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市云武湖的南面有一座小山,叫做“北极阁”。山顶有一幢坐北朝南、样式古朴的小楼,屹立在一片绿色之中。从1951年起,刘伯承在这里度过了八个春秋。
每天晨曦微露时,刘伯承就起床了。先到阳台上做一套体操,活动一下身体,接着就坐下读书或打开录音机学习俄语。两个小时后驱车上班,开始一天的紧张的工作。
他晚上回到家里仍然手不释卷地读书,专心致志地写作,经常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一天,他屋里一根电灯线不知怎么烧着了,“哧哧”地冒烟,很危险。他却一点也不知道,还在伏案读书写作。警卫员发现了。赶紧跑进去把他拉了出来。
这就是他一天的时间表。他每天很少休息,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有的只是学习、工作,工作、学习……
1952年5月,刘伯承亲自给军事学院高级速成系和上级速成系的学员讲授“集团军进攻战役”的课程,前后用了18天时间,查阅了大量资料,编写了37000字的讲授提纲。
为了写好这份提纲,他广泛征求大家的意见,反复进行修改。第一遍用毛笔改,第二遍蓝墨水改,第三遍用红墨水定稿。讲稿上而红字夹蓝字,蓝字套黑字,红、蓝、黑相间,密密麻麻一大片,凝结着他的心血和汗水。
讲课那天,大礼堂坐得满满当当,刘伯承条分缕析,深入浅出,列举了一个个生动的战例,描绘了一幅幅规模巨大的战争图画,从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上,深刻阐述了集团军进攻战役的理论概则和许多学术问题。
这次讲课轰动了全院。学员们都感到增长了见识,开阔了眼界;教员们无不佩服老院长理论水平高,学术造诣深。
有一个教员特意向刘伯承请教讲课的诀窍。他笑了笑,用浓直的四川话幽默而风趣地说:“有啥子诀窍咯!我号召你们学习,我自己也要带头学习。我这是几番心血一堂课,6个小时的课准备了18天。如果有什么诀窍的话,那就是四个字:‘昼夜不息’。”
自1952年以来,刘伯承经常感到身体不适。这次讲课,由于过度疲劳,又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
他右眼早已失明,看书写字全靠视力微弱的左眼,时间一长就头昏脑胀,夜不能寐。
战争年代的其他的创伤也不时发作,使得他的健康状况急剧下降,工作有些力不从心。
党中央几次让他外出疗养一个时期。但是,他一拖再拖,一直到第二年夏天,当学员们放假的时候,他才决定去大连休假。
1953年8月的一个早晨,刘伯承来到下关轮渡码头。军事学院的几位领导也来到这里为他送行。
他与大家一一握手告别,登上了渡船。这时大家突然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翻译室的俄文翻译,另一个是院刊编辑部的编辑。
“院长休假,带上他俩去干什么呢?”大家感到疑惑不解。
刘伯承看到大家的这种神情,开口笑了,风趣地说:“他俩是找我‘要账’的,要的是翻译这笔账。这次到了大连,我准备还他们的账。”
原来,他很早就想抽出一段空闲时间,把军训部交给他审查的《苏联红军野战条令》认真地翻译一遍。
这本条令总结了苏联卫国战争的经验,阐述了诸军兵种协同作战的一些概要原则。在当时全军还没有种条令的情况下,是有一定参考借鉴作用的。他决定利用这个假期,带这两个助手完成这项工作。
到了大连,刘伯承在滨海的一幢楼房下榻,第二天就开始工作。
他先把俄文版的野战条令反复阅读,然后与军训部的译稿对照比较,检查译得准确不准确。发现有出入有矛盾的地方,就与那两个同志一起研究,共同磋商。
有时夜深了,他还披起衣服,来到那两个同志住的房间,和他们继续讨论白天而未解决的问题。
对每一个军事术语的运用,他都要反复思索、仔细推敲,做到准确无误,又通俗易懂。
他认为,翻译外国军事著作,应该具有外文、中文和军事素质三个方面的基本功。这三个方面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
他常说:“什么文章也没有军事文章更具有美学价值,因为每一个字都关系到人的生命。所以,不能轻易落笔,一笔重千钧啊!”
校译工作是非常紧张的,刘伯承把日程安排得很满,连星期天也不休息。他一手拿着放大镜,一手拿着毛笔,整天伏案工作。
时间一久,他的眼睛就不住地流泪,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但是,他毫不松懈,坚持把21万字的条令一字字、一句句、一章章全部校译出来。
为了指导部队和院校学习,他还写了一个6000多字的“中文译本说明”。
盛夏过去了,海湾迎来了金风送爽的初秋。在这里度假的刘伯承完成了他预定的几十万字译著,用他的话说,是“还了账”,他感到无比的轻松和愉快,十月初,他结束了近两个月的假期生活,离开大连,返回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