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大象元年,公元589年,十二月。
崤函谷道中北风呼啸、凄厉如刀,裹挟着雪花狂舞,几乎令人目不能视。
即使是这样的酷寒,却有无数人顶风冒雪,拼命挥舞着榔头、铁锹,将积雪碎冰清理到两侧,开辟出一条可容六马并行的道路。
巳时光景,崤函谷道的西首隐隐传来鼓乐之声,一个羽林军将领装束的汉子大声呼喝:“兄弟们,再加把气力,陛下要来了!”
闻言,所有人不自禁地加快了手中的劳作。
片刻之后,密雨般的马蹄声大作,在两侧山壁间轰然回响,百余面黑色大旗迎风翻飞,一队骑兵已飞驰而来。
为首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浓眉深目,微有髭须,顾盼之间意气飞扬,一身金色鱼鳞筒袖铠衬得威武不凡。
青年身旁,一名中年将领策马紧紧跟随,见前方道路还在清理,急忙道:“陛下,陛下,前方已经无路,暂且歇息一下,等四位娘娘来了再走吧!”
那青年却哈哈大笑,道:“宇文仲,你这脓包!道路积雪打什么紧?当年太祖皇帝、先帝跟伪齐打仗,难道也要清理了道路再通行吗?”
另一名文臣模样的中年人气喘吁吁策马赶至,面带不满道:“陛下,太祖和先帝那时毕竟是为了战事,如今四海清平,陛下应该高居九重,垂拱而治......。”
青年满眼都是不耐,将马鞭一挥,道:“子升,你又来了!清平之时就不要居安思危吗?不准你再聒噪,我今日酉时必入洛阳!传旨下去,酉时不到洛阳者,一律在城外过夜!”言罢挥鞭疾驰,踏雪而行。
这人正是当今北周天元皇帝宇文赟,他身边这一文一武却是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和上开府、武卫将军宇文仲。
原来,今年九月,北周上柱国、淮南道行军元帅韦孝宽统御徐州总管梁士彦、安州(今安徽六安)总管宇文亮、豫州(今河南驻马店汝南)总管宇文忻、小内史贺若弼、永州(今河南信阳)刺史韩擒虎、楚州(今江苏淮安)刺史杨素、硖州(今湖北宜昌)刺史李雄、泗州(今安徽宿州)刺史和洪、车骑将军独孤楷等,大举攻略淮南。
十一月,北周军从安州、豫州、徐州三个方向南下,安州总管宇文亮攻黄城(今湖北黄陂),豫州总管韩擒虎攻广陵(今河南信阳息县),徐州总管梁士彦攻肥口(今安徽淮南寿县北),楚州刺史杨素攻钟离(今安徽滁州凤阳)。
南陈皇帝陈顼惊怒万分,急命南兗州刺史淳于量、中领军樊毅、左卫将军任忠、仁威将军鲁广达、武毅将军萧摩诃率军抵御。
周军与陈军在淮河沿线激战一月有余,可惜,在徐州之战中惨败,尚未恢复元气的陈军哪里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北周军,连连败退。
十二月,梁士彦率先攻克肥口,北周军开始渡淮,向淮南各州郡大举进攻。
十二月戊申日,韦孝宽亲自指挥攻克寿阳,韩擒虎攻克广陵,杨素攻克钟离、盱眙,宇文亮攻克黄城,南陈的淮河防线全面崩溃。
陈顼见兵败如山倒,只好下旨将南兖、北兖、晋三州及盱眙、山阳、阳平、马头等江北九郡所有百姓迁过长江。
韦孝宽趁势四面出击,一举将当年吴明彻北伐攻取的淮南之地尽数夺回,自此,长江以北尽归北周所有。
应该说,北周仅用两个多月时间就尽夺南陈的江北之地,除了两国在国力、军力上的巨大差距外,还有两个因素。
一是韦孝宽安排周密,筹划得当,加之北周军将士骁勇,如梁士彦、宇文忻、贺若弼、韩擒虎、杨素等,都是万里挑一的良将;
二是宇文赟在战前多次遣使赴建康迷惑南陈君臣,使南陈准备不足,应对仓促。
所以,开战伊始,只有鲁广达率水军勉强赶到淮河防线,而任忠、樊毅、萧摩诃等南陈主力才刚刚渡江,寿阳便已失守,使整个战局始终处于被动挨打之中。
总之,吴明彻死后仅仅一年零三个月,他在太建北伐中为南陈攻取的所有疆域就已全部沦陷,北人兵锋再度直抵长江。
捷报传至长安,宇文赟大喜,立即下旨由六岁的小皇帝宇文阐和大前疑宇文盛、大后承杨坚留守京城,自率羽林军前往洛阳,准备迎接南征将士凯旋,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只是宇文赟素来身体强健,精力充沛,坚持要亲自骑马冲雪而行。这就苦了羽林军将士和后宫佳丽、宦官侍女们,一路上踉踉跄跄,拼命追赶。
雪天路滑,马车行驶不便,无数人东倒西歪,跋前疐后,狼狈不堪。
天元如洛阳,亲御驿马,日行三百里。令四后方驾齐驱,人马顿仆,狼藉于道。——《周书·卷七·帝纪第七》
宇文赟离去后的长安,似乎比往常沉寂了许多,既没有往日的喧嚣,也少了几分生气。
北周大后承、随国公杨坚处理完一天的政务,命杨雄驾车,带着满腹心事回到府中。
刚刚去履步入厅堂,就见妻子独孤伽罗正陪着二人在火炉边叙话,见杨坚回府,三人一齐起身相迎。
杨坚看时,一人是大将军、汝南郡公宇文神庆,另一人却是高熲。
自从宇文宪死后,高熲心如死灰,深居简出。而宇文神庆在哥哥宇文神举被宇文赟赐死后,也是闭门谢客,深自晦匿。见二人同时出现在府中,杨坚略觉意外。
独孤伽罗看出丈夫疑虑,微笑道:“老爷,是妾身请他们二位过府叙叙家常,他们都是你的老朋友,闲时也该多走动走动。”
杨坚点点头,道:“昭玄、神庆,来得正好,晚间就在我府中用饭,请夫人相陪。”独孤伽罗微笑,自去安排。
三人落座,杨坚见高熲、宇文神庆意兴萧索,知道二人心绪不佳,宽慰道:“齐王和东平公已逝,你们还该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高熲却低声道:“随公,我有一句心里话想对你讲。”
杨坚见他神情凝重,心中略有几分不安,道:“昭玄,我们多年兄弟,你有话但说无妨。”
高熲目中隐隐有凌厉之色,缓缓道:“陛下此次率后宫前往洛阳,不知随公有何感想?”
杨坚一愣,道:“陛下对我说,他要在洛阳接见南征有功将士。”
高熲微微摇头,道:“第一,南征战事尚未结束,郧国公一时还回不了洛阳,何须这么早去?第二,接见有功将士,长安也可接见,何须去洛阳?第三,接见有功将士,何须将四位皇后一并带去?”
这三个“何须”一出,杨坚顿时语塞,道:“昭玄,那依你之见呢?”
高熲与宇文神庆对视一眼,宇文神庆压低嗓音,道:“我们觉得,陛下有迁都洛阳之意。”
杨坚一震,脸上神情已经凝重起来,他默思片刻,抬头道:“关中偏居一隅,以前因为周、齐对峙,无法可想。如今伪齐已灭,洛阳居天下正中,陛下如要迁都,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高熲微微摇头道:“洛阳天下形胜,作为国都当然甚好。不过我看此事远没有这么简单。”
杨坚若有所思,却不说话,只静静看着高熲。
高熲面带沉痛道:“陛下登基以来,先是杀害齐王,又逼令赵王等五王去国,打压宗室可谓不遗余力。同时,他对关中世家门阀似乎也颇有猜忌,我看他有意效仿当年魏孝文帝之举,通过迁都,使权力格局重新调整!”
宇文赟登基这一年多来,杨坚虽觉他任性妄为,肆无忌惮,喜怒无常,颇多惊人之举,但荒诞不经的行为背后似乎又暗含深意。
而且此次征伐淮南,宇文赟看似放手让韦孝宽作为,但在选人命将、后勤供应等重要关节处理得并不糊涂。
今日高熲所言,与杨坚心中疑虑对照,果然有所契合,杨坚愈发觉得心头沉重。
宇文神庆接口道:“迁都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清洗旧有权力格局的手段,当年孝文帝就是通过迁都,将根深蒂固的平城(今山西太原)鲜卑贵族势力清洗出权力中枢。我看陛下是要对关陇门阀动手了!”
杨坚脸色微变,道:“何以见得?”
宇文神庆道:“陛下出巡洛阳,四辅官却无一人随行。大前疑宇文盛是皇叔,您是国丈,都被滞留京师,这是何意?而且......,陛下命四后随驾,唯独您的女儿天元皇太后不得随驾,这又是何意?”
杨坚听得心中一阵紧缩,寒冬之中额角已渐渐渗出冷汗。
高熲紧接着道:“随公,如今你高居四辅,又是国丈,关陇门阀大都唯你马首是瞻,但陛下绝不希望看到这种局面。所以他命你为大后承,同时又任命申国公李穆为大左辅,蜀国公尉迟迥为大右弼,且命他们分别掌管并州、相州,我认为这就是要分化关陇门阀,起到制衡作用。”
杨坚勉强笑道:“自古以来,帝王御下之道,不外乎制衡二字。陛下这样措置,也在情理之中。”
高熲目中怒意一闪即逝,沉声道:“随公,我和神庆今日是赤诚相待,说的话其实已是大逆不道,几近谋反。你若一昧敷衍委蛇,我和神庆只好告辞。”
杨坚面现尴尬,急忙一揖,道:“贤弟息怒,愚兄也有难言的苦衷。确实,你所说的,我也有同感,但我们身为臣子,对陛下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办法呢?”
宇文神庆双拳紧握,声音虽低不可闻,却透着强烈的决绝之意,道:“随公,你深孚众望,何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你若举事,近枝皇族我不敢说,但我可保证宇文氏外支族人一定会附之骥尾,供你驱策!”
杨坚大惊,心中急跳,口中只:“这......这......。”却说不出话来。
高熲沉声道:“齐王虽死,但他的旧部遍布军中,我也可以代为联系,随公若想举事,关中和陇右的二十四府兵旦夕可以响应,绝出不了乱子!”
杨坚只觉满手冷汗,心如擂鼓,激得额角青筋刺痛,半晌艰难道:“这是灭门族诛之事,容我细思......,容我细思。”
一时间,三人陷入死一般地沉默,只闻粗重的呼吸之声。
突然,远处响起杨雄的声音:“郑大人,郑大人,随公正在待客,您且慢行,容小人通禀......。”
却见郑译一路小跑,已至堂外,扶着门框不住地喘息。杨坚见他满头大汗,脸上神色惊惶,愕然道:“正义,你这是何故?”
郑译微微颤抖,满眼都是恐惧,盯着杨坚却不说话。
杨坚忙向高熲、宇文神庆道:“二位安坐,我去去就回。”当即走至郑译身旁,道:“跟我来。”
二人走至廊下一间厢房,杨坚将门合拢,道:“正义,出了什么事?”
郑译哆哆嗦嗦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颤抖着递给杨坚,却不说话。
杨坚一眼瞥见信封上“臣宇文孝伯临终进呈”九个字,心中一震,狐疑地看了一眼郑译,这才取出信笺展开细读,片刻间也已是脸色大变。
原来,这是宇文赟赐死宇文孝伯当晚,宇文孝伯写下的遗言,除了表明自己的忠诚外,另有一段却是触目惊心:
“......先帝临终前曾谆谆告诫,随国公杨坚身为外戚,不可大用,若有异举,便应除去。臣顾虑杨氏两代为国出力甚巨,未曾向陛下转述。
近日臣细思齐王之死,其中颇多诡秘。陛下虽忌惮齐王,但并未形诸辞色,何以于智便能出首诬告?先帝遗言决不可加害齐王,长孙览与臣同受顾命,何以临事一言不发?齐王忠诚谋国,韬晦自守,何以满城尽是他的谣言?
此前,臣命人多方打探查知:事发之前,于智三次夜入随国公府;事发当晚,郧国公与随国公通宵密议;齐王薨逝后,宫中立即有人潜出宫外,去向不明。臣忝为辅政,原有心查明此事,忽蒙陛下见诛,惜乎已无机会。
但臣以为,陛下应留意郧国公、随国公、长孙览、郑译诸人动向,切莫使祸起萧墙之内,变起肘腋之间。”
杨坚拿着信笺的手已微微颤抖,半晌才深深吸气,强自平复道:“此信从何处得来?”
郑译道:“颜之仪随陛下去洛阳后,天官府御正司由御正下大夫皇甫绩主事。今日傍晚天官府失火,皇甫绩命人救火,偶然从颜之仪签押房中见到此信。”
杨坚心中已然雪亮,因为皇甫绩正是韦孝宽外孙,心中暗道:“侥幸!”
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何宇文赟诛杀宇文孝伯之后,对自己的态度就完全转变,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那么怪异阴寒。
郑译却已六神无主,急道:“宇文孝伯这厮竟然查到了我们的举动,随公,这如何是好?”
杨坚摆手,缓缓道:“正义,此信只是宇文孝伯私下猜测,并无真凭实据。陛下既然这么久都没有追究此事,想必也并不相信。”
其实他心中却能断定,宇文赟十之八九已经相信信上之言,只不过认为这是门阀世族与宗室亲王之间的内斗倾轧,又正好是他所需,所以并不急于清算。
当初只以为是自己利用了宇文赟,如今看来,又何尝不是宇文赟利用了自己?
杨坚默默将信笺装入信封,递给郑译,道:“你将此信奉还皇甫绩,让他放回本位,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郑译惶急道:“可是陛下近来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往常和我与刘昉片刻不离,如今却只带了颜之仪匹夫和宇文仲去,这里面......。”
杨坚抬手按在郑译肩头,双眼凝视郑译的眸子,一字一顿道:“一切有我,不必再说!”
郑译在杨坚目光中感受到一丝从未体会到的威压,只得缓缓点头,道:“随公,早做打算!”
杨坚送郑译出府,返身来到正厅。高熲、宇文神庆正欲询问,杨坚已沉声道:“二位贤弟无需多言,我意已决,听从你们的意见,不知你们可愿助我?”
高熲大喜,目露激动之色,俯身拜倒道:“愿受驱驰,就算大事不成,族灭也绝无怨言!”
颎欣然曰:“愿受驱驰。纵令公事不成,颎亦不辞灭族。”——《隋书·卷四十·列传第六》
杨坚又向宇文神庆道:“陛下近来严刑酷法,又喜好声色,失德之处不胜枚举。我观其相貌,似乎也无寿者之相。而且宗室式微,皇帝幼冲,国家根本并不牢固。难得他自剪羽翼,势不能长治久安,请汝南公助我成就大事!”
初,上谓庆曰:“天元无德,视其相貌,寿亦不长。加以法令繁苛,耽恣声色,殆将不久。诸侯就国,无深根固本之计。羽翮既剪,何能及远!”——《隋书·卷五十·列传第十五》
宇文神庆叩拜道:“愿奉随公为主,共图大事!”
杨坚握紧双拳,道:“兹事体大,我们还需详细参详。”
十二月己卯日,北周天元皇帝宇文赟返回长安,同时下旨,由于洛阳城池宫阙残破不堪,原定在洛阳接见有功将士的旨意取消,大军暂留淮南,待征集民夫修缮洛阳宫殿后再行接见。
发山东诸州兵,增一月功为四十五日役,起洛阳宫。——《周书·卷七·帝纪第七》
回到长安后的宇文赟第一件事就是为小皇帝宇文阐迎娶了荥阳郡公司马消难的幼女为妻,并立为皇后。
同时命大前疑宇文盛进位太保,命尉迟迥进位大前疑,李穆进位大左辅,由十一皇叔代王宇文达进位大右弼,而杨坚依旧是大后承。
在有心人看来,杨坚的地位似乎正在逐渐被边缘化,而杨坚却一反昔日低调沉稳的作风,变得犀利强势起来。
一日朝会,京兆尹乐运命人抬着棺材上殿,当面指责天元皇帝宇文赟有八大过失:
第一,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凡事不与辅臣商议;
第二,广求美女纳入后宫,又禁止官员女子自行婚嫁,以致怨声载道;
第三,不勤于政事,一入后宫数日不出,百官奏事只能通过宦官,导致宦官弄权;
第四,上半年放松刑法标准,下半年又加重刑法,民间百姓不知所措,动辄得咎;
第五,浪费民力,修建洛阳宫室,穷奢极欲,大兴奢靡之风;
第六,百姓徭役赋税太重,而且用于供养娼优戏子,导致民怨沸腾;
第七,上书者在奏章中偶有错字就大加治罪,导致闭目塞听,杜绝言路;
第八,不能主动征求过失,不能虚心纳谏,妄自尊大,不修德政。
最后,乐运声色俱厉道:“陛下若不能改正这八条过失,大周必亡!”
这个乐运就是当年第一个向武帝宇文邕大声疾呼:“太子是中人之资,非社稷之主!”的人,宇文赟本就对他心怀不满。
如今乐运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斥他的八大过失,真如八记响亮的耳光,令他颜面尽失,顿时怒不可遏,立即下旨处死乐运。
但内史令元岩却再次拒不奉诏,并说:“汉末的臧洪抗拒袁绍,他手下八千人甘愿与他同死,何况今日乐运是抬着棺材上殿进谏的,这不正是当年比干的风范吗?我绝不奉诏拟旨,情愿与他一齐赴死!”
此前,元岩就因为拒不起草处死王轨的诏书,被免职回家。但宇文赟念在他为人正直,不久后又将他恢复了原职。结果今日又故态复萌,再次拒绝宇文赟的旨意。
宇文赟勃然大怒,拂袖而起,气咻咻走入后殿暖阁。
不料元岩竟追入阁中,叩首道:“陛下,您难道没有看见,乐运今天抬棺上殿,就是打算以死相谏,青史留名。陛下何不表示虚心接受,并抚慰嘉奖。如此一来,彰显了陛下的贤明,他说的八条罪名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宇文赟低头思索一阵,忽然笑道:“言之有理!”
当即回到殿上,对乐运温言抚慰,大声道:“朕方才细细思忖爱卿的进谏,深感你实在是一代忠臣!朕一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满朝文武见宇文赟从善如流,无不交口称赞。
本来此时已是皆大欢喜,却听一人朗声道:“陛下既然愿意改过,那当务之急就是废除《刑经圣制》,恢复先帝的《刑书要制》,请陛下立即下旨。”
众人又复一惊,急看时,却是大后承、大司马、随国公杨坚,不禁大奇,心道:“随国公素来沉默寡言,今日竟当面与陛下较起真来,真是奇哉怪也!”
宇文赟也没想到这位岳父大人竟会敲钉转角,逼得这么紧,顿时尴尬万分。
《刑经圣制》是自己登基后亲自拟定的律法,刚刚颁行不到半年,如果轻易被废除,对自己的权威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但自己刚刚当众表示愿意接受乐运的进谏,总不能转眼就食言而肥,只得强笑道:“就依国丈所言,废除新法,恢复旧法!”言罢离去。
这正是高熲向杨坚所说的:“要赢得关陇门阀的拥戴和支持,就不能再像以往那样韬光养晦,必须在朝堂上发出自己的声音,让他们看到并适应随公你的强势。这样,将来有一天你上位了,他们才会心服口服!”
杨坚退出朝堂,一路行出,果见众文武看向自己的目光与往日已大为不同,朝中元老重臣如窦炽、于寔、于翼、李德林等都主动向自己点头致意,心中暗道:“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就已没有回头之路,福兮祸兮,也只能向前了。”
出了宫门,杨坚正要跨上马车,却见一骑飞驰而来,正是堂弟杨弘,滚鞍下马在杨坚耳畔低语。
杨坚目露惊喜之色,道:“韦洸回来了?走,速去见他!”也不坐车,接过杨雄手中缰绳,翻身而上,与杨弘打马疾驰而去。
(未完待续)
情节进展比较缓慢,请各位看官见谅。
史书记载的杨坚篡位的过程极为简单,给人一种感觉,杨坚好像仅凭一己之力就轻飘飘夺取了北周江山。
但这可能吗?我估计是不可能的。
我主要是想把杨坚篡位的过程演绎得更加详细一点,把他的心路历程、心态变化的原因、有哪些推波助澜的助力尽可能揭示出来,使细节更为丰满,事态的演变也更符合逻辑。
下一集就是《图穷匕见》了,敬请期待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