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艺术家”老舍先生在《老舍自述》里写了他生命中的一位大恩人——刘大叔。那时,老舍9岁,家里穷得一清二白,人穷亲戚少,平时根本没人上门。偏偏那年,远房亲戚刘大叔来了。
用老舍的话说,刘大叔是个极富的人,脸和手白嫩肥胖,像一位深闺小姐;他声音洪亮,服饰华丽,老舍一家人站在他面前,像是犯了什么罪一样,内心顿生恐惧。
事实上,刘大叔只是扫了屋子一眼,家徒四壁,再看看老舍,半大小子了还整天在家游荡,便一下子明白了。他走到老舍的母亲面前,说:
“明天早上我来,带他上学!学钱和学籍,大姐你都不必管!”
自此,老舍才开始上学,踏进了知识的殿堂,同时也走进了刘大叔的人生哲学里。表面上看,大富大贵是刘大叔的标签,其实,对人世间无差别的善与爱才是他一生的座右铭。
这种善与爱,温暖了老舍,也温暖了这个世界。
01刘大叔踏进老舍家的那一刻起,两个世界便同时在他眼前展现。
一个世界,是他自己的大富世界,在京城有豪华院子,内有芳香四溢的大花园,房间加起来几十间,佣工上百,在繁华街道上还有几处店铺,生意红火,日进斗金。
另一个世界,是老舍家的贫寒世界,屋子简陋,家什残破,所有物品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色。家里没有男人,只有寡母以浆洗衣物为生计,日得几钱,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小孩上学。
一富一穷,天然阻隔,但刘大叔完全不在意,而是主动施以援助。在那个贫寒动荡的时代里,阔大爷帮穷小子的案例很多,但那种帮助里多的是趾高气昂,引人注目,少的是尊重平等,感同身受。
刘大叔是个特例。
他没有一语点破老舍家的穷,也没有以富傲人,而是关怀备至,尊重为上,在帮助老舍家的同时,也顾全了他们生而为人的尊严和勇气。
作家林清玄在《送一轮明月给他》中写过一句话:
“我们送出的每一轮明月,不仅是相送,更是一种相映,映照出互相的光明。”
刘大叔的大爱之举,就是他送出去的“明月”,救的是别人于危难中,成就的是自我于充实中。他走的是一条人性完善的独木桥,贫和富在他心中完全一样;被他照亮的人,既获得了新生,又获得了真正的人格保全。
我想,这就是爱的最终意义。传播爱的过程中,没有偏见,没有歧视,有的只是真诚相待。
人与人交往,本应如此。
02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对于老舍来说,他很幸运,要是再晚几年碰到刘大叔,他可能就是某个店铺里的学徒,即使想上学心也定不下来。但对于刘大叔来说,时间造就了他的不幸。
刘大叔破产了。
短短几年光景,家财万贯的刘大叔竟然变得一贫如洗。变穷的原因很不常见却充满悲情,就是办慈善。
刘大叔爱办慈善。因为家中有财,为人又爽快,所以他办慈善时只懂得花钱,不懂得计算。手下人、同僚以及一些穷人知道了他的秉性,就变着法儿吃他,侵吞他的钱财。
他知道后,反应只有一个:人们吃他,他甘心教他们吃;人们骗他,他付之一笑。和之前一样,他依然笑声洪亮,依然卖家产办学校、粥厂等慈善事业,哪怕他自己的妻儿忍饥挨饿。
刘大叔大富之时,老舍就经常去他家,刘大叔总笑盈盈地塞给他食物吃。但两人之间,总有一层隔膜在。当刘大叔落魄时,老舍却和他的关系变得密切起来。
他办贫儿学校,老舍去当义务教师;他施舍粮米,老舍帮忙调查与散放;闲暇时,两人促膝长谈,好似老友一般。
原来,刘大叔一直那么热心、真诚,即使遭遇变故,依然坚持与人为善,乐于助人。
曾几何时,作家叶嘉莹提出过一个叫“弱德之美”的词,她解释说:
“弱德不是弱者,弱者只趴在那里挨打。弱德就是你承受,你坚持,你还要有你自己的一种操守,你要完成你自己,这种品格才是弱德。”
不管环境如何变化,你都在秉持内心的执念,一如既往地为人处事,不会因为别人的不仁不义而乱了自己的持守。
刘大叔一直走在持守的路上。别人说他傻、软弱,其实他在不断地成就自己独立的人格魅力。
031924年,刘大叔的儿子去世,他唯一的院子也不得不变卖掉。
那一年,老舍25岁,正在英国求学工作,人生正当意气风发。他的恩人刘大叔却走到了人生的末路,他入庙为僧,他的妻女也不得不入庵为尼。
所有人都为他惋惜。一个曾经穿惯了绫罗绸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竟然只能在简朴的寺院里念经度日,真让人唏嘘不已。
这种结局,世人认为是穷途末路,而刘大叔认为是柳暗花明。
果然,他很快适应了寺庙里的生活,一日三餐,夏布道袍,在苦修的日子里依然满面春风,笑声洪亮。后来,他当了寺庙的方丈,所有僧人都渴望他能振兴寺庙,扩充庙产。
然而,刘大叔却反其道而行。
任方丈期间,他变卖庙产,换来钱后去救济苦难人,如同之前一样,把救苦救难当作人生第一要义。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赶走了,去到一个小寺庙里当和尚,直到生命终结。即便如此,他也没忘了发光发热,领着僧众给别人免费诵经,白天到处去筹钱办事,晚上坐在小室里修持。
1939年的一天,他正给一位圆寂了的和尚念经,忽然间,他闭上眼睛,就地坐化。
刘大叔这一生,始终如一。
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布莱恩·利特尔在《突破天性》里提出一种“牛油果型”的人格。这种人像一颗“牛油果”,他们内心深处,藏有一个坚硬的内核。
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上,他们善于自我思考,不管外界如何风雨飘摇,也影响不了他们坚定的内心。刘大叔即使家破人散,财产尽失,依然秉承着乐善好施的原则,直到人生终结。
这就是生命的力量。历尽磨难,沉沉浮浮,变的是万物,不变的是本心。
04对于恩人刘大叔,老舍说了一句话:
“没有他,我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入学读书。没有他,我也许永远想不起帮助别人有什么乐趣与意义。”
也许,刘大叔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他是个好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好和尚。他尊重人,尊重世界,做到了视金钱如粪土,视仁爱如珍宝。
活在人世间时,他不被理解,被欺骗,还被嘲笑,但毫无疑问,他有一颗有趣的灵魂,大富大贵时豁达仁善,困苦磨难时满脸春风,为了希望拼尽一生的力气。
有趣的灵魂是孤独的,但也是充实的;因为充实,所以一生昂然。
画家刘墉说过:
“你可以一辈子不登山,但你心中一定要有座山。它使你总往高处爬,它使你总有个奋斗的方向,它使你任何一刻抬起头,都能看到自己的希望。”
这座山,就是希望。
刘大叔过世后,老舍接过他为人哲学的“接力棒”,为苦难的人们树立新的希望。
大爱,值得传承。
(我是,欢迎关注我,人生路上一起读书,读好书,感悟不一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