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沈阳军区副参谋长叶超:回忆皖南事变经过,十天十夜突围纪实

公子毋庸近代说 2023-09-24 19:37:15

叶超将军,湖北黄陂人,原沈阳军区副参谋长。1955年被授予大校军衔,1961年晋升少将军衔。

1941年皖南事变时,时年28岁的叶超,担任新四军司令部作战科副科长。

以下文字摘录于1981年叶超将军所著《悲壮的史诗——回忆皖南事变的经过》。

一、顾全大局,同意北移

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中,我作为新四军军部的作战科副科长,跟随叶挺军长等领导同志,经历了事变的整个过程。

1940年10月19日,国民党参谋总长何应钦,副总长白崇禧,给八路军朱德总司令、彭德怀副总司令、新四军叶挺军长发来一个电报,史称“皓电”。

这个电报的主要内容,就是诬蔑坚持抗战的八路军、新四军破坏团结、破坏抗战。并强令在华中以及长江以南的八路军、新四军在一个月以内,撤到黄河以北地区。

这是蒋介石利用统一政令、统一军令的两根大棒,企图把破坏抗战、破坏团结的责任强加于我。并伺机制造摩擦,清除异己。

同时,蒋介石又密令汤恩伯、李品仙、韩德勤等部30万人马以及第三战区顾祝同的部队准备在华中或江南向我进攻。

中央针对以上情况,以朱德、彭德怀、叶挺、项英四人的名义,于1940年11月9日给何应钦、白崇禧发去一个电报作为回复。这个电报史称“佳电”。

“佳电”用大量事实说明八路军、新四军在敌后三年,坚持抗战,驳斥了国民党的造谣诬蔑,并拒绝撤出华中。

但是为了顾全大局,坚持团结抗战,我党也做了一些让步,同意将皖南的新四军部队移到长江以北。中央的这个决策,有利于谈判,有利于坚持更广泛的团结抗战,使我党在政治上处于主动地位。

二、路线选择,犹犹豫豫

新四军要撤出皖南,北渡长江的方针既然已经定了,那么摆在面前的就是走什么路线与什么时候走的问题,这两个问题是有联系的。

从皖南北渡长江的路线有两条:

其一、经过码头镇、杨柳铺、孙家埠、毕家桥、郎溪、梅渚镇、南渡镇至竹箦桥、水西地区(原江南指挥部所在地),然后经苏南敌占区北渡长江至苏北。

其二、从铜陵、繁昌之间北渡长江至无为。

这第二条路,铜陵、繁昌之间的马头镇、孙家埠、毕家桥、竹箦桥均设有兵站,每一个兵站都有民运工作组,有一定的群众工作基础。

而且,这条路线又是经过顾祝同、上官云相同意的“合法”路线。皖南事变以前,我军有近二千名非战斗人员和大量物资,都是经过这条路线到苏南渡过长江的,基本上安全到达,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问题。

如果经这条路线走,从泾县云岭出发,大约要五至六天时间。

项英同志当时特别强调要防止国民党军队对我袭击的问题,总感到走这条路线不安全,所以犹豫不决,迟迟不作行动以至丧失时机。

第二条路线是军部与江北指挥部经常来往的一条路线。这条路线的最大优点,就是路程近,一天就可到铜陵、繁昌地区,第二天晚上就可以过江。

如果抓紧一点,拂晓就行军,到铜繁地区休息一下,晚上连续行军也可以过江。这就是说紧则一天,宽则两天,就可以渡过长江。

而且这一带沿长江两岸都是我们的地区,长江以南是三支队活动地区,长江以北是我们游击纵队孙仲德的活动地区。沿途除了日伪少量的封锁线外,都不经过国民党的防区,群众条件也较好,部队行动容易保密。

叶挺军长到长江以北视察部队工作,经常就是经过这条路线北渡。但是要在这条路线上作大部队的行动,要在一个晚上一下子过江几千人还没有这个经验。

因此,11月下旬军部曾派原总兵站站长张元寿同志率领参谋张云龙、周绍昆、唐炎等少数精干人员,带着电台、带着侦察分队去侦察、安排渡江工作。

他们在三支队和游击纵队的协助下,很快征集到近两百条船,有12个渡口可以同时起渡,一个晚上能渡7500人,对敌伪一般活动规律了解也比较清楚。

看到他们的这些报告,我们这些干参谋的,马上在地图上把行军路线标出来送给军首长看,叶挺军长看到这些情况,非常高兴,非常满意,指示我们,要迅速作好行动计划。

根据批准的行动计划,我们马上把行军命令、行军路线图都搞好了,只等军首长下决心,填上日期就行了。部队也整装待发,可以说走就走。

但是项英同志仍是犹豫不决,又是这情况,又是那情况,总是踌躇不前。

到了12月下旬以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日寇在江面的巡逻汽艇增多了,有时还停在江中过夜,这在过去是没有发生过的。

与此同时,国民党李品仙的部队也有袭击我们的迹象。这就给项英同志增加了更多忧虑。

于是通过第二条路线北渡的时机又丧失了。

就在我军迟迟不动的时候,蒋介石于12月10日密令顾祝同不准新四军经苏南北渡。

12月下旬,顾祝同、上官云相调动40师、52师、62师、79师、108师、144师、新7师,总计7个师的部队对我形成了大包围之势。

中央一再电催我们早日北渡,刘少奇、陈毅、粟裕同志也一再来电建议尽快北移,李一氓同志也多次向项英同志建议尽早行动。但项英同志一直犹豫不决,反而电请中央指示行动方针。

党中央于12月26日复电,对项英同志作了严厉的批评:

“中央还在一年以前即将方针给了你们,即向北发展,向敌后发展,你们却始终借故不执行。最近决定全部北移,至于如何北移,如何克服移动中的困难,要你们自己想办法,有决心。

你们不要对国民党存任何幻想,不要靠国民党帮助你们任何东西,把可能帮助的东西只当作意外之事。如果动摇犹豫,自己无办法无决心,则在敌顽夹击下,你们是很危险的。

全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你们这样迟疑犹豫、无办法无决心的。我们不明了你们要我们指示何项方针?究竟你们自己有没有方针。似此毫无定见,毫无方向,将来你们要吃大亏的。”

中央严厉批评以后,新四军军分会才于12月28日作出了行动的决定。

当晚,副参谋长周子昆到我们作战科传达了军分会的决定:

皖南部队全部以战备姿态,于1月4日从现地出发,经过茂林,然后经榔桥、宁国附近,再向北经十字铺到苏南溧阳竹箦桥地区,待机北渡。

周子昆副参谋长讲道:

“为了防止国民党军队的突然袭击,我们要有打仗的准备,因此要把活动在铜、繁前线的三支队部、5团及新3团等部队,调回来一起行动。”

听了这个决定,我们都感到很突然,因为这个行动方案从来没有研究与讨论过。

对此我们虽然有些不同看法,但是我们相信这样大部队的战略行动,首长们已经长时间地作了深谋远虑,因此,大家仍积极地进行新的行动准备。

新定的行动路线,我们连这些地区的地图也没有,只好临时油印地图发给部队。

司令部原来对北渡的两个行动方案,做了将近两个月的准备,由于改变方向,都用不上了,临走时把这些材料烧了一大堆,真是前功尽弃。

实践证明,军分会的决定是错误的。不仅因为拖延了北渡时间在政治上造成被动,而且选择的行动路线,在军事上也处于不利地位。

正如中央对项英所犯错误之决定中指出:先则犹豫动摇,继则自寻绝路,投入蒋介石反共之包围罗网。

三、行动迟缓,一再延误

当时,我们皖南的部队有9000多人,出发前作了政治动员和战斗编组,除军直机关部队外,编成三个纵队及军直属队。

第一纵队:辖老1团、新1团,约3000多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傅秋涛、副司令员赵凌波(后被俘叛变)、参谋长赵希仲(后被俘叛变)、政治部主任江渭清。

第二纵队:辖老3团、新3团,约2000多人,司令员周桂生(皖南事变中牺牲)、政治委员黄火星、副司令员冯达飞(皖南事变中被俘遭杀害)、参谋长谢忠良、政治部主任钟德胜。

第三纵队:辖5团和军特务团,约2000多人,司令员张正坤(皖南事变中被俘遭杀害)、政治委员胡荣(皖南事变中牺牲)、参谋长黄序周、政治部主任吴溪如。

军直属队及教导总队约1000多人。

总共9000多人的这三个纵队及军直属队的编组与干部的任命,都没有下达正式的书面命令,而是在事变发生前的一次会议上宣布的,再加上很快投入战斗,来不及传达,所以很多同志搞不清楚。

大家对部队的番号有各种各样的叫法,如称一纵队为一支队、二纵队为二支队、三纵队为三支队,实际上是一回事。

1941年1月4日晚上,皖南所有的部队分三路开始行动。

一纵队为左路纵队,由土塘到大康王附近地区集中,准备五日晚上通过球岭,向榔桥河地区前进。

二纵队为中央纵队,由北贡里到达凤村附近地区集中,准备五日晚上经高坦、丕岭向星潭前进,军直属队及教导总队在二纵队后面行进,军部机关驻潘村。

第三纵队为右路纵队,纵队部率5团到达茂林附近地区集中,特务团于1月4日晚到铜山地区集中,并前出占领樵山、大麻岭,佯攻太平。

这样一个态势,目的是使敌人产生错觉,以为我们要向黄山、太平地区前进。

当晚,叶挺、项英等领导同志随同军部机关一起行动。跟随机关一起行动的,还有当时东南局的副书记饶漱石。

部队行至青弋江边,各路纵队都准备通过章家渡的浮桥渡河。因连日下雨,河水猛涨,水位已升高一尺多,河床宽了,原来用美孚火油桶架的浮桥就短了。

只好临时又在桥的两头接了一段,部队通过时,因为过于拥挤仅过千余人,浮桥即断开,部队只好在河中涉水而过,当时比较混乱,行军速度非常缓慢。

第一天的行军很不顺当,从云岭到茂林只有40华里,但军部却在1月5日天明后才到达茂林以南的潘村驻地。各部队的掉队人员也很多,直到5日下午15时,才全部到达位置,且都非常疲劳,被迫休息了一天。

1月6日下午,军首长召集各纵队首长会议,决定以一纵队全部出球岭,二纵队出丕岭,军直属队(包括教导总队)随二纵队行进,三纵队(欠5团)出高岭,5团留下,为全军殿后。

并决定1月6日黄昏开始行动,7日拂晓通过各岭,正午前到达榔桥、星潭地区。

由于部队的实际行动时间比原定开进的行动计划延迟了一天,这就给敌人增加了一天的准备时间。

敌人对我军的合围计划更周密了,前进路上原来没有敌人,现在也有敌人封锁了,丕岭、球岭这些地方就是如此,这就增加了我们的困难。

四、当断不断,自陷绝境

1941年1月6日黄昏,我军各纵队按照计划行动,继续向星潭、榔桥方向前进。途中遇到敌40师、52师的阻击,皖南事变的枪声就在这时打响了。

我们的作战行动开始时还是比较顺利的,各部队在7日拂晓前都攻下了各山岭。

二纵队通过丕岭时,遭敌人一个连阻击,被我前卫部队击退。军部紧接着二纵队的后边行动,7日上午10时也通过了丕岭,在丕岭山脚下的几间茅屋里休息。

这个时候,二纵队前面的部队向丕岭以东前进,已到星潭附近。星潭外围的几个高地为敌40师部队所控制,我前进受阻,打得很激烈。

前面在打,后面的部队就停下来了,军部也就停在丕岭的山脚下面。我是作战参谋,对前面的情况必须要掌握,就带着一个通信员到前面了解战况。

我正在查问情况时,周子昆副参谋长也来了,随后叶挺军长也来了,他们都到前面来观察战况。

战斗正在激烈地进行着,按照通常的指挥原则,军长到哪里,哪里就是指挥所,马上就可以根据情况下达决心,实施指挥。

但在当时有个特殊情况,因为项英同志的公开职务是副军长,实际上却是政治委员,又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东南局书记,实权由他掌握,叶挺军长在当时不好定下什么决心。

所以周子昆副参谋长就说:“是不是回去跟项副军长把情况研究一下,看怎么个搞法?”

叶挺军长只好说声好吧,就回到丕岭山下那几间草棚子里,跟项英同志商量。

在这个时候各路纵队的展开情况怎样呢?

一纵队电台不通,情况不明。据事后调查他们通过球岭以后,已越过坑口的小河,后续部队被敌40师118团伏击,受了一些损失。

三纵队特务团占领高岭后,向星潭前进,一路很顺利,沿途把一些阻击的敌人都击溃了。到下午14时,距离星潭还有15华里。

二纵队占领丕岭以后,即向星潭猛追,受到星潭之敌的阻击。

守备星潭敌之40师,虽战斗力较强,但据作战科长李志高侦察获悉,人数并不多,仅仅是120团的两个营。

当时只要我有一个营右边抄袭一下,很快就可以拿下来。

叶挺军长的决心是要3团的一个营出击,另外再从后面调5团的一个营从侧面迂回一下,坚决把星潭打下来。

但是项英同志不赞成这个方案,他强调我们的部队向来不打硬仗,要在运动中消灭敌人,硬拚恐怕不行。

项英同志是担心攻不下星潭,我们的处境就困难了。

就是在打星潭还是不打星潭这个问题上,决心定不下来,议了好久,没有结论。大家都很关心军首长的决心,司、政、后机关的不少干部都跑到军首长开会的这间草屋内来打听消息。

在当时情况下,这仅是一个战术问题,不是一个战略问题,战时情况瞬息万变,不允许拖延。我们参谋人员和作战科长李志高拥护军长的意见,要坚决打出去。

项英同志却又一直犹豫不决,大约从下午15时讨论到夜里22时,还是举棋不定,也没有给部队下达任何指示。

叶挺军长实在无法忍耐了,气愤地说:

“时间就是胜利,不能够犹豫不决,不能够没有决心。我的态度是,错误的决心我也服从,现在就请项副军长决定吧,你决定怎么办就怎么办。”

最后项英同志决定:不打星潭,大部队后撤回到丕岭以西,命令5团控制高岭,准备出太平。

这样,原计划各路纵队于星潭会合的整个部署被打乱了,部队的士气也受到挫伤,指挥员们也议论纷纷。

丕岭山下7个小时的会议,不仅丧失时间,贻误战机,而且下达了一个错误的决心,带来了不堪设想的后果。

五、项英失踪,叶挺挂帅

1941年1月7日夜,军部回到丕岭以西的里潭仓。里潭仓是山谷中的一个小村子,只有几间东倒西歪的茅屋。

从这里向东可出丕岭,向南和东南可出高岭、濂岭,向西可出高坦抵达茂林,是山谷中必经的交通要道。

军部到达里潭仓时,已是1月8日凌晨两三点钟了,决定在此宿营,实际是露营,除军首长以及作战和机要部门等住进几间茅屋外,其余人员都在山坡上的树林里休息。

1月8日,因起得晚,吃过早饭已近中午了,就向高岭前进。部队向南开动,大约行军两三小时,在岔道口错误地向濂岭开进。

此时特务团已撤回濂岭,与敌79师正对峙中。正在全体向后转,返回岔道口,改向高岭进发时,又获悉敌79师另一部正向高岭攻击前进,与我5团交上了火。

不得已,军部又只好折返里潭仓宿营。

原计划各路纵队于榔桥、星潭地区会合,没有能够实现。出高岭又为敌所阻,大部队如此辗转反复,时而向东南方向行动,时而向西北方向行动,在山谷中来回折腾,打乱了行军部署,部队十分疲劳。

当晚部队正在里潭仓一带宿营,大约在夜间八九点钟的时候,得到一个情报:

“上官云相命令国民党部队紧缩包围圈,调144师由茂林进占高坦,堵我后路合围,以收夹击之效,企图将我军消灭于山区。”

军首长立刻研究了一下,项英同志决定马上集合部队出发,抢先于敌,经高坦、茂林方向突围,仍由铜陵、繁昌之间北渡。

到这个时候才下这个决心,为时已晚了!

时间仓促,马上就决定走,这样就前卫变成后卫,后卫变成前卫,并非战斗部队的教导总队由拖后变成了前锋,反而成为了攻击箭头。

各部出发时,周子昆副参谋长要我留在原地,组织后续战斗部队马上出发,并把他的一匹乘马留下给我,要我完成任务后,骑马赶上去。

首长们走后,我就留下来组织后续部队,把3团的队伍赶快调上去,把教导总队换下来,让教导总队打前锋很是令人担心。

山区的路很窄,后面的部队要想超越前面部队就很困难了。

我带领后面的这些战斗部队向前边赶,路堵塞了,走不动,我就让沿途的机关部队靠边让路,让战斗部队先过。

当我赶到高坦的时候,天还在下雨,天时地利我们都不占,大家都站在那里淋着雨。项英、袁国平、周子昆等首长也都站在那里淋雨。

我赶紧下马,向他们汇报战斗部队上来的情况,说明现在通过的就是3团的部队。

这个时候,茂林方向的枪声很密。3位首长都没有什么指示,也没有说到底怎么办?

我问了周围的同志,得知叶挺军长在离此约100米处徐家祠堂里休息,没有跟项英他们几个首长在一起。

高坦村子里有两个祠堂,一是徐家,一是汪家,在高坦战斗中,叶挺军长是在徐家祠堂活动,不是汪家祠堂。徐家祠堂已在1964年倒塌,现在只剩断壁残墙。

我向周子昆副参谋长提了个意见,建议军首长们在一起研究一下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军长在那边祠堂里,是不是到那边一起研究一下。

周子昆副参谋长却叫我去请军长到这里来。

于是我就到了军长那里,我去以后,向叶挺军长汇报了情况,并说明项英等几位首长就在路边,是不是过去一下,首长们在一块研究一下怎么办?

叶挺军长很无奈地说道:“还有什么好研究的,只有坚决地打出去!”

我只好说先去查一下情况再向军长报告。

我回到刚才项英几位首长原来站的地方,没见着他们,前后左右到处找,也没有找到,问了一些同志也都说没有见到。

我只好又回到叶挺军长那里,把部队现在的情况说了一下,同时也把找不到项英等几位首长的情况说了一下。

叶挺军长听完,没有说话。

接着,参谋处长张元寿(这是军部到茂林后宣布的职务)、作战科长李志高,还有一些科长、参谋,以及后勤的有些科以上干部都陆陆续续地都到祠堂里来了,约有半屋子人。

开始,大家小声地嘀咕,后来就大声地议开了,自发地讨论起怎么突围的问题,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方案。

叶挺军长一言不发,实际他是在倾听大家的意见。后来他站起来了,说道:

“大家的意见很好,现在的情况很紧急,我们的处境很困难,军部是有责任的,但是现在不是争论是非的时候。只要大家有信心,团结一致,发扬勇敢顽强的精神,我们一定能打退敌人的进攻,突出重围,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讲完这番话,马上要司令部迅速查明情况,到底敌人在哪些地方我们的部队占领了哪些地方,向他作报告。

然后叶挺军长派人把东南局副书记、军分会委员饶漱石,教导总队政治处主任余立金,以及二纵队的领导都请来,说明情况,表示了打退敌人进攻、突出重围的决心,得到了大家的热烈拥护。

六、鼓舞士气,奋勇反击

1941年1月9日,天刚亮的时候,我们司令部的同志陆续将查明的敌情,向军长作了汇报。军长决定立即调动教导总队增援3团作战。

这个时候,军长把一些情况向职务较高的干部们讲了。

天大亮时,余立金同志把我军在高坦附近的人员,主要是教导部队、军直属队的人员,还有一些其他单位的人员集合起来,请军长讲话。

叶挺军长说道:

“国民党卑鄙无耻,他们不打鬼子,反而来阻止我们北渡长江。现在是我们每个人献身革命的时候到了,让我们为革命、为无产阶级流尽最后一滴血。”

叶挺军长还特别严肃地对大家说:

“同志们,如果我叶挺临阵脱逃,你们可以随时把我枪毙。”

接着,余立金同志作了补充动员,着重强调团结一致,齐心协力,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牺牲,要在叶军长的领导下,坚决地打退敌人的进攻,突出重围。

最后大家高呼口号:团结在叶军长的周围!拥护叶军长的领导!坚决服从叶军长的指挥!打退敌人的进攻!

部队的士气一下子振作了起来。

这时,电台已经架设起来,叶挺军长马上向中央报告了我们的处境。军长选择了高坦徐家祠堂北面的高地蛇山,设立了指挥所,亲自指挥作战,表现了镇定、沉着、勇敢、顽强的精神。

他站立在高地上,一面观察情况,一面指挥作战,及时下达各种命令。有时流弹从他头上飞过,他也若无其事。

当敌人向我们发射迫击炮时,他想到我们还有两门迫击炮,便叫人把迫击炮架起来,炮弹有几发打几发,打完了就埋掉。

这几发炮弹,很准确地在敌人的阵地上爆炸了,摧毁了敌人的机枪阵地,压制了敌人火力。

敌人见我们用炮了,很恐惧。我们的部队在冲击时打得更勇敢,茂林的敌人被打回去了。经过一天的激战,敌144师退守茂林,不敢再出来。

这天黄昏前,叶挺军长和我们一起回到徐家祠堂,当时还有参谋处长张元寿、作战科长李志高等。

根据敌我态势,敌人被击退后龟缩茂林,夜间不敢向我进攻。我军也由于连日行军作战,相当疲劳,攻下茂林也很困难。

因此,叶挺军长决定甩开茂林之敌,带领3团、教导总队,以及军直部队向东北方向开进,准备沿东流山麓经石井坑、大康王,于泾县、丁家渡之间渡过青弋江至孤峰,仍打算由铜陵、繁昌地区北渡长江。

七、最终决定,分散突围

1941年1月9日黄昏,部队撤出阵地,离开高坦,向东北方向开进。为了避免敌人的袭击,我们沿途连马也不能骑了。

后来,听到了枪声,先是听到远处有枪声,接着是到处打枪。天黑,不知道是谁打枪,以为是发现了敌人,但又不知道敌人在哪里。

拂晓时,部队才走到石井坑。从高坦到石井坑只十来华里,整整走了一夜,人累得要死,大家都走不动了,暂时坐在山坡上休息。

我就向沟里的来往人员了解情况,都是一些非建制单位,各部分的人员都有,谁也说不清情况。

忽然碰到了二纵队副司令冯达飞同志,我请求他,军长走不动,怎么办?

他说现在只能赶快上山,不能在这里停留,我给你几个大个子,把军长背上山。

我再往前去又碰上了原来老3团1营的号手张有利同志,我们很熟悉。我说,你赶紧用号给我问问周围的部队都是哪些单位。

一通号声过后,我心里有数了,晚间乱打枪,部队搞得那样乱,其实都是自己人,完全是一场误会。

1月10日上午七八点钟,我看到从沟里面出来一支部队,比较整齐,经过石井坑向北走,我走过去问他们是哪个部队,他们说是第5团。

我马上找到了他们的团长徐锦树、参谋长梁金华,他们告诉我,这个团还没有打过什么大仗,部队基本是齐装满员,建制是完整的。

我说,你们暂停休息一下,军长在这里,待向军长报告,看有什么任务给你们。

说完,我就转身去向军长报告号手联络提供的情况和5团的情况。

军长听了很高兴,当即下达了三条指示:

第一、要5团占领石井坑周围的有利地形,构筑工事坚守,掩护部队休整。

第二、通知各单位就地收容失散人员,进行整顿,恢复体力。

第三、通知政治部协同后勤部尽全力与地方取得联系,购买牛、羊、猪和粮食,使部队吃一次好饭,改善一下生活。

确实这几天以来,战士们吃不上,睡不上,非常疲劳,太需要补充体力了。

石井坑,四周被一片大山包围着,东西四、五里,南北七、八里,北口的两侧一边是狮形山,一边是象形山,沟里只有几个零散的村子,百多户人家。

行军路线上本来只是经过这里,现在被迫在这里宿营。

1月10日下午,失踪的项英等几位首长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与叶挺军长、饶漱石见了面。叶挺军长的指挥所设在石井坑北口狮形山下的民房里。

此前,中央已经发来电报明确指示:

“望你们转告全体党员,完全服从叶军长及东南局与军分会委员饶漱石之指挥,一切军事政治行动均由叶军长、饶漱石二人负总责。”

叶挺军长在指挥部队的同时,对我们参谋工作很不满意。部队一搞就散摊,一打就失掉指挥,原因固然很多,但司令部工作不力也是重要原因之一,而且到了石井坑,司令部就没有人了,都打散了。

所以当天晚上,周子昆副参谋长根据军长指示,召集司令部人员开了一个会。

周子昆副参谋长在会上宣布了新的干部任免:

“任命李志高为作战科长、任命叶超为作战科副科长、任命陈铁军为侦察科长、任命杨帆为侦察科副科长、任命胡立教为通信科长、任命曹丹辉为通信科副科长……”

这样一来,就加强了司令部的组织建设。随军部机关行动的重庆办事处主任肖正岗同志、上饶办事处主任金魁同志也分配到作战科工作。

大家把职责明确了一下,重新部署了工作,这是从云岭出发以来,司令部第一次召开的比较象样的会议。

经过1月10日这一天的收容整顿,全军还有5000人左右,这些部队集中起来经过组织整理以后,战斗力有了很大的恢复,当即调整了守备部队的任务。

1月11日、12日两天,敌人虽向我发起两次总攻,但均被我击退,还缴获了不少武器弹药。

叶挺、项英等首长们终于又聚在一起开会了,研究的内容我不清楚,后来知道会议讨论了整个作战问题。

当时叶挺军长是坚决主张守,甚至有“创造第二个黄花岗”的想法。

叶挺军长在1月11日发给中央的电报中有“决心固守一拚,以赎其过”一语。

但敌人采取的是分进合围的战法,经过10日、11日、12日这三天的战斗,敌人已基本完成了前堵后截、四面包围的作战意图。而我们想要把整个部队一起带出去是做不到的,长期坚守也是没有条件的。

1月13日,敌第32集团军总司令上官云相命令所属部队,对我军发起总攻。

上午无大的战斗。下午,敌人开始第3次总攻时,5团在东流山的阵地被敌占领,伤亡甚重,阵地全部动摇,虽经竭力争夺,也未能夺回。

同时,我特务团的阵地也被敌40师前出薄刀岭的部队突破,于是进入混战状态。

黄昏时,周围的曳光弹特别多,流弹纷飞,四面八方向石井坑这个地方发起攻击。

在这个情况下,军首长们经过研究,决定分两路突围:叶挺、饶漱石为一路。项英、袁国平、周子昆为一路。

其余各部队向四面八方分散突围,总的目标一个是苏南,一个是经铜陵、繁昌到皖中,以尽可能保存更多的骨干和有生力量,“留得火种在,不怕不燎原”。

八、叶挺被俘,项英遇害

军首长分散突围的命令下达以后,全线都向外冲出去了。

我是被分配跟项英一路的,军机关开始突围时,都很自然地跟着军首长一路走。我感到这样不行,人太多,目标大,不易突出去。

我建议大家,不要只走一路,走一路谁也突不出去,可是谁也不听。我想,能拉开距离,也有利于突出去,于是我就坐下来,让大家先走,自己等会儿再走,可是,这一坐下来就睡着了。

当我惊醒时,前面一个人也没有了。幸好这时侦察科长陈铁军同志赶上来了,他因为气管炎病犯了,走得慢,掉队了。于是我俩一起往石井坑的后山上走。

后来知道这个山叫石山,最高峰叫火云尖,高811.8公尺,很陡,人和坡几乎是九十度的直角,爬了上去就走不下来。

我们只好把脚展开,坐着往下滑,慢慢滑到一条山沟边,天已经亮了,我们做了最坏的打算,把所有的文件地图撕碎埋了。

再往下走,到了西坑,听到前边有人声,一看是自己人,叶挺军长也在这里,于是我们又会合了。由于敌人的封锁,地形的限制,一时也突不出去。

随后,饶漱石和余立金,以及不少失散的同志也都来到了西坑,共有好几百人。只见余立金同志,背着一把大刀来回跑,想把部队组织起来,我也协助他进行,但未能组织起来。

西坑是一条又长又狭的山谷,没有人家。北面那个口子,教导总队一部与敌108师形成对峙。

敌108师过去与我们新四军的关系还算比较友好的,于是就有人提议去谈判。可是在这样一个小沟沟里面,周围都是敌人,我们有什么谈判的资本呢?

叶挺军长坐在一个小树林里面,身边的参谋、警卫员们个个默默无言。

我去见军长,敬了个礼,把余立金组织部队的情况,简单做了汇报,之后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陷入了苦苦沉思。

今天是1月14日,从1月4日晚上皖南所有的部队分三路从云岭出发,到现在已整整10天了,这10天中的变化是多大啊!

敌人在数量上占着绝对优势,天时地理也对我非常不利,连续阴雨增加了我们行动的困难,山势陡峭,狭路崎岖,部队的机动受到很大的限制。

更重要的是前期在决策指挥上的犹豫不决,使我们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如今,我们被困于西坑,虽然还有四、五百人,但敌人已扎紧袋口,我们已濒临绝境了。

但是,我们不能束手待毙等着当俘虏。应该趁天黑之机,分成三五人的小股,从敌人的间隙中突出去。

我想给叶挺军长提这个建议,看他坐在山坡上心情很沉重,就开不了口。

叶挺军长是“北伐名将”,1938年1月6日,新四军军部在江西南昌正式成立时,我就随着他在军部做参谋工作,整整3年了,但我还是不敢轻易在首长面前讲话。

我跟陈铁军同志商量后,向饶漱石提了这个建议。饶漱石表示同意,但认为要去和军长商议一下,让我们等消息。

可是,我们等了很长时间,快黄昏了,饶漱石也没来,也没有任何命令传达下来。陈铁军说要过去看看情况,这一去就和我也失掉了联络。

我却碰上了作战科的两个参谋,一个叫王守智,一个叫刘述辉。刘述辉经历过3年游击战争,对打游击很有经验,他说可以突出去,要我下决心,不然,要当俘虏了。

我说,那好吧,我们走。我们走后不久,敌人都下山来了。

后来听说,叶挺军长下山谈判被敌人扣了。项英副军长和其他几位首长都遇害了。

我永远记得,这一天是1941年1月14日。

尾声

1941年2月15日上午,我和通信科长胡立教、侦察科副科长杨帆两位同志到达苏北东台我军1师师部,见到了陈毅代军长和粟裕同志。

当天下午,我们三人向陈毅、粟裕二位首长汇报了皖南事变经过的详细情况。他们让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去盐城。

2月16日,将近黄昏的时候,我们到了盐城。赖传珠参谋长派人要我和胡立教同志立即到军部去向少奇同志汇报。

这天晚上,我们汇报得很详细,少奇同志也问得很具体,有很多插话,作了很多分析。

他谈了皖南事变的教训,主要是没有按中央的指示,深入敌后,举起民族抗日的旗帜,求得发展壮大,被统一战线束缚了自己的手脚。

他说,在皖南的弹丸之地守株待兔,守了三年,没有守到兔子,结果守来了一个老虎,反而把自己吃掉了。

他说,对皖南事变的经过情况,我们原先有一些大概的了解,没有你们汇报得这样详细。你们两人是皖南突围到达新军部的第一批同志,也是最清楚情况的同志,中央很需要这方面的材料。

我们遵照少奇同志的指示,代中原局起草了一个电报,把皖南事变经过的详细情况报告了中央。

我们写的这份报告,现在已经成为历史档案了,一直珍存在国家档案馆里作为党史军史的重要原始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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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毋庸近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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