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你是想通过杀人发泄什么?”
马加爵:“恨,反正那段时间真的是很恨他们。就是因为打牌,之前没有什么。”
记者:“你并没有和马学礼产生冲突,为什么对他先下手?”
马加爵:“这个不是先后的问题,而是下手的机会来了,他恰好那时在寝室。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唐学礼,而是邵瑞杰或别的什么人,结果也会是一样的。
没必要分清谁先谁后。”
这是云南大学学子三日连杀四人,接受采访后与记者的对话。
接受采访时他不过才20出头,稍显稚嫩的脸庞,却逻辑清晰的说着自己杀人的事实。
他的那四个同学到底做了什么?致使马加爵非要他们的命不可?
扭曲人格的发育
马加爵1981年出生在广西壮族自治区宾阳县宾州镇马二村。
马家十分贫穷,马家父母却坚持让家中四个姐弟都上了学。
为供他们上学,马家父母去给别人烫裤子,烫一条裤子挣两毛,以此来积攒学费。
某次马加爵半夜醒来,看见父母还在给别人烫裤子,不禁潸然泪下。
“加爵”二字由爷爷赐名,希望他能加官晋爵,寄予厚望。
马加爵也没辜负老爷子的一番期待,读书一直都很刻苦,从一个优秀的初中生考上了广西16所重点高中之一——宾阳中学。
进入这所学校可以说是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大学的大门了。
在外人眼里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但他本人却有一个极大的缺陷,性格和三观十分扭曲。
他不爱与同学交流,性格孤僻,十分敏感,不合群。
宾阳中学日常生活不太美好。
应试教育,是用分数去评定一个学生的好坏的。
用分数给学生们分班,将他们划分出个三六九等,分重点班学生和非重点班学生。
第一次分班时,马加爵没有进重点班。
分数成为学校里学生唯一的奋斗目标,也成了马加爵生命价值的尺度。
在应试教育下,学校里许多学生心理产生了问题,他们想与别人说,但不知道该和谁说。
就这个问题,当时有学生发声:“教育部门从来没有下到我们中间来了解制度应该如何改革,他们只让学校去适应教育制度,却没有让教育制度来适应和服务我们!”
即使学生发出这样的呐喊,也无法改变社会残酷的选拔人才制度,改变不了教育制度。
马加爵那不善与人交流的扭曲性格在这种环境下变态发育。
在马加爵奋发图强下,高一的时候他代表学校参加了全国奥林匹克物理竞赛,拿了二等奖回来。
即使这样,学校的某些同学还常欺负他。
比如,其他人在教室踢球没人出来指责,但是如果他踢,就会有同学站出来说他“不爱护公物”。
马加爵的同桌也对他不友好,常大声的在班上问他:“毒呀,谁动了我的东西。”
马加爵认为他的同桌是在内涵他来取悦班上的女同学。
每次这样,那些女同学都会偷笑他。
长此以往这让马加爵恨死了这个总扒开他面皮的同桌,很坚决的换了位子。
即使这样马加爵还是恨意未消,甚至想杀了同桌。
马加爵第一次生出杀人解恨的想法是在面对奶奶时。
那时候奶奶和他抢电视看,他就“好痛恨”奶奶,而且“恨死了”奶奶。
马加爵甚至在日记里写满了“恨”这个字,连续写了两天。之后他又恨上了他的父亲。
由于家中贫寒,父母总会为了钱财爆发激烈的争吵。
在马加爵的日记中这样写:
1996年7月19日 晴
大概六点钟吧,我被一阵阵寒心刺骨的吵闹声吵醒了!
原来是爸妈在争论,可气势非凡。
爸说一大堆脏话,很臭,很臭的脏话,看来爸爸是发疯了。
……爸爸说:“你这个蠢货,用抽水机抽水井都不行么?
你说用电多,怎么多?……既然你小钱不用,那就用大钱,等下又说到那220元的烧柴炉……”
妈妈也对抗起来:“做错了就得讲,那个火炉还不跟我商量,就私自去买,现在又不好用,不是白费220元么?
现在又想抽水机,就这么一小缸水,用什么抽水机?
又是几百块钱买个后悔!
七八桶就满了,我们勤快些就行了,抽水机开关一次多少钱?
爸爸咆哮起来:“你这个蠢货…………我来(看)你想死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想杀人,杀死!”
爸爸真的太狠毒了……我真想一刀杀死他……但我会坐牢的,如果是10年,我将25岁,真不好!
要知道我的前途是无比光明的……我想我无论如何都要考上宾阳高中,考上重点大学……现在的事毕竟与我无关,这是姐姐教我的。
从中我们可以看出,马加爵家境的贫寒,家庭环境中他性格的扭曲发展以及他与姐姐关系的亲厚。
在高中唯一美好回忆就是,马加爵遇到了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子,只是他没敢说,那女孩也不知道。
恨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很幸运的是,马加爵考上了大学,而且还是全国排名表考前的“云南大学”。
当然很不幸也是,马加爵考上了大学。
2000年,马加爵带着6000元来到云南大学,交完学费后,剩下的生活费少的可怜。
刚踏入大学的新鲜感很快被贫穷磨灭殆尽。
他买不起新衣服,吃不起好的饭菜。
他在大学的日子里几乎是靠两个馒头和一杯水过一天。
甚至因为买不起鞋而呆在宿舍不去上课。
可能是大学生活太不如意,马加爵开始自暴自弃起来,他不在把心思放在学业上。
他开始逃课,睡懒觉,上网,听音乐,学习成绩直线下滑。
他再也不是站在学习金字塔顶部闪闪发光的存在。
但马加爵脑子灵光,只要在考试前一夜抱佛脚拼命复习还是能勉强及格。
空闲的时候他还会与同学们打打牌。
可谁知道就是因为打牌,引发了震惊全国的命案。
马加爵是一个十分自卑但自尊感极强的人。
让马加爵动杀心的也仅因为室友那句“没想到你连玩牌都作假,你为人太差了,难怪龚博过生日都不请你……”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刺痛了马加爵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心。
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追求极致的公平,绝不会作假。
马加爵恨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下定决心要结果了说这话的邵瑞杰。
马加爵准备杀人那晚,邵瑞杰没有回来,倒霉的唐学礼回来了。
说起他被杀的原因,他真的很冤。
他从不参与他们打牌这事,牌桌上的事他也丝毫不知情。
但是他来了,妨碍了马加爵杀人,算是撞刀口上了。
马加爵杀了他后,拿事先准备好的黑色塑料袋套在唐学礼头上,用报纸和胶带包裹好尸体,随后将尸体塞进衣柜隐藏起来。
杀完唐学礼后马加爵还和没事人一样,照常睡觉,起床,吃饭。
第二天晚上,马加爵还和另外几名同学一块打牌,和他打牌的同学没有看出马加爵有什么异常,只觉得他面容似乎“憔悴”许多,打牌也连输了几把。
马加爵发现藏尸的衣柜坏了,还淡定的修好又重新锁了起来。
之后他最想杀的邵瑞杰回来了,马加爵用同样的作案手法杀了他。
第三天马加爵又杀了另一个牌友杨开红。
杀完杨后,马加爵去龚博宿舍将龚博喊来。
杀了龚博后马加爵在宿舍清理血迹,在这档口又来了一人叫他去打牌,马加爵想干脆连他一起杀了,又想到此人曾给自己打过饭,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整个作案过程中,马加爵心里素质极强,心思缜密,心不慌,手不颤的打扫作案现场,甚至提前准备好了跑路计划,办好了假身份证,买好了火车票。
在火车站,他的假身份证被民警发现并没收,但民警将他放行,马加爵成功从云南逃到了广州。
他出逃后不久,四位被害人的尸体被人发现,学校报警。
云南省公安厅立即发布了A级通缉令,悬赏15万元捉拿马加爵,对提供准确线索的公民给予20万奖金。
在警方天罗地网的搜捕下,马加爵在一个月后被逮住。
在警方发现他时,他蓬头垢面的蹲在马路边啃馒头。
起初他还装疯卖傻试图蒙混过关,在比对完指纹和血液化验后,马加爵身份被确认无疑。
警方在审讯中问他为什么要杀害自己同学。
马加爵说这些同学常在背后说他很怪,凑在一起拿他的日常生活习惯来取笑,他们让自己的隐私完全暴露在人前,他们嘲笑他。
关于这点,警方也向一些学生取证调查。
被问到的同学说他们从来没有觉得马加爵很怪,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谁在笑话他。对于这些回答,可能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如果他们真的没有说过,马加爵也不会凭空想象?
只是他们觉得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说说就过了,但是被说的人是过不去的。
口舌易生是非。
有人说马加爵是因为贫穷而产生自卑,因自卑而导致杀人。
但这一说法被犯罪心理学教授李玫瑾否定,因为被杀的4人中有三人和他一样贫困生。
这一点就很解释不通。
她觉得不应该把他杀人真正让他有犯罪动机的应该是他长期的压抑自己的情绪以及扭曲的人生观。
在被带回学校指认案发现场的时候,马加爵害怕的浑身发抖,不敢面对,指认完后又不吃不喝,希望速死来获得解脱,证明他是已经知错了的。
但是悔之也晚已,人死不能复生。
马加爵被判处死刑。
没有理想的失败人生
在马加爵被执行死刑不足48小时时,一名记者对其进行了采访。
在采访过程中记者问他一生中有什么美好,令他感动的时刻,马加爵说看守所的干警让他很感动,给他过了一个生日,还给他买了一个小蛋糕。
在他们那边,过生日就是吃一个鸡蛋,也只有大人才能过,干警们给他这种人过生日,让他蛮感动的。
记者又问他交际方面如何,对自己有什么比较满意的地方。
马加爵说自己交际方面还不错,不怎么和人发生口角。
比较满意的地方的话,就是学业方面吧,自己也算一个好学生。
之后记者和他聊到了大学就业,找工作的问题。
马加爵说自己的理想工作是在植物研究所或制药公司上班,不在乎工资多少,工作方面他是没发过愁。
记者又追问他,觉得自己理想成功的标志是什么?
马加爵说不上来,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成功的人,但是也觉得自己并不自卑,他认为有什么方面不如别人的人才自卑,自己和别人比也不差什么,不需要自卑。
记者又问:“事情发生后,改变了你的想法?”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明显变得有些消沉,他说:“肯定改变了,是失败了,我觉得没有理想就是最大的失败。这几年没什么追求,就很失败!”
采访过程中,记者还问他杀人后是什么感觉以及案发后,他的父母为他去给受害者家人下跪的看法。
马加爵说,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有一种失重的感觉,很慌。
对于受自己牵连的父母,他觉得很对不起,家人都是好人,他们觉得对不起受害者,我也觉得对不起,但下跪的不应该是他们,而是我。
之后记者问他知道家里人为什么给他取名为“加爵”。
听到这个问题,马加爵笑了。
他说爷爷那一辈的人比较封建,但钱财和当官不是我的理想,我小时候的理想是成为一名科学家,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成了一个没什么理想的人。
记者问:“为什么成了大学生,有知识了,反而没有了理想呢?”
马加爵:“在进看守所之前我没想过,进来了之后我经常想,我觉得很多大学生的生活都是浑浑噩噩的,学习不怎么努力,也没想为国家做贡献,关心的只有自己的那一点心事。”
“我觉得很多大学生应该感到惭愧,政府在每一个大学生身上投入都是很多的,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想到的都是自己。”
采访快结束时,马加爵想起了父母,希望他们多保重身体,在他们为自己伤心的时候,也想想被害者的家属,他是一个不可饶恕的人,不应该为他伤心。
他还说大学生不是“天之骄子,虽然他们确实比平民百姓知识水平高,但他们没有珍惜时间,没有追求。”
一个80年底的重点学校的大学生,前途一片光明,但因一念之差杀了四人,不免让人惋惜。
但如果他这样的人流入社会也未必不是一个祸患,学校在让学生拼命学习之际也应该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
没有理想,无所事事混日子的大学生在如今社会都已经量产,这又是谁的锅,怎么改变这样的现象,减少马加爵这样的人出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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