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并非只能由那些显赫的大人物来叙述,通过那些充满温情的普通人的视角,或许能更真实地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
今天要推荐的影片,是王童导演的“台湾近代史三部曲”的第一部《稻草人》,另外两部为《香蕉天堂》和《无言的山丘》。
这部电影,在第24届金马奖上获得了最佳剧情片、最佳导演和最佳原著剧本等多个奖项,并在国际影展上也受到了好评和认可。
影片以日治时期台湾农村人民的生活为背景,细腻地描述了台湾人的遭遇。
一、
影片的开头,一群日本兵,将战死南洋的士兵骨灰带回村子。日本兵吹奏的西洋音乐和村民们用唢呐吹奏的送葬曲,显得格外不协调。
故事由站在田间看着一切的稻草人讲述而来。
这个村子偏僻宁静,却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常年遭到空袭,玻璃窗贴满米字胶带,村子里没多少年轻男人,因为都被迫加入日本兵去南洋打仗。
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阿发和阔嘴两兄弟。
他们之所以没有去当兵,一是因为会巴结讨好日本人。
二是因为他们的母亲为了不让他们去当兵,会趁他们睡觉时用牛屎涂在他们的眼睛上,致使他们的眼睛患有沙眼、散光等眼疾,不符合当兵的条件。
阿发、阔嘴还有一个妹妹,叫水仙,新婚丈夫被征兵去南洋打仗,最后死在了南洋,水仙从此发了疯。
兄弟俩虽然没有去当兵,可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两兄弟都热衷于播种,娃多到作为父亲的他们都对不上名字。
可祖传的地却只有一小块,根本不够吃。
而管制这里的日本人,每年还要收很重的税。
阿发身为长男,背负着照顾家里的责任。
弟弟阔嘴则比较乐天派,看到种猪交配后立马回家跟老婆来一发,完全没想过家里已经有7个小孩了。
阿发痛骂阔嘴:
「生出来是猪是鸟还有用,生出来都是嘴巴,要吃的,我们拿什么养人家。」
阿发跟土地公拜拜的时候说:
「我弟弟最近好像猪公发情一样,你要好好照看他,要是他叫不醒,给他割掉也没有关系。」
美国炮弹时不时空投下来,家里的牛要送去给日本兵做牛肉罐头。
阿发只能指望稻草人看着田地,麻雀不要来偷吃,毕竟家里有十几口人要吃饭。
可还是有连片的麻雀来偷吃。
稻草人只会眼睁睁地看着一切被人夺走,无法驱赶,任人摆布。
就如同阿发他们的命运一样。
阿发唯有拿稻草人出气:
「难道我的命就这么贱吗?我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连麻雀都不如。」
在奴化教育下,孩子们在学校里说日文,开心的时候,唱的也是日本歌。
儿子牛粪跟阿发说:“老师问要不要改日本名字?”
阿发说:“改什么改?等我进棺材了要改你再改。”
牛粪说:“老师说改了名字以后配给的黑糖就可以变白糖了。”
第二天阿发对牛粪说:“你跟老师说,阿爸的名字能不能也改一下?”
在温饱面前,区区一个名字算什么。
这一天,阿发老婆的妹妹一家来了,阿发、阔嘴种的地,是跟妹夫租的,所以他们一家是贵客。
即使平常省吃俭用,阿发一家还是准备了相当丰盛的菜肴招待他们。
孩子们只能眼巴巴的躲在门外看着,阔嘴安慰道:
「客人就是从上面夹一点意思意思,绝对不会把鱼翻面,等一下客人吃完你们再去吃,下面油油的更好吃!」
没想到,巡查大人一家人也来了,吃着吃着,大快朵颐,这鱼,就这么被翻了过来!
躲在外面等着吃的小孩,顿时哭了:“鱼翻过来了啦。”
最后什么也没剩下,鱼吃完了,鸡也吃完了,孩子们只能啃骨头。
地主一家的到来,原来是为了去日本躲避战火,打算把地卖给糖厂。
阿发兄弟失落无奈,这时本该半年后再征收的牛也提早被日本人牵走了。
生活就这样一点点的把希望之火给掐灭了。可贫穷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一家人的善良。
阿发老婆为了让孩子们多吃点,谎称自己在厨房留了一碗面。当阿发发现厨房里留的是空碗时,餐桌上仅剩的最后一点面弟媳添给了孩子,阿发欲言又止,既心疼孩子又心疼老婆。
夜里弟媳问阔嘴饿不饿,要不要弄点东西给你吃?听到厨房有动静,阔嘴以为是大哥在吃,就说让大哥吃吧。
阿发这边也听到了声响,以为是阔嘴在吃,就对老婆说,让阔嘴吃吧。
谁知道,原来是一个逃兵躲进了阿发家里偷吃,被一家人发现了后,跪下来求情。
原来,他被抓去南洋当兵,但他才刚结婚,妻子才刚怀孕。
他选择了逃兵役,他一个人跑去了深山野岭,一躲躲了十几天,手都爬烂了,肚子也没有吃的,饥肠辘辘。
即便如此,他也着急解释:
「我也是最恨美国人的,我也是想向天皇效忠的,不信你们听,我军歌都学好了。」
只见他哑着嗓子,在黑暗中,唱起了日本军歌。
原本激昂的军歌被他唱得,悲壮又凄凉。
阿发一家人都哭了,不是因为逃兵效忠天皇,而是心疼这个逃兵,心疼给日本人卖命的国人。
平日里抠抠搜搜舍不得吃的一家人,把能吃的都拿给了他。
这就是战争中底层人民的真实生活。
阔嘴问:
「参军有什么意义?」
「不是死就是断手断脚,只得到一张奖状,一面旗子,和一坛骨灰,或者连骨灰都没有。」
「那面旗子当内裤都不够。」
二、
一次空袭后,牛粪捡到美军炮弹碎片上交,不仅得到了老师的表扬,还得到了奖励。
第二天,村里的孩子都起了大早,到田里开心地等美国飞机来轰炸。
孩子们只想到奖励,完全没有考虑自己是否会受伤、会死掉。
结果有一枚炮弹落在了阿发的田里,没有爆炸。
兄弟俩被告知炮弹拿去上交会有奖励,于是积极地搬运炮弹。
一颗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爆炸的炮弹,让阿发一家看到了希望,也许这枚炮弹可以为这个家换来很多奖励。
兄弟俩和巡查大人一路上爬山、过吊桥,跟炮弹合照。
在照相馆,巡查大人看了看身后富士山的背景,踌躇满志地说:
「好伟大的富士山。」
阔嘴却看了看手里拿的尖尖的斗笠,老实地说:
「伟大?跟斗笠一样嘛。」
好不容易送到了,日本军官却吓坏了,硬要他们把炸弹扔进海里,不然毙了他们。
阿发兄弟俩由于没领到奖励,心情郁闷,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不料,炮弹在海里爆炸了,炸起了一堆鱼。
虽然没有领到奖励,可也算是收获了一堆鱼,孩子们终于可以一人一条鱼吃个够了。
片尾的对话,荒唐可笑,却又那么意味深长。
孩子问:“明天美国飞机不知道会不会再来?”
阿嫲:“做什么”
孩子:“如果他们再丢几个炸弹下来,我们就有吃不完的鱼了”
阿嫲:“不要一次丢那么多了,如果两三天给我们丢一个就好了,这样我们全年都有鱼吃了,吃不完的时候,可以晒起来,可以分给隔壁的人吃,对不对?”
这就是在战争中,生活在底层的穷苦人家。他们愚昧、无知,没有什么所谓的家国情怀、民族大义,他们只想填饱肚子。
他们身上投射了时代,但是他们却浑然不觉,这可能就是底层人物的涕泪欢欣。
看了几部讲述那个年代的台湾电影,你会发现,那五十年,他们所经历的苦难,并不比大陆少。
王童导演的三部曲巧妙地采用戏谑手法,深刻描绘了残酷历史的画卷。
影片并未选择宏大史诗般的主题,而是将镜头对准了那些鲜为人知的小人物,细腻地展现了他们的喜怒哀乐。
尽管身处历史的巨轮之中,这些小人物各自承载着不同的烦恼,但他们的故事同样值得被铭记,因为在历史的洪流中,每一个生命都有其独特的价值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