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好好过吗，我还能干嘛呀？”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12岁小女孩说出来的话。

这个小女孩，叫石凤鸣，是今天要介绍的纪录片主人公。

这部纪录片叫《干涸的河：中国留守儿童的悲鸣》。

一、

石凤鸣，一位来自是湖南永州的留守儿童。和村里许多留守儿童一样，她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

然而不同于别的父母，她的父母已经整整8年没有回过家了。而且这8年来，父母连一分钱也没有往家里寄过。

石凤鸣一直跟着72岁的奶奶、78岁的爷爷一起生活。每个星期的生活费，只有5块钱。

为什么她的爸爸妈妈可以这么狠心，对自己的父母、女儿不管不顾？

原来，在石凤鸣4岁的时候，2岁的弟弟在家门前的池塘里淹死了。

悲剧发生后，在外打工的父母便离了婚，从此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家。

凤鸣的爸爸怨恨爷爷奶奶，他说：每个月给你们寄钱，你们不好好照顾孩子，偏要下田干农活。

8年来，石凤鸣的爸爸只用公共电话联系过家里一次，而且还是打给自己的姐姐。他让姐姐转告年迈的父母，祝他们二老长命百岁，耕地种田到死为止。

每每提起外出打工的儿子，奶奶总是生气地骂道：他就是人渣，连家都不要了！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长大，石凤鸣的性格也变得极度内向、敏感。

导演问她，会想爸爸妈妈吗？

她对着镜头说，“我不想他们。”

可是在日记里，她却写道：“非常羡慕那些有父母的人……我羡慕过很多，自卑的次数也很多。”

老师说，石凤鸣在班里几乎从不和其他人讲话，同学们也都不喜欢跟她玩，因此她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待着。

不是她不合群，而是她不知道该如何敞开心扉。

她总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唯一的爱好就是写日记。那些无法对人说起，也不愿对人说起的心事，全部被她写进了日记本里。

她在日记里曾写下这样一段让人心碎的文字：

“我自怜、自卑、自弃过几次，什么原因呢？我不想说，也懒得说，反正也快忘了。

每当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的心就像一个无底洞，总有想不完的心事。当我跑向一个朋友，想问她看看能不能解决我的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一个人站在我的对面或边上，我的心就像一条河，立马干透了，什么样的问题都不翼而飞了。说出来的，都只不过是谎话而已。”

一个只有12岁的小女孩，写出来的文字竟是如此的沉重和压抑。

凤鸣在日记中写道，小黑狗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唯一的朋友。每当凤鸣无聊的时候，小黑狗就会跑过来跟她玩。

可当导演再次去到凤鸣家中的时候，却不见其踪影。

凤鸣说：“已经分了，老师一半，大伯一半。”

面对镜头，凤鸣依然保持着一张笑脸。但她低头的一瞬间，镜头捕捉到她的笑容逐渐凝固，眼神里充满了悲伤。

小黑离开后，凤鸣变得更加沉默。

作文课上，别的孩子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读自己的作文，讲述着爸爸妈妈如何疼爱自己，过年的时候给自己买新衣服和零食。台下的凤鸣听得一脸出神，没人知道当时她的心里是羡慕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在凤鸣的日记和作文里，很少看到关于快乐和阳光的字眼。

她在作文里写道，自己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事情，那就是吃饭、睡觉、上课、下课，时间对她来说似乎过得很快，一天和一年其实没有什么差别，反正都是一眨眼的功夫，她说自己就像一个机器人，不笑也不哭，该干嘛的的时候就去干嘛，天天都一个样子。

然而在她麻木的外表下，隐藏的其实是一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在教室的墙上，老师让每个孩子都写下自己以后的梦想，石凤鸣写的是“希望将来自己能考上大学，孝敬爷爷奶奶。”

可当导演问起她这个愿望时，她却笑着否认了。

老师劝她，好好学习就能考上免费的师范学校。

奶奶也说，先高中毕业，再出去打工。

凤鸣却说，小学毕业就行，混日子嘛…

坐在黑暗中石凤鸣一脸带笑，语气轻松，可她心里的悲伤和落寞，却还是不可抑制的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导演问凤鸣最喜欢的人是谁，是爷爷还是奶奶？

凤鸣却都摇了摇头，她说最喜欢还是自己，因为只有自己才是值得可靠的。

从小孤苦伶仃受人欺负的境地，让凤鸣小小年纪便明白了这个无比残酷的道理。

她知道爷爷奶奶总有一天会离开，因此她能靠的只有她自己。

导演问她，长大后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凤鸣说：“我在家里算一个混日子过的人。”

导演问，为什么要混，为什么不好好过？

于是凤鸣说出文章开头的那句话：“能好好过吗？我还能干嘛呀？”

二、

石凤鸣的学校，是湖南省凡龙圩一所乡村寄宿学校。

这里有学生367人，约八成是留守儿童。

要知道，这可是拍摄于2017和2018年的纪录片。

而这些孩子的家，大部分还是土坯房，家徒四壁。

这些孩子，也有很多问题。

比如生活习惯差，随地吐痰，不洗脚，不洗脸，不刷牙。

石凤鸣，就被同学投诉头上长虱子，谁都不愿和凤鸣头靠头睡。

比如不爱学习，有些孩子甚至门门功课都不及格。

吸烟、酗酒、玩手机，打架斗殴，还有人在宿舍床底下藏钢管…任凭老师怎么苦口婆心，就是不爱学习。

还有同学情绪不稳定，考试不及格被老师批评，突然跑出去站到栏杆上，威胁要跳楼，把老师吓得双腿发软…

这个要跳楼的学生，叫唐鸿飞，是一名初二的男生。

对于跳楼，他说，那不是一时的冲动。

他从小父母离异，妈妈再婚又生了弟弟妹妹。

妈妈外出打工后，他和弟弟妹妹就跟着外公一起生活。

他知道，妈妈根本就没有寄过钱回家，一家四口都靠外公的工资养活。

每当想念妈妈的时候，他就会找出妈妈以前写的日记来读。

他想妈妈，也怨恨妈妈，当情绪找不到出口的时候，他想到了死。

2017年1月，学生宿舍，发生了外来人员闯入侵犯学生的事件。

学校加强了对宿舍的管理，老师要建一个寄宿家长群，三番五次的邀请家长，可是直到学期结束，136个孩子，群里的家长却不到15个。

老师很无奈地说：

“这些外出打工的家长，对自己的子女漠不关心。”

看到这里，真的很窒息。

学校里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这些家长依然可以做到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

穷不可怕，忙于挣钱养家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可是生而不养，就是作为父母对孩子最大的恶意。

根据《2023年乡村教育发展报告》，全国不满16周岁，父母均外出打工的留守儿童，仍有902万人。

每一个留守儿童的背后，往往都隐藏了一段让人心酸的故事。

在石凤鸣的身上，我们能够看到千千万万个留守儿童的影子，也看到了千千万万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没伞的孩子，只能努力奔跑。

作为长期缺乏父母关爱和陪伴的孩子，在还是小孩的年纪，却被迫早早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有人说，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有时候终其一生或许都无法抚平。

我们总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如果可以选择当个无忧无虑被父母宠爱的小孩，又有谁愿意被迫早早长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