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娥,你怎么了?”
刘香点点头,想继续解释,抬头却发现柳翠娥一张俏脸变得惨白,还以为她是要生了,吓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没、我没事,就是突然想到小骏,不晓得有没有闹到刘婶,我得赶紧回去接他了!”
柳翠娥说完,急忙从王菊芳手里接过自己的袋子,健步如飞地朝前边走去。
两人看得直咋舌,生怕她摔了,互相看了眼对方,也赶紧加快了脚步……
夜里,柳翠娥辗转反侧,刚入睡就做了一个噩梦。
她不自觉大喊一声,吓得身旁熟睡的儿子猛地一抖,撇着嘴就哭了起来。
柳翠娥听得心里一阵发毛,见儿子哭了几声又睡着了,她捂着嘴忍不住抽泣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倚在门框上往外望。
内心十分煎熬的她。就连孩子饿了也不想管,仿佛入魔了一般。
如此几天后,天空突然下起了一场暴雨。不等雨停,一个噩耗传来。
来报信的,是同村一同出去做木工活的男人李壮,一米八的汉子,愣是哭成了泪人。
柳翠娥只觉得心跳都慢了下来。她顾不得大肚子,就要往雨里冲,被闻讯赶来的刘婶一把拉住。
刘流父子俩也来了,刘流爹帮忙主持大局,让村里开拖拉机的王小军带着四个汉子出了村,他也去了,怀里还抱着不经事的刘小骏。
柳翠娥家很快挤满了人,两个小时后,拖拉机冒雨进村。当开进刘家院子里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后拖箱看去。
此时雨渐小,刘小骏的一句:“爸爸回家!”让柳翠娥“嗷”地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倒下的不止是她,还有平日里不待见大儿子一家人的刘母。
当她看着透明薄膜覆盖着的被单下,那双熟悉的鞋子时,也忍不住一阵腿软。
刘大山的尸体被搬了下来,有薄膜罩着,倒是没打湿一点。只是前去接他的那几人,包括孩子在内,都浑身滴着水,这会儿也没有一个人在乎。
刘流爹将孩子递给他小姑,转身就指挥着几人抬尸。
其中一个汉子将半路买来的爆竹点燃,尸体被抬进堂屋的那一刻,柳翠娥忽然醒来。
她推开搀扶着她的人,径直跑到丈夫身旁,揭下被单的那一刻,看着丈夫残破不堪的尸体,她哭声震天,那件黑色夹克,这会儿是那么的刺眼。
“啊!是我害死了你啊,是我害死了你啊!”
同样瞪大双眼的,还有刘婶和刘流,刘婶更是脚下一软,险些昏死过去;刘流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望着刘大山身上的衣服,久久不能平静。
他望向倚靠在墙角的亲娘马秀莲,眼中带着疑惑,却又怕自己猜错。
直到看到刘母强撑着悲伤,为儿子带来一套崭新的寿衣,他都不敢再看那件被扔出去的黑色外套一眼,难道是巧合?
丧礼过后,刘大山永远沉睡在了后山。柳翠娥也在刘大山尸体拖回来的那天夜里因悲伤过度,提前发作了。
众人手忙脚乱将她送去医院,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她差点没能从鬼门关回来。
还记得她生下孩子的那一刻,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孩子的性别,就恳求医生,将孩子交给她小姑,带去灵堂见她爸最后一面,也是第一面。
她说得很急,自己也挣扎着爬起来,想要跑回去,回去她要守着那个爱她如命的男人,她甚至不相信,他就这么没了。
所有人都拦着她,她闹着闹着,便昏死过去,就连一旁的医生和护士都忍不住落泪。
她昏过去前,问小姑子刘云朵,为什么要把她送来医院?她应该给她请卫生员,也就是接生婆,她应该把孩子生在家里的,那样她们一家人才能团聚。
再次醒来,刘大山已经上山。她已心如死灰,要不是小姑子的一句:“你要是跟大哥去了,留下两个孩子就成孤儿了!”她只怕真的跟着去了。
为母则刚,她挺了过来。
可惜刚生下孩子,她没能去送丈夫最后一程,这也彻底成为了她心里一辈子都无法解开的心结。
柳翠娥需要坐月子,娘家妈在女婿丧礼后留了几天,后头因念叨着家里的鸡鸭没人管,这马上又要割稻了,怕她爹一个人在屋里受累,问能不能回去?
柳翠娥太了解她了,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目送柳母离开。
夜里孩子饿了,大的哭小的也跟着哭,柳翠娥无助极了,却不得不爬起来去煮吃的。
这一夜极其难熬,她恨不能带着两个孩子随刘大山去了。
好在一夜过后,刘母挎着竹篮来探望,才知亲家母已经回去。
她默默地走进厨房,将带过来的鸡蛋打下锅,又给孩子蒸了碗蒸鸡蛋,把东西送进了屋里。
望着大儿媳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她终究是心软了。
也是在这一刻,柳翠娥头一回含着泪喊了她一声妈,两人从此冰释前嫌。
其实这对婆媳本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事情还要从柳翠娥嫁进刘家之前说起。
话说刘母有一回去镇上赶集,看中了一件花衬衫,刚准备付钱,就被柳翠娥夺了过去,说是她先看中的,让老板卖给她。
老板有些为难,这衣服确实是柳翠娥先看上,可她当时没有那么多钱,说是找人去借,就走了。
后来刘母来了,因柳翠娥当时并没有付定金,老板就直接将衣服卖给了刘母,哪知柳翠娥刚好回来,二人便起了争执。
最后还是柳翠娥性格泼辣,温柔又有些许文化的刘母自然不是她的对手,衣服自然归了柳翠娥。
原本不是一个村的,互相也不认识,事情也就过去了,哪知没过两天,柳翠娥就穿着那件花衬衣登门了。
得知她就是儿子自己谈的结婚对象,刘母差点背过气去。
一想到那天柳翠娥抢赢她的那副得意的嘴脸,她就气得肝疼。才不会同意她进老刘家的门。
可儿子刘大山是铁了心,非柳翠娥不娶。一向性格乖巧,从不忤逆父母的刘大山,头一回没听 她的话,娶了这个女人。
可能是自己一开始没给柳翠娥好脸色,结婚后同住一个屋檐下,婆媳两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刘母自然吵不过,气得心绞疼,柳翠娥还不忘在一旁说风凉话。
见她们这般水火不容,一向好脾气的刘大山也开始头疼起来。
直到有一回,柳翠娥偷吃了刘母栽种的葡萄,气得刘母动了手,柳翠娥哭着跑进屋里,摔碎了油坛。
看着流了满地的茶籽油,那可是能让家里人吃上一年的油啊,就连刘父都气得发抖,一场大战由此激发。
刘大山也头一回凶了媳妇儿,被柳翠娥打了几巴掌。当天夜里,柳翠娥就疼得肚子打滚,好在上了几趟茅厕就好转了,第二天说什么也要分家。
三个月后,她和丈夫搬进新屋,从此和老两口老死不相往来。
“翠娥,其实我那次动手,不是因为你吃了我的葡萄,而是担心你会出事。”
想起往事,既已决定和好,刘母觉得,自己应该要解释清楚一下,省得两人心里有隔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