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云随笔 素材/林小满

（声明：为方便大家阅读，全篇用第一人称写故事，作者身边的故事，切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爸，我真的不想去。"

我站在堂屋门口，看着父亲佝偻着背在院子里收拾农具。他的背影比去年又瘦削了些，深蓝色的工作服洗得发白，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

"必须去。"父亲头也不抬，继续摆弄着锄头，"你二叔在省城开了建筑公司，三叔在深圳做外贸，四叔在杭州搞互联网。你去找他们，随便哪个都能给你安排个好工作。"

我攥紧了手中的毕业证书，纸张发出轻微的响声。

六月的阳光毒辣辣地照在院子里，晒得我额头冒汗。远处传来蝉鸣，一声接一声，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可是爸，我想留在村里。"我向前走了两步，"现在国家提倡乡村振兴，我是学农业的，正好可以......"

"啪！"父亲把锄头重重地杵在地上，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布满皱纹，像极了田地里犁出的沟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小满，你听爸的。爸这辈子就指望你能有出息。"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记忆中，父亲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过话。他总是温和的，像春天的细雨，默默地滋润着这片土地，也滋润着我。

二十五年前，父亲带着三个弟弟外出闯荡。

那时我还未出生，只听村里人说，他们兄弟四人去了南方。

几年后，三个叔叔都在外地站稳了脚跟，唯独父亲一个人回来了。

母亲走得早，我对她的印象很模糊。

只记得她总是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咳嗽声断断续续。

父亲回来后，就再也没离开过村子。他种地、养鸡，供我读书。

每当过年，三个叔叔都会寄钱回来，但父亲从不让我动那些钱，说是要留着给我上大学用。

"爸......"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父亲走过来，粗糙的手掌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吧，明天就走。你二叔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鞋子上沾着泥土，是早上跟父亲去地里时弄脏的。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是背着我去田里。我趴在他宽厚的背上，数着他后颈上的汗珠。那时的父亲，肩膀还没有这么瘦削。

第二天一早，父亲送我到村口。

他执意要帮我提着行李箱，尽管那箱子并不重。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

父亲把箱子放在路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

"这里面是你三个叔叔的地址和电话。"他顿了顿，"还有......这些年他们寄来的钱，我都存着呢。你带着，万一用得上。"

我接过布包，感觉沉甸甸的。布包上还带着父亲的体温，我紧紧攥住，生怕它从指缝间溜走。

"爸，我......"

"车来了。"父亲打断我的话，朝远处扬了扬下巴。果然，一辆破旧的中巴车正晃晃悠悠地驶来。

我站在原地没动。父亲推了我一把，"去吧，到了给爸打个电话。"

中巴车停下，扬起一片尘土。

我上了车，透过车窗看见父亲站在原地，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晨雾中。

到了省城，我按照地址找到了二叔的公司。

那是一栋气派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前台小姐听说我是林总的侄女，立刻把我带到了顶楼的办公室。

二叔比我想象中要年轻，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小满？都长这么大了。"

我拘谨地坐在真皮沙发上，二叔给我倒了杯茶，"你爸终于舍得让你出来了？"

"是......"我捧着茶杯，"二叔，其实我不想来的。我想留在村里......"

"你爸是为你好。"二叔叹了口气，"你知道当年我们兄弟四个出去闯荡，为什么只有你爸回来了吗？"

我摇摇头。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

"因为你妈。"二叔的目光变得深远，"那时候你妈得了重病，你爸二话不说就回去了。他说，钱可以再赚，但家人只有一个。"

我的手一抖，茶水洒在了裙子上。

二叔递给我纸巾，继续说道："你爸是个重情义的人。这些年，他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现在让你出来，是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

我低下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原来父亲不是没有机会，而是选择了责任。

"小满，"二叔的声音变得严肃，"你知道你爸为什么坚持要你来省城吗？"

我摇摇头，用手背擦去眼泪。

"因为他查出得了肺癌，晚期。"二叔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他不想让你知道，怕你担心。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能在大城市站稳脚跟。"

我猛地站起来，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想起父亲日渐消瘦的身影，想起他时不时的咳嗽，想起他执意要送我离开时的眼神......

"我要回去！"我抓起背包就要往外冲。

二叔拦住我，"小满，你听我说。你爸不让你回去，是怕你耽误前程。但是......"他顿了顿，"如果你真的想回去，二叔支持你。你爸这些年，太苦了。"

我连夜赶回了村子。

推开家门时，父亲正坐在堂屋里，就着昏黄的灯光修理农具。看到我，他愣住了，"小满？你怎么......"

我扑过去抱住他，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父亲的手悬在半空，最后轻轻落在我的背上，"傻孩子，怎么回来了？"

"爸，我都知道了。"我抬起头，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我有知识，我们可以把村里的地种得更好。现在国家政策好，我们一定能......"

父亲的眼眶红了，他摸着我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好，好......"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在父亲的脸上。我忽然发现，他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着父亲去了地里。

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父亲走在前面，脚步虽然有些蹒跚，但依然稳健。

"小满，你看这片地，"父亲指着眼前的一大片稻田，"今年雨水多，稻子长势不错。"

我蹲下身，仔细查看稻穗的情况。稻叶上有些许褐斑，这是稻瘟病的早期症状。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记录下发现的问题。

"爸，我有个想法。"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我们可以试试有机种植。现在城里人都讲究健康，有机大米的价格是普通大米的好几倍。"

父亲皱了皱眉，"有机种植？不用化肥农药，那产量......"

"产量可能会低一些，但我们可以通过科学管理来提高。"我翻开笔记本，"我在学校做过相关研究，可以引进一些天敌昆虫来控制害虫，用生物肥料代替化肥。而且......"

我滔滔不绝地讲着，父亲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阳光渐渐升起，照在父亲的银发上，闪着温暖的光。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着手实施有机种植计划。

二叔听说后，特意从省城请来了农业专家指导。

三叔从深圳寄来了先进的农业设备，四叔则帮忙搭建了电商平台。

然而，父亲的病情却在不知不觉中恶化。那天早上，我发现父亲咳出的痰中带着血丝。

"爸，我们去医院吧。"我红着眼睛说。

父亲摆摆手，"没事，老毛病了。地里还有活......"

"不行！"我第一次对父亲发了脾气，"您要是倒下了，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父亲愣住了，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听你的。"

在医院里，医生的话印证了我的担忧。肺癌已经扩散，需要立即住院治疗。我握着父亲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傻孩子，"父亲轻轻擦去我的眼泪，"爸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有你这么个女儿。"

治疗期间，我一边照顾父亲，一边继续着有机种植项目。

村里的乡亲们听说后，都自发来帮忙。他们说我像极了年轻时的父亲，总是为别人着想。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一季有机大米收获时，我们接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订单。

看着乡亲们脸上洋溢的笑容，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也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小满，"父亲握着我的手，"爸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但现在看来，你在农村，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我摇摇头，"爸，您给了我最好的生活。您教会了我勤劳、善良，教会了我热爱这片土地。这些，比什么都珍贵。"

父亲的眼角渗出泪水，他颤抖着手，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布包。我认出那是他送我离开时给我的那个。

"这里面......"父亲的声音很轻，"除了你叔叔们的联系方式，还有你妈妈的照片。这些年，我一直带在身边。"

我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母亲年轻美丽，怀里抱着刚出生的我。父亲站在旁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你妈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现在，我可以放心地去见她了......"

"爸！"我紧紧握住父亲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

窗外的夕阳染红了天空，像极了父亲年轻时带我在地里看过的晚霞。

父亲的手渐渐失去了温度，但他的脸上，却带着安详的笑容。

葬礼那天，三个叔叔都回来了。他们站在父亲的遗像前，久久不语。

二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满，你爸是个了不起的人。他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也守护着你。"

我点点头，擦去眼角的泪水。是的，父亲用他的一生，教会了我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爱。

如今，我们的有机种植项目已经初具规模。村里成立了合作社，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回乡创业。

每当夕阳西下，我总会站在田埂上，看着金色的稻田在风中摇曳。

我知道，父亲一定在某个地方，微笑着注视着我，注视着他深爱的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