,抵不过他心里膈应。
当时的我也认为,这只是做戏,李姝婉没有机会的。
可我没想到,李姝婉赌得这么大。
只要沈青然让她进门,她就能靠完璧之身扳回一局。
果然,一个月后,在李姝婉设计下,沈青然醉后碰了她。
而沈青然正如她计划中一样,再没半分犹豫和嫌弃,高兴得跟捡了个宝一样。
她赌赢了。
输在这样的计谋上,我无话可说。
李姝婉回过神,顿了一瞬,双手捧脸,呜呜咽咽地啜泣,「连姐姐都这么说,我不配活着,倒不如死了……」
沈青然愣了,没想到一向体贴善良的我,会这么直白地戳人痛处。
他熟练地擦泪安抚,耐心哄了好大一会儿,才回头看我:「阿柔,你知道的,姝婉是为了我才受了那么大的屈辱,你怎么能……落井下石?」
我勾唇,并不辩解,「李姝婉,土匪真的夺走了你的处子之身?」
话音还没落,她就捂着耳朵尖叫,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演戏。
前世的我因为沈青然一叶障目。
可现在我不要沈青然了,李姝婉她最好还能接住我的招。
「一个女子,再如何也不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沈青然毫不犹豫地说,「阿柔,姝婉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你太过分了。」
他冷冷地看着我,拦腰抱起李姝婉,朝门走去。
李姝婉趴在他的肩膀上,搂着他的脖子,皱着眉头,犹疑地看我。
我直直回看过去。
前世我不仅主动让位,成了全天下人笑话的「正妻降妾」第一人,还大包大揽,用自己的嫁妆给李姝婉和沈青然办了一场大婚。
哪怕自己心痛得要死,可只要沈青然高兴,我都能自欺欺人地骗自己。
真傻。
我冷笑,他们两人这么算计我,我到底是怎么昏得头,把毒药当蜜饯,吃了整整十年。
既然沈青然自己都说这不是个玩笑了,那就把它变成事实。
他不是说,他爱的不是那层膜吗?
那就来实验一下吧。
3
丢下一封休夫书,我回了娘家。
我迫不及待想见爹一面。
当初为了嫁给他,我对爹说尽了世上最狠毒的话。
「爹,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哪怕跪着,我也会走下去。」
「青然和其他人不一样,全世界的人负我,青然不会。」
我还记得,爹听到这句话后哑了许久,才苦笑着问,「阿柔,为父难道会负你吗?」
我脑子一热,「如果不能嫁给青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爹,你真的忍心亲眼看着女儿死吗?」
爹愣了许久,眼神复杂。
前世,爹很多次想要拉我出这个泥潭,甚至以断亲相逼,但我执迷不悟,甚至特意吩咐下人,再不要传关于辛府的任何事。
但凡我听到,罚银,杖责。
我暗暗发誓,等我过得很好,风光无比时,定要让爹刮目相看。
可我一直等,一直斗,后来爹缠绵病榻,因为我刻意避开消息,竟然丝毫不知。
直到病重,爹只剩一口气。
李姝婉故意挡下辛府小厮,略施小计让我闭门不出。
我竟没能见到爹最后一面。
沈府,辛府。
不过五里地的距离。
我错过了爹临死前,最后一面。
爹被病痛折磨得彻夜无眠,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熬了许久,还是没盼来我这个不孝的女儿。
都是因为我赌气,因为我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鼻子酸得我喘不过气。
我数不清,为了一个沈青然,究竟做了多少蠢事。
「小姐?」
辛府守门的小厮认出我,惊诧地喊。
他奇怪地看向我空无一人的身后,连忙跑过来,「您怎么一个人?」
「我爹呢?」望着紧闭的府门,我拼命按捺住狂跳的心脏。
侍从挠挠头,又不死心地看向我身后,「老爷应该就要回来了……」
刚说完,我身后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阿柔......」
爹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一怔,僵硬地回过身。
高马之上,爹穿着半旧的盔甲,姿态威严,魁梧健壮。
「沈青然那个家伙呢?怎么就你自己?」
爹拉直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
铁甲碰击,发出铿锵的嗡鸣。
我本想忍住,扮一切无事发生,可眼泪不受控制,模糊了眼睛。
几乎是瞬间,爹的脸色就变了。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我身边,直冲冲地问:「沈青然死了?」
我的哭声卡住,也是,我那样爱沈青然,比爱自己都爱,也就他死了我才能哭成这样。
那些悲伤的情绪消散,我拿着爹递过来的帕子胡乱擦了擦脸。
「爹,我要休了沈青然。」
我郑重地说。
4
「沈青然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
爹听我说完这几日的事,气得手指捏拳,重重砸向桌子。
「我的女儿,是我的手心肉,掌中珠,我拼出去半条命也不愿你受委屈,他可好!竟然让你自降为妾!」
「我自是恨不得能狠狠教训那个混账,但......」
「阿柔,爹若是动手,你们便再回不去了。」
爹纠结地看着我。
他担心我只是一时气话,气消了还是非沈青然不可。
昏头了那么久,突然转变,实在不像我。
「爹,我想明白了。」我不厌其烦地重复,「我不要沈青然了。」
「这世上那么多好儿郎,总有个舍不得我做妾的。」
爹眼神动了动,显然不信我,但也很快点头,生怕我反悔,「阿柔,你能看开最好……」
「为父麾下那么多好男儿,骁勇善战的,足智多谋的,只要你能瞧上,为父绑也给他们都绑过来……一个不够两个,两个不够三个!」
「停......」我赶忙打断,脸上发窘,「爹,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一件事。」
李姝婉的那层膜,必须在她和沈青然同房之前处理掉。
但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也没法和爹开口。
「借你身边会武的侍女一用。」
我囧着脸,「用用,就还。」
爹了然地点头。
他摸摸胡子,赞同地看向我,「阿柔啊,你终于有些像爹了!有些事能用武力解决,便不要用脑子吗?」
我在辛府连住了三日。
这期间,沈青然不曾派人来问过一句话。
倒是我的婆婆,不停遣人来说自己肩酸背疼,婢女的手劲不是太轻,就是太重,害得她「病情」更重了。
不得不说,沈青然那副伪君子的性格,和他娘一模一样。
只提他自己多痛苦多受折磨,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便活该为了他们母子,磋磨自己,当牛做马。
「小姐。」
婢女留香匆匆走来,在我耳边耳语几句。
「事成,她未曾察觉。」
我眼睛一亮,拉着留香细问,「如何?」
「奴婢给她下迷香,等她睡沉后动的手,用器具给……」留香脸色发红,「随后奴婢收拾了血渍,上了麻药,她不会觉得疼的。」
「今日清晨,她也只是和婢女说稍感不适,但并未声张。」
我脸上忍不住笑,「好!」
「留香,我得同爹再借你几天。」
留香睁大眼睛,腼腆地笑:「小姐,奴婢本来就是老爷培养,要跟着小姐的!」
「但是老爷说奴婢嘴巴太直,说话不过脑子,太惹人烦,才让奴婢留下,继续学着,学好了再去伺候小姐。」
我讶然。
依稀想起,前世爹给我送过很多婢女。
只是都被李姝婉拦了下来。
她说,我一个贱妾,身边围着一圈下人成何体统。
她就勉强替我,将那些婢女都发卖了。
我爹辛苦调教多年的婢女,本以为能在沈府护我几分,但她们连我面都没见上,就被李姝婉卖到了窑子里。
还是专门伺候最肮脏暴力男人的低等窑子。
看着眼前的圆脸纯朴少女,我心口一窒。
留香,或许也是被卖的其中一个。
她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大大咧咧地说:「她们都说小姐脑袋不好使,可奴婢觉得,小姐和她们说的不一样!」
我呆住,一时间不确定留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留香!」我笑眯眯地,「你这张直嘴,本小姐自有妙用。」
留香丝毫没怀疑我的夸奖。
她惊喜地张大嘴巴,「奴婢谢伯乐小姐赏识奴婢这个千里马!」
「……不用谢!」
「收拾东西!」
「留香,跟着本小姐回沈府看好戏去!」
5
我来得很巧。
沈青然、李姝婉和我的婆婆正聚在前厅,商议李姝婉进门是八抬大轿还是六抬,凑多少聘礼。
「家中钱财紧张……」沈青然皱着眉头,有点为难。
李姝婉依然病恹恹地,眼皮缓缓垂下,悠长地叹气,「唉……」
婆婆捏着佛珠,表情不耐,「辛柔的嫁妆不还有很多吗?」
「娘!那是阿柔的陪嫁!」沈青然打断婆婆的话,「传出去,同僚就要笑话死儿子了。」
「那又怎样?进了我沈家的门,就都是我沈家的东西!再说,她怎敢不愿意……」
我踩着婆婆的话音,跨过门槛,走进了门。
屋内瞬间静下,三人目光看向了我。
他们对视几眼,默契地止住话头。
沈青然目光沉沉地望向我。
他张张嘴,想说话。
但看了眼李姝婉,再次选择了沉默。
负气而走的三天,他究竟是在担心我会不会真的恼他,还是,幸好我走了,他的姝婉终于不用再难过了呢?
毕竟,都已经开始讨论如何娶她进门了。
还是在我依然是正妻的时候。
婆婆眯起眼睛,阴阳怪调地哼笑,「儿媳回来了?」
「还是你有本事,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回了娘家,到底是沈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说罢,眼神往留香身上瞥,「嘁,我沈家人是都死光了吗?还劳烦亲家送人来。」
留香嘿嘿一笑,福身,「老夫人安,奴婢听别人说,自己咒自己容易一语成谶,老夫人嘴上小心呢!」
婆婆噎住,翻了个白眼,剩下的话只能咽下。
我微微一笑,「媳妇给婆婆问安。」
婆婆冷笑一声,侧过脸不答应。
我只好转过头,看向我的夫君。
不在的这几天,他似乎并不好过。
脸色更差了点,苍白,羸弱。
沈青然踌躇半晌,还是开了口,「阿柔……」
他瘦了许多,身上青衫已经宽大,十分不合身。
那是我三个月前,亲手盘着他的肩宽,身高,给他缝制的衣衫。
他坐着看书,我捻针缝纫。
不小心扎破手,鲜血聚成圆珠,滚滚而落。
他慌得扔下书,含住我的指尖,心疼得要我别缝了。
我为他做的荷包、腰带,都已经够他同僚艳羡。
沈青然故意调笑地说,要是再有一身如此漂亮的衣服,他们岂不是要嫉妒得发疯。
可现在,他穿着我缝了几十个日夜的青衫,护着别的女人。
「姐姐!」李姝婉突然开口,「妹妹绝无半分贪图姐姐东西的意思,无论是姐姐的夫君,还是姐姐的嫁妆……」
她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水润的眸子瞬间红了眼眶,站起身,晃悠悠地朝我走来几步,扑通一声,柔弱地跪在了地上。
「这几日麻烦姐姐了,妹妹给你赔罪……」
作势就要给我磕头。
我不麻烦。
只是我的夫君有点麻烦。
「姝婉!」
沈青然腾地站起身,冲到她身边想要扶她。
「不是说好了,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吗?」他压低声音,无比爱怜,「不怪你,我也永远不会怪你……」
婆婆捻着佛珠,「你放心,要是辛柔她敢有什么微词,得先踩着老身的尸体过去才行!」
瞧瞧这母子俩。
若不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甚至要怀疑,我是杀了李姝婉的父母,还是屠了她的全族。
值得这母子俩这么怕我伤害她。
留香也噔噔地跑了两步。
她挡在我身前,圆脸鼓鼓:「我家小姐和这位姑娘非亲非故的,姑娘跪我家小姐,可是会折我家小姐寿的呀!」
她正正好好地站在跪着的李姝婉面前,拧眉,煞有介事地说,「要折寿就折奴婢的,我家小姐的折不得!」
满屋子的人,也就留香在考虑我的感受。
虽然感受的角度很偏。
李姝婉目瞪口呆地看着留香。
仿佛受到了什么冲击一样,半惊半傻地看向我。
我猜她想问,我是在哪寻得这卧龙凤雏。
「混账东西!」沈青然阴冷着脸,忽然伸出手臂,猛地推留香肩膀。
留香下盘极稳,一动不动。
沈青然愣了愣,皱眉:「阿柔,沈府没这么没规矩的婢女!」
「姝婉她做错了什么,你们主仆想着法地欺辱她!」
我也不解。
我又做错了什么,他和婆婆把我当作外人来防备和算计。
李姝婉回神,咬唇,泪眼盈盈,「青然……你说,要是当时,我就死在那多好……我也就不会惹姐姐难过,更不用受姐姐的婢女嘲弄……」
沈青然圈着她的肩膀,抚着她的脸,眼神紧紧盯着她,难过的心都快碎了,「姝婉,不必说了,这个正妻之位,非你不可。」
他脸上异样的悲戚,沉重,像是寒冬的岩石,从里到外都坚硬冷峻。
我神色冷漠。
总是这样。
只要李姝婉扮可怜,掉眼泪,沈青然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
他若想给,也罢了。
可他却连带着也要剜出我的心,双手捧着,一起献给李姝婉。
「阿柔……我不曾求过你什么,就此一件。」他蹲在地上,将她拥紧,仰头,言语哀至尘埃。
好似我是那棒打鸳鸯的坏人,「阿柔,我求你,把正妻让给姝婉。」
「好。」
我利索地答应,丝毫不拖地带水,「在休夫书上签了字,再来找我。」
「我……」沈青然还想说什么。
我直接站起身。
「否则免谈。」
6
沈青然迟迟不肯在休夫书上签字。
也不愿来找我和谈。
我猜是李姝婉缠着他。
或许,他还以为我只是在以退为进,用休夫来逼他。
毕竟我爱惨了他,怎么会真的愿意离开他?
他还在试探我。
「小姐,姑爷,真的会在休夫书上签字吗?」
留香有点担心地问。
我颔首,「他会。」
她眨巴眼睛,「我听下人们说,姑爷他急得连着好几天没吃饭,连李姝婉那里都不常待了。」
「哦!」我看着嫁妆册子,拿着笔,一页一页清点。
「她们都说小姐心狠自私,当初姑爷为了娶小姐,差点丢了半条命,可小姐不晓得给自己夫君分担烦忧也就算了,在这所有人都等着看姑爷如何收场的节骨眼上,小姐还闹着要休夫,实在算不上顾大体的贵女。」留香疑惑,「小姐,她们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哦?留香有何高见?」
她皱起鼻子,「那李姝婉被土匪欺负,该寻仇寻仇,该报官报官,小姐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吗?她装得跟什么似的要小姐给她个交代……」
「留香……」我惊讶于留香的通透,「你……」
你还真敢说。
她端着砚台,供我蘸墨,嘟嘟囔囔,「奴婢就是奇怪,姑爷也不是蠢人,难道他不明白吗?」
我持笔的手一顿。
一滴浓墨滴下。
他明白,他只是觉得我再怎么也不会离开他,所以便拿着我对他的爱,我给予他的特权,来肆无忌惮地伤害我罢了。
「他,会签的。」
我轻声道。
李姝婉有这个能力。
7
「你满意了。」
沈青然将那张纸拍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他双眸通红,表情隐忍,「阿柔,拜你所赐,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李姝婉跟在他的身后,得意地挑眉。
她以绝对胜利的姿态,向我炫耀。
沈青然不仅将她接进沈府,还答应让她当正妻,哪怕我以休夫相逼,回娘家示威,但沈青然在挣扎犹豫过后,还是选择了她。
在她看来,我输得一塌糊涂。
可惜,她高兴得太早。
她以为我被打败了。
但其实,我的报复现在才开始。
我嗤笑,拿起休夫书,仔细检查,确认无误,递给留香:「留香,收好。」
留香哎了一声,笑嘻嘻接过。
「沈夫人,恭喜了。」我淡淡一笑。
李姝婉弯唇:「姐姐,妹妹只是占个名字罢了,青然的心,还是在姐姐那里的。」
「今后咱们姐妹两个也算是一家人了。」
她还傻傻以为我休了沈青然,就会转头做妾也要待在他身边呢。
「阿柔。」沈青然惨笑着看我,「对不起。」
我浅笑着摇头,「这下,你就不用担心闲言碎语会危及你的仕途了。」
「我明白,李姝婉救了你,你要报恩,所以哪怕你不想我当妾,我也不得不当妾。」
「我是你的结发妻子啊!沈青然,这个恩情,我不帮你报,谁帮你报呢?」
我疲惫地叹息。
他伸过胳膊,想要握我的手。
我轻轻避开,冷淡道:「沈青然,从此以后,我们之间的种种所有,都抵消了。」
他愣了愣,神情恍然,仿佛被我漠然的态度刺伤,「阿柔……」
所以,哪怕我戳穿一切,他还是坚定地要我当妾。
原本我还幻想,或许前世是我太柔弱,不晓得支棱起来,处处忍让,沈青然也不得不这般应下。
可我现在什么都试了,做了。
他还是毅然要我一个人去承担这一切。
「别这么说。」沈青然表情痛苦,带着哀求,「阿柔,我答应过你,这只是个虚名罢了,我心中的正妻,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人啊!」
我安静且疏离地看着他。
曾经让我怦然心动的少年,一去不复还了。
李姝婉戒备地瞪我一眼,伸手想要去拉他的手臂,却被他甩开。
她脸色一僵。
「姐姐,你何必再说这些话,惹青然心中内疚。」
沈青然或许是察觉到我的决绝,他慌了:「好了,姝婉,你就少说两句吧。」
「阿柔已经退步,你还要怎么样?」
他深吸口气,勉强扬起微笑,「阿柔,这几日疏忽了你,是我不对。」
「上次你说想要去山外寺上香,看花,正巧这几日得空,我陪你去吧!」
「你念叨许久,再不去,花就要谢了。」
他真挚地看我,言语轻柔,「阿柔……」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他前脚送来打算娶她人当正妻的消息,后脚又允诺我陪我出游。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两手都要抓。
我本想拒绝。
可还有最重要的一出好戏没看。
「好。」我扬声道,「从明天开始,如果你能在我屋外,从日落之时起,守上两个时辰,守满三日,我便放下此事,永不再提。」
沈青然眼神一亮,毫不犹豫地点头,「阿柔,只要你别生我的气,我什么都愿意做。」
李姝婉见沈青然要弥补我,急乱地上了钩,「青然……你不是答应我,三日后陪我去看大夫吗?」
「青然,我的头好痛……」
「我好难受,青然,我是不是要死了……」
沈青然难得对李姝婉黑了脸,「我看你好得不得了,你现在是沈夫人了,可阿柔呢?她什么也不是!」
「李姝婉,你能不能懂事点?我为了你顶住多少流言蜚语,你要什么,我都给了,现在,我想陪陪阿柔,哪怕一天,难道都不行吗?」
李姝婉瞬间白了脸,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我看着沈青然挡在我身前,勾唇,微笑。
李姝婉看看他,又看看我。
她很快调整好状态,收了眼泪,「青然,是我太激动了,没事的,你好好陪陪姐姐吧,这是应该的。」
「刚刚是我昏了头,姐姐,对不起。」
沈青然脸色缓和下来。
算她反应快。
「行了,留香,送客吧,我累了。」我摆摆手,看着李姝婉,意味深长地说,「要站满三日,不要忘了。」
李姝婉身子一僵。
我挑衅地回看她。
沈青然以为我还会留下,喜不自胜离开。
李姝婉死死咬着下唇,眸子淬了毒般直勾勾凝望我,「辛柔,你不会以为,就这么点招数就能让沈青然回头吧!」
我毫不在意,「哦?不然呢?」
「呵呵……」她低笑两声,「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能让他放弃你一次,就能让他放弃你两次,无数次。」
「辛柔,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她扬起下巴,肆无忌惮,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你以为他真的那么爱你吗?」
「沈青然不止一次和我说,他厌倦了你,他忌恨你爹当时为难他,他讨厌你家世优渥总压他一头,讨厌你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甚至不喜欢你那副非他不可爱到骨子里的模样。」
李姝婉啧啧道,「他笑着说,他都怀疑,如果他说想要你去死,你都能直接一头从城墙上跳下。」
「你太不新鲜了。」
她骄傲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等着吧!辛柔,他不可能为你站满三日的。」
「辛柔,你只能再一次败在我手下。」
她说完,满意地看着我无言以对的表情,施施然离开。
等她离开,我终得以放心。
李姝婉,要用她的底牌了。
那张,早就被我撕烂揉碎的底牌。
8
第一晚,沈青然天不黑就来了。
他站在屋门外,低声道歉,随后站到月牙西落才离开。
第二晚,他依然守着。
只是稍显无聊,掐着时间点离开了。
第三晚,沈青然才站了一会儿,李姝婉的婢女小翠着急忙慌过来,将沈青然拉走。
一去,无回。
「小姐,沈青然怎么还没来?」留香望了望院子口,「天都黑了。」
我心思一动,「怕是好戏上演了,留香,你去李姝婉院子里守着。」
「沈青然只怕已经与她把酒问青天了。」
留香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这这……他明明还想挽回小姐……怎么还有心思……」
「奴婢这就去!」
她手脚利索地悄悄出了门。
我靠在椅子里,静静地等着事情发酵。
再过半刻,天就完全黑了。
我眼神穿过窗子,注视着昏暗的天空。
半眀半暗之间,云海翻卷,一层压着一层。
舒展,收紧,涌动,轻碾。
渐渐,天完全黑下去,我再看不清任何一片云。
树木黯淡,小草隐没。
一阵微冷的风自窗外吹来,灌进我的衣袖,我才回过神。
桌上蜡烛已经燃烧大半。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小姐!」
留香回来了。
她眼神发亮,急急地说:「李姝婉的院子里乱成一锅粥了!」
「奴婢到时,沈青然果然在和李姝婉共饮,两人凑在一堆说小姐坏话呢!」
「他说他只是不得已之策,以后还要靠着小姐的爹来谋职位,还要靠着小姐嫁妆营收来养活沈府这一大家,不能冷了小姐的心,让小姐真的对他失望。」
说到这,留香气的直抽抽,「奴婢好悬忍住了想直接冲出去的冲动!」
我心底一阵酸胀。
沈青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爱我。
「然后沈青然要离开,李姝婉突然发起酒疯,又是脱衣服,又是把沈青然往床上拉,然后,然后他们就……」
留香咬着牙:「他发现李姝婉不是处子后,立马醒了酒,兜上裤子,黑着脸就走了!」
「李姝婉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没落红!然后,奴婢意外听到了……」留香神神秘秘地说,「小姐,那李姝婉,实在是胆大包天!」
我心中咯噔一声,难道李姝婉还隐藏了什么事?
留香表情凝重,「李姝婉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责备她的婢女小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翠也不知道,李姝婉不信自己已经没了那层膜,以为是沈青然不够……才没弄破……她自己又找了东西来试,疼哭好几次,还是没有。」
我目瞪口呆,「然,然后呢?」
「然后她就要打小翠,说是小翠动了手脚,肯定是当时小翠昧了给土匪的钱,那土匪觉得不值,就动了她的身子……小翠一直辩解,说当时李姝婉给她多少钱,她就给了土匪多少。」
「等等!」我发觉不对劲,「留香,你刚刚说,小翠,给土匪钱?」
留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小姐!真相比话本子刺激多了!原来土匪抓走沈青然,是李姝婉买通的!要不然说她一个女人,怎么就敢单枪匹马去呢?」
「那土匪收了钱,就假模假样地饿了沈青然几顿,说几句狠话吓吓他,只等李姝婉到了,陪着李姝婉演一出美女救英雄的戏就是。」
「李姝婉当真是下了血本,假戏真做,代替沈青然吃了迷药,然后晕倒,被土匪拖走……」
「也就是趁着这个时间,沈青然获救了,要不然他这么感激她呢!」
我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竟还有这么一层。
前世我只知,李姝婉还是处子之身,对外的说辞也是自己当时昏过去,以为一切都发生了。
至于土匪,我到现在都没怀疑过。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摇了摇头,苦笑。
前世,沈青然护着李姝婉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能无惧一切、奋不顾身地去救他。
而我胆小懦弱,连冲到匪帮救他都不敢。
我为了自证自己比任何人都爱他,一步一步退让。
可现在,我才发现,前世我一直当作标杆要自证的东西,竟然是假的。
心底最后一丝丝执念,也消散了。
「小姐,李姝婉打小翠真是下了死手,骂小翠一时糊涂毁了她的一辈子,小翠眼看这架势是要把她打死,什么也顾不得,就顶嘴几句,没承想李姝婉更气……」
「两人抄起凳子……」
「抓花了脸……」
「衣服全撕烂了……」
留香叽叽喳喳地说着,我心里闷了许久的气,也跟着渐渐松开。
不是我的爱不够好。
而是他沈青然根本配不上。
窗外清风阵阵。
我无比清醒,前所未有的轻快。
黑压压的天空亮起来,明月展露,辉星闪耀。
本来暗淡的树,隐没的草,披上润泽的月光,似乎比白日里还要生机勃勃。
9
第二天清晨,一大早,辛府的人来沈府搬我的嫁妆。
我的婆婆,哦不,沈府的沈老太太急得直捂心口,伸着手指,哆哆嗦嗦指了半天,直接气晕过去。
沈青然俸禄微薄,全靠我的嫁妆的支撑。
如今我搬走,简直跟从她身上活活撕咬下来几大块肉一样。
沈老太太晕过去,小厮们喊了几遍,将她喊醒。
刚开始禀报又搬走了什么,沈老太太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我特意交代辛府下人绕开地上那坨肉,别踩到,滑了脚,让我的嫁妆有什么损失。
又过了大半时辰,沈青然终于被小厮喊醒。
宿醉后,他的状态很差。
他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了出来,看见穿戴完毕的我,和一旁已经陆陆续续装上马车准备拉走的嫁妆,整个人蒙了许久。
「阿柔,你这是做什么?」
他极度不理解,「我们不是和好了吗?」
我奇怪地看他:「什么时候?」
「可是……」他歪着头,看着四处穿梭的辛府小厮,「你答应我守你三日就能……」
话说一半,他似乎终于想起了昨夜的事。
他脸颊臊红,「阿柔,昨夜有些意外,那一晚不算的,今晚我继续守着你……」
「哦!」我无所谓地说,「沈公子,我给过你机会,你放弃了,很简单,我们结束了。」
「什么?」他眼神一怔,「阿柔,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我摇头,「沈公子,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请你尊称我辛小姐,否则,别怪本小姐的婢女不客气了。」
沈青然足足愣了许久,满是懊悔地抱住头,「阿柔,真的是意外啊,你为什么不信我!」
他看着四周轻声行走,鱼贯而出的辛府下人,脸上绷不住。
下一秒,他一把抓住我的肩头,用力地捏紧,凶狠地质问:「你还要惩罚我,是吗?」
「好痛!」我痛呼一声,留香二话不说,率先一脚踢了出去。
正中沈青然的小腹。
他后退几步,呕了一声,弯下腰,瘫跪在地上,吐出一摊带着腥臭酒味的黄白之物。
留香冷哼一声,「沈公子!请你自重!」
「沈公子?」沈青然疼得额头冒汗,「我是你姑爷啊!」
「你是昨夜在李姝婉那的假酒喝多了吗?」留香嫌恶地皱眉,「我家小姐早就和你签了休夫书了!别死皮赖脸地想和我家小姐扯上关系!」
「不,不是,那只是做戏。」他不死心地喊,用皱巴巴的衣服擦了擦嘴,「李姝婉一直在闹,我只是在安抚她,阿柔,你快解释啊!这都是做戏!」
「做戏?」我没忍住笑出声。
「沈青然,在你眼中,什么都是做戏,李姝婉救你是做戏,你要娶她是做戏,让我当妾,和我悔婚都是做戏!」
「沈青然,那什么是真的?」
「你想要好名声,想当众人口中有担当好男人,根本不顾及我是否会因此心酸难过。」
「你贪图李姝婉的美色,想捡漏,你明明知道李姝婉还是处子的吧?你并非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若是那天李姝婉真的被辱,反应不会只是那般了。」
我说出自己心底埋藏许久的猜测,「但你还是借坡下驴,装作一切都发生了,逼我。沈青然,你骗骗你自己也就罢了,为什么也要逼我一起去相信这个谎言?」
他脸上浮现出私心被戳穿的惊慌,「不是的,阿柔,你听我解释……」
我看着沈青然,我曾经爱到骨子里的少年郎。
他的眉眼如旧,但我却在上面,找不到一丝曾经我爱恋过的地方。
「阿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到这一刻,他才真的意识到,我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我看向留香,「东西都已经清点完,我们走吧!」
留香重重地嗯了一声,眼神依然满是警惕,「沈公子,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就你这样瘦弱的男人,我都怕我真和你打起来,一不小心把你打死。」
沈青然神情动了动,呢喃道:「不可能,阿柔,你不会放弃我的。」
留香讥讽地接话,「沈公子,你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好好哄哄李姝婉呢,昨晚你拔出来穿上裤子就走,人家可伤心了。」
本来还恍惚的沈青然,猛地闭紧嘴巴。
他脸颊颤抖,闭上眼自嘲,「原来你都知道了……也是。」
「阿柔,你现在肯定觉得我很恶心吧!」
「我就是这样,心软,容易同情别人,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别人说点什么,我就信了。」
「如果不是昨天李姝婉说她不想活了,我肯定不会离开的,我会守够三天,我们就能回到从前了……都怪李姝婉那个贱/人,阿柔,都怪她!」
「别走,阿柔……」
我何止恶心。
我被沈青然恶心得快吐了。
到现在,他还用着老招数,想让我心疼他。
「留香。」
「回府!」
10
两日后,李姝婉来辛府找我。
我允她进来,看到她脸上一片青紫,扑了好几层的粉也盖不住。
「辛柔,你赢了。」
她盯着我,声音嘶哑,「你回来吧!我把正妻之位还给你,我来当妾。」
我想笑,「沈青然这是恼羞成怒,对你动手了?」
她不置可否,只是颤抖着肩膀,生硬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辛柔,你回来吧!」
我蹙眉,「李姝婉?」
她像是一个木头一样,呆呆地只会重复那一句话,「辛柔,我错了,你回来吧!」
我默然,「沈青然逼你的吧!」
她沉默片刻,还是那一句话。
我只当她默认了,「哪怕这样,你也还要留在沈府,留在沈青然身边?」
这次,李姝婉没有再说那句话,而是惨笑道:「我赌输了。」
「辛柔,你赢了。」
「你回来吧!」
我没有再理她。
给留香使了个眼色,让留香把她送出去。
片刻,留香回来。
她说,李姝婉在路上一直呆呆地重复着道歉的话。
随后,又开始语无伦次地说沈青然如何羞辱她,如何虐待她。
还有沈老太太,再没之前的和颜悦色,一个劲儿磋磨她。
留香说,李姝婉像是着了魔一样。
我长叹一口气。
11
沈青然连着几个月来求和,都被我冷眼嘲讽打了回去。
似乎是觉得我这边没了希望,他也消停了。
爹也彻底相信我是真的放下了沈青然。
他高兴之余,连身体都好了许多。
茶室。
我和爹对坐饮茶。
门外,小厮抱着一沓厚厚的纸走了进来,「老爷,画像拿来了。」
我放下茶杯,看向那叠纸。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爹咧着嘴角,接过那叠纸,「阿柔,来看看,这里面你相中哪个。」
说着,爹一张一张地掀开,放在我面前,给我过目。
「瞧,这个年方二十三,模样一般,但是有勇有谋,是个细心的。」
「这个嘛,十九,有点小,不过处事老成,老夫还是很看好他的。」
「看这个,又好看,又健壮!」
我:「……」
爹一个一个点评过后,期待地看着我。
「阿柔,喜欢哪个?爹直接让人绑过来陪你解闷!」
这吓得我刚喝下去的茶都差点又吐掉,「爹,你这是……」
爹忽然停下。
「不行。」他懊恼地将那些画像一把扣住。
我以为爹想通了,「肯定不行啊!爹,你女儿我刚休夫,怎么能……」
「看这图画有什么用,你等着,爹把他们喊过来,站成一排,你随便挑!」
「这天地下的男儿多了去,哪个都比他沈青然强!」
爹义正词严地说。
「爹!」
我无奈,「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女儿已经找到了。」
爹脸色一变。
他犹豫半晌,才有点害怕地问:「谁,谁啊……」
生怕是另一个沈青然。
我卖了会儿关子,看爹实在是担心得不得了,才悠悠道:
「全天下最好的男人,永远不会负了我的男人,就在我面前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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