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云随笔 素材/赵红军
(声明:为方便大家阅读,全篇用第一人称写故事,作者身边的故事,切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叫赵红军,1993年的冬天,我十二岁。
腊月二十九那天,父亲把我叫到跟前,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明天大年三十,你替我去给你表叔拜个年。"
我攥着那张皱巴巴的钞票,心里直打鼓。
表叔家在十里外的李家村,要翻过两座山,穿过一片松树林。平日里我连村口的小卖部都不敢一个人去,更别说走这么远的路了。
"你表叔家条件好,你去拜年,说不定能得个红包。"母亲一边给我缝补棉袄上的破洞,一边说。
我低头看着脚上那双开了口的解放鞋,心里盘算着要是真得了红包,一定要买双新鞋。
大年三十一大早,天还没亮,我就揣着五块钱上路了。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缩着脖子,把棉袄裹得更紧了些。山路上的积雪还没化,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我数着自己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数到一千步的时候,终于翻过了第一座山。
松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风穿过树梢的呜咽声。我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心跳得厉害,我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穿过了这片林子。等到看见李家村的炊烟时,我的棉袄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表叔家是村里唯一一座两层小楼,红砖青瓦,气派得很。我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开门的是表婶,她穿着崭新的红棉袄,脸上抹得白白的。

"哟,这不是小军吗?"表婶的声音尖尖的,"大老远的,怎么一个人来了?"
我低着头,把五块钱递过去:"表婶,我来给表叔拜年。"
表婶接过钱,随手塞进口袋:"进来吧。"
屋里暖烘烘的,飘着炖肉的香味。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这才想起早上走得急,连口热水都没喝。
表婶让我坐在堂屋的板凳上,自己转身进了厨房。我听见锅铲碰撞的声音,闻着越来越浓的肉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可是表婶端出来的,只有一杯白开水。
"你表叔去镇上买年货了,一会儿就回来。"表婶说着,又进了里屋。
我捧着那杯水,看着墙上崭新的挂历,还有柜子上摆着的彩电,突然觉得这屋子里的暖和劲儿,怎么也暖不到我心里去。
等了约莫半个钟头,表叔还没回来。表婶从里屋出来,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小军啊,你看天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表婶把布袋子塞给我,"这是你表叔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

我抱着布袋子,愣在原地。表婶已经转身去收拾桌上的茶杯了。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的脚步比来时沉重得多。布袋子里的东西哗啦哗啦响,我打开一看,是几件旧衣服,有的还打着补丁。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这哪是什么新年礼物,分明是打发叫花子。
走到松树林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风更大了,吹得树枝哗哗作响。我抹了把眼泪,加快了脚步。
突然,一个黑影从林子里窜出来,我吓得倒退几步,差点摔倒。
"小军?是小军吗?"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父亲。
"爸!"我扑进父亲怀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父亲摸着我的头,轻声说:"回家吧。"
回到家,母亲接过布袋子,一件件翻看那些旧衣服。
突然,她"咦"了一声,从一件棉袄的夹层里摸出个红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包着十张十块钱。
"这......"我惊呆了。
母亲又翻看其他衣服,在一条裤子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的,显然是表叔写的:
"小军:
这些年你表婶管得严,我攒下的钱都藏在这些旧衣服里。你表婶不知道,你拿回去,给你爸妈买点好吃的。等过了年,我去看你们。
表叔"
我的眼泪又下来了,这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感动。
原来表叔一直在偷偷帮衬我们,原来那杯白开水不是冷漠,而是表婶能给予的最好的招待。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传递着温暖。

第二天一大早,表叔就来了。
他穿着那件打着补丁的棉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表婶没来,表叔说她不好意思来。
我们围坐在火炉边,吃着母亲包的饺子,听表叔讲他在镇上打工的故事。
那年的春节,是我记忆中最温暖的一个春节。
不是因为那意外的一百块钱,而是因为我终于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些温暖是藏在破旧的外表下的,有些爱是无声的,却比任何言语都动人。
表叔和我家的关系,在那个年代里,是典型的农村亲戚关系——既有血缘的牵绊,也有现实的考量。
表叔是我父亲的表弟,两家住在相邻的村子,虽然不算特别亲近,但逢年过节总会走动。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亲戚之间的走动不仅仅是礼节,更是一种互相帮衬的方式。
表叔家条件相对较好,住在村里唯一一座两层小楼里,家里还有一台彩电,这在90年代初的农村算是相当富裕了。
而我家则相对拮据,父母靠着几亩薄田勉强维持生计,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表叔虽然家境不错,但表婶是个精打细算的人,对钱财看得很紧,表叔虽然有心帮衬我们,但也常常有心无力。
尽管如此,表叔和我父亲的关系一直不错。他们年轻时一起在镇上打过工,表叔性格憨厚,父亲则比较沉稳,两人互相照应。

表叔偶尔会偷偷塞给父亲一些钱,或者带些镇上的稀罕物来我家,但这些都是在表婶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
表婶虽然精明,但对表叔的这些"小动作"并非全然不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表叔每次来我家,总是带着笑容,手里拎着些小东西,有时是一包糖,有时是几件旧衣服。
他虽然不善言辞,但总是用行动表达着对亲戚的关心。而表婶则很少来我家,偶尔来了,也是匆匆忙忙,坐不了多久就走。
那次徒步十公里去给表叔拜年,是我第一次独自去表叔家。
原本以为表叔家条件好,拜年能得个红包,结果却只拿到一堆旧衣服。当时我心里满是委屈,觉得表叔家对我们不够重视。
直到回家后才发现,表叔在旧衣服里藏了一百块钱,还有那张字条,我才明白表叔的良苦用心。
表叔和我家的关系,就像那个年代大多数农村亲戚的关系一样,表面上或许有些疏离,甚至有些现实的计算,但骨子里却有着割不断的血缘亲情。
表叔用他的方式默默关心着我们,而父亲也一直记着表叔的好。后来,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两家的走动渐渐少了,但那份藏在旧衣服里的温暖,却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
如今,表叔已经过世多年,表婶也搬去和儿子住了。
每次回老家,路过表叔家的那座两层小楼,我总会驻足片刻,想起那个寒冷的除夕,想起表叔藏在旧衣服里的心意。
那些看似寒酸的礼物,那些无声的关怀,构成了我对亲情最深刻的理解。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亲戚之间的情谊,往往就是这样,藏在最不起眼的细节里,却温暖了最艰难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