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563年六月,南陈开国名将侯安都被天子陈蒨赐死,走完了他纵横捭阖、意气飞扬的一生。
虽然侯安都的死在朝野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但随之而来的喜讯很快便平息了所有的忐忑和疑虑。
——吴明彻、章昭达不负陈蒨所托,终于击败周迪,再次收复临川。
周迪潜入山林,重又销声匿迹。章昭达为了斩草除根,在临川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他将与周迪有关的当地百姓全部抓起来,逼问周迪下落,不说的一概处死。
但临川百姓感念周迪多年的恩德,任凭章昭达大肆屠戮,竟无一人出卖周迪。
迪脱身潜窜山谷,民相与匿之,虽加诛戮,无肯言者。——《资治通鉴·陈纪·陈纪三》
可惜,后来周迪在山野间食物断绝,命手下人冒险出山采买食物,被官军发现,一路追踪,终于将饿得奄奄一息的周迪擒获,临川太守骆牙将周迪杀害。
作为周迪的同乡晚辈,我想多说几句。
在《南史·贼臣列传》中,一共收录了侯景、熊昙朗、周迪、留异、陈宝应五人。
其中侯景是一代枭雄,以区区七百人在江南掀起滔天狂澜,对中华历史的走向产生了不逊于高欢、宇文泰的重大影响,可以说如果没有侯景之乱,中国南北统一的进程可能还没有那么快来临。
不过侯景杀戮太盛,凶残太过,破坏力之巨大,造成人口损失之多,在太平天国之前,可算是独一份,所以将侯景列入贼臣传是没问题的;
熊昙朗是卑鄙无耻的反复小人,把变节当成家常便饭;留异凶狠残暴、志大才疏;陈宝应坐井观天、秉性贪婪,作为贼臣也不算委屈。
唯独我这位乡贤周迪,为人慷慨豪迈、侠义无双、生活简朴、治下宽仁,在侯景之乱时保境安民,善待百姓,维护了一方平安。后来又多次与陈霸先、陈蒨一道共抗强敌,为南陈的建立和巩固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但他始终将临川视为自己的私人领地,拒绝接受建康朝廷的管理,把割据一方作为最高政治理想,至死不渝。
站在南陈朝廷的角度,这是不识时务、对抗朝廷,但站在周迪的立场,又何尝不是一种气节的表现呢?
所以,对周迪被列入贼臣传,本人是颇有几分不平的。
好了,闲话少叙,却说临川平定,陈蒨下旨,命章昭达乘胜进取建安(今福建南平建瓯)、晋安(今福建福州),讨伐最后一股割据势力——陈宝应。
陈宝应盘踞闽中多年,一向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养成了目空四海的个性,他听说章昭达率军翻越东兴岭(今江西抚州黎川以东),直逼建安,当即亲自率军来迎。
陈宝应凭借建溪河沿河立起栅寨,命军士据栅守卫。在他看来,章昭达远道而来,后勤补给困难,只要自己守上一段时间,章昭达自然退去。
“当年侯景闹得那么厉害,都奈何不了我,一个小小的章昭达能有什么作为?”陈宝应如是想。
可是他忽略了一点,侯景的部众大都是北方将领,对水战确实比较发怵,而“独眼将军”章昭达却是水战老手,陈宝应凭河据守的战术在章昭达看来,几乎与小孩子过家家无异。
章昭达占据建溪上游,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命军士伐木造筏,在竹筏上安装长长的拍杆。等到天降大雨,河水上涨时,陈军千筏齐发,顺流而下,木筏直抵陈宝应的栅寨,拍杆此起彼落,将栅栏尽数拍碎。
陈宝应自认为“天险”的建安防线被章昭达轻易攻破,只得狼狈退守莆口(今福建莆田),负隅顽抗。
但紧接着噩耗传来,陈军大将余孝顷渡海而至,已经攻破老巢晋安。
陈宝应这才知道自己以前的狂妄是多么可笑,自己之所以在闽中称王称霸这么多年,只是因为别人没有腾出手对付自己,一旦认真起来,自己不过是一只挡车的螳螂而已。
晋安告破,陈宝应全军大乱,章昭达又接踵而至,一战击溃陈宝应所部,生擒陈宝应及其二子陈忠臣、陈贞臣,将他们押赴建康问斩。
至此,所有南陈境内的割据势力,终于全部削平。
捷报传至建康,陈蒨正在太极殿与陈顼、到仲举、淳于量、徐度、杜稜、吴明彻等文武百官会议。
看罢章昭达的报捷文书,陈蒨欣喜之余,又颇有几分伤感,缓缓道:“自从侯景之乱以来,江南兵火连天、割据遍地,百姓苦不堪言。先帝为之昼夜难眠,忧心如焚的样子,朕至今还历历在目。如今得天之幸,荡平贼寇,也算不辜负先帝的期望了。”言罢用手轻轻拭去眼角泪水。
安成王陈顼如今是百官之首,见哥哥感伤,忙上前道:“陛下,这是大喜之事,切莫伤怀。臣弟以为,正是陛下这些年夙兴夜寐、孜孜以求的结果,陛下对内选贤任能、修明政治,注重仁义、广施教化,对外斡旋周、齐,结好邻邦,才使得境内安宁,百姓熙然向化。只要人心稳定,留异、周迪、陈宝应这些跳梁小丑自然不能长久。这都仰赖陛下英明,才有我大陈中兴!”
这话虽有溜须拍马之嫌,但说的也确是实情,一时间百官纷纷附和、交口称赞。
陈蒨却是个沉稳之人,耳中听着百官赞美,心中仍清明在躬,摆摆手道:“安成王和各位爱卿过誉了。如今虽然削平割据,但我们切不可骄傲自满。安成王,你认为下一步我朝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陈顼朗声道:“陛下,臣以为,我朝应该联周灭齐!”
陈蒨不动声色,道:“哦?试叙其详。”
陈顼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道:“如今周人正与突厥联合,有意由周将杨忠从塞北南下,进攻晋阳。臣弟在长安多年,深知这杨忠是世之虎将,他与突厥联手,齐人必面临极大压力。我朝若趁此良机,北上伐齐,就算不能灭齐,但夺回淮泗的可能性极大!”
陈蒨仍平静如常,道:“讲下去。”
陈顼躬身道:“是。先帝当年就曾全力北伐,兵锋一度直抵徐州,可惜受王僧辩掣肘,惜败于段韶之手。如今我朝内无割据,上下一心,若能夺回淮泗,则可重建淮河防线,此后进可攻、退可守,必将彻底扭转北人轻易就能饮马长江,威逼建康的局面。”
陈蒨点点头,又问:“各位爱卿对安成王的意见有何看法?”一时间,群臣大多表示附和,淳于量、吴明彻等军中大将更极力赞成。
陈蒨目光幽幽,沉吟良久,道:“安成王,你觉得我朝如今与东晋、刘宋、萧齐、萧梁相比,实力如何?”
陈顼一愣,道:“东晋等朝疆域辽阔,我朝有所不及。”
陈蒨点点头,道:“不错,如今周人侵占巴蜀、伪梁盘踞荆州,我朝版图只与孙吴之时相仿。尤其是经历侯景之乱,人口大量丧失,国力比之孙吴还有不如。当此局面,你认为我们应不应该联周灭齐呢?”
见文武众臣目露思索之色,陈蒨继续道:“当年,每逢黄河封冻,周人就要凿碎冰面,防止齐人过河攻击,如今朕听闻已经变成了齐人凿冰,防止周人过河,这说明两国强弱已经悄然易势。”
陈蒨叹息一声,接着道:“这些年,周人虽偶有内部倾轧,但政局总体稳定,宇文泰时期的大政方针始终不变。宇文护虽谈不上英明神武,但胜在踏实用心,治理民政中规中矩,国势始终在稳步上升。我朝如果与他联合,纵然灭齐,我们唇亡齿寒、孤立无援,将来又何以自存呢?”
见陈顼脸红尴尬,陈蒨温声道:“安成王不必不安,你也是一心谋国,不过伐齐时机尚不成熟而已。”
尚书右仆射到仲举道:“陛下,既然我们与齐人唇齿相依,要不要出兵攻击周人,为齐人分担压力呢?”
陈蒨微笑道:“周人虽气势汹汹,但朕以为绝难成功。一来,周人国力虽有增长,但远未到可以灭齐的程度,虽有突厥相助,但突厥为利而来,本就意志不坚,又军纪松弛,且不擅攻城,一旦受挫必劫掠而去,根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第二,晋阳是齐人霸府所在,晋阳精兵、甲于天下,又有名将坐镇,岂可轻视?兵法云:五十里而争利,必蹶上将军。周人北上塞外,再辗转南下,行军路线何止千里,杨忠虽勇,又能有什么作为?”
群臣听陈蒨剖析精到,一齐躬身道:“陛下英明!”
陈蒨道:“其实,目下我朝有两件大事要做。第一,如今人口隐匿现象极为严重,很多百姓或隐匿于山野之间、或托庇于豪族之下,抛弃家园、逃避赋税。朕意效仿刘宋、萧齐,颁行土断之法,清查户口,广辟税源;第二,如今民间私自铸钱之风愈演愈烈,私钱又轻又小,百姓不乐使用,仍旧以物易物,不利商贸流通。货币是经济的血脉,朕意重铸五铢钱,取缔私钱。这两件大事如果能办好,我南朝也可以国富民殷,那时才有北伐中原的可能。”
陈顼带头道:“陛下睿智烛照,臣等衷心宾服!”
陈蒨笑道:“这两件事,就由安成王领衔,到仆射协助,精心谋划、周到实施。各位爱卿,今日朝会若无他事,就散了吧。”言罢起身,向殿后走去。
群臣恭送陈蒨之际,忽听一人高声道:“陛下,臣有事上奏。”
陈蒨脚步一顿,回首望去,却是御史中丞徐陵,心中不禁一沉,群臣见是他,也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徐陵,字孝穆,出身东海徐氏,以诗、文驰名于世,与庾信并称“徐庾”。为人刚直不阿、品行高洁,又有“当世颜回”的美誉。
当年他奉梁元帝萧绎之命出使北齐,当时北齐皇帝高洋知道他是当世君子,对他非常爱重,想留他在北齐做官,被他坚决拒绝。
后来北齐送萧渊明南归,让徐陵陪同。萧渊明在建康只当了三个月皇帝,就被陈霸先赶下了台,但陈霸先对徐陵也极为景仰,封他为尚书左丞。
陈蒨继位后,看重徐陵的刚直清廉,封他为御史中丞,负责纠察百官。故此,众人见徐陵出奏,顿时忐忑不安,不知道那个倒霉鬼要遭到他的弹劾。
陈蒨回归御榻端坐,恭敬道:“徐中丞,有何事要奏?”
徐陵面容端肃沉静,语音朗朗隐有金石之音,道:“陛下,臣检举安成王直兵参军鲍僧睿假借王威、收受贿赂、关说人情、干预司法!经查......。”
众人听他滔滔不绝,将鲍僧睿打着陈顼的招牌,到处插手官司,揽索贿赂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时间、地点、金额、当事人姓名一清二楚,不禁大哗,个个偷眼看向陈顼。
陈顼听到“鲍僧睿”三字,顿时脑中轰然响成一片。
此前,他也偶有风闻,听说鲍僧睿似乎确有不检点之处。但鲍僧睿和毛喜是自己在长安当囚徒时仅有的两名心腹仆人,与自己同甘共苦八年之久,始终无怨无悔追随自己,所以没有深究。
不想如今竟这样胆大包天,肆意妄为,而且又被铁面无私的徐陵查得清清楚楚,陈顼顿时面如死灰、微微颤抖。
再偷眼看向御榻上的哥哥,见他果然脸色铁青,眉头阴云密布,更是冷汗滚滚而下,衣襟尽湿。
陈顼深知陈蒨为政,素来注重吏治清廉,对贪官墨吏深恶痛绝,如今自己的心腹手下犯下这等大罪,他会如何看待自己?
自己虽然并未指使鲍僧睿去做这些事,但“御下不严”和“失察”之罪却是板上钉钉跑不掉的。
徐陵目不斜视,坦然将奏章读完,陈蒨微微颔首,道:“徐中丞,这鲍僧睿可曾供认不讳?”
徐陵朗声道:“他已在御史台签下服辩。”
陈蒨又道:“依律当问何罪?”
徐陵斩钉截铁道:“御史台与大理寺商酌,鲍僧睿依律当斩!”
陈蒨看了看微微颤抖的陈顼,一时不忍,正沉思间,徐陵又道:“陛下,依律还应追究安成王放纵之责。臣以为,安成王戴罪听勘之身,不宜立于朝堂,应即刻回府闭门思过,听候朝廷发落!”
陈顼浑身一颤,慢慢俯身,去除王冠,叩首涩声道:“陛下,臣弟有罪,伏请圣裁。”
徐陵不待陈倩说话,大声道:“请安成王退朝!”立时,两名御史台的御史走至陈顼身旁,道:“王爷,请吧。”
陈顼只得向上叩首,站起身来,在满朝文武惊骇、复杂的目光中狼狈退出大殿。
陈蒨长长叹息一声,道:“徐中丞,鲍僧睿触犯国典,按律量刑是御史台和大理寺的职责所在,朕不能干涉。不过安成王对此似乎并不知情,不知者不罪,是否可以宽宥于他?”
徐陵面无表情,硬邦邦地道:“启奏陛下,不知者不罪是指旁人,安成王是鲍僧睿上司,他不知情即是有罪。”言罢坦然望向陈蒨。
陈蒨点了点头,道:“依徐中丞之言,安成王应受何处分?”
徐陵道:“安成王御下不严之罪已经坐实,知情不举之罪尚未勘定,应先免除其侍中、中书监之职,待御史台查清后,再做处理。”
陈蒨看着徐陵凛然神情,只得道:“那就依徐中丞之言吧。”
陵进奏牍,安成王仰视世祖,流汗失色。陵遣御史引王下殿,劾免侍中、中书监,自此朝廷肃然。——《陈书·列传·卷二十六》
此后,果如陈蒨所料,第二年,也即是公元564年正月,北周杨忠在晋阳被北齐名将段韶击败,铩羽而归(详见《关陇长风之杨忠伐齐》)。
紧接着十月,北周再次出动二十万大军,分四路进攻北齐,却在洛阳再次被段韶、斛律光、高长恭击败,损失惨重(详见《关陇长风之北齐三杰》)。
而这一时期,南陈在陈蒨的精心治理下,政治清明,百姓富裕,国势日渐强盛。
政治上,陈蒨整顿吏治、打击贪腐,裁汰冗员、选拔人才,政策施行有条不紊,朝政运转积极高效,展现出政通人和的良好局面;
经济上,陈蒨搜检人口、开垦荒地、兴修水利、鼓励农桑,实施盐业、酒类专卖,推行货币改革,江南地区开始重现繁荣景象;
军事上,陈蒨继续打击零星割据势力,收服各地豪强酋帅,整军备武,加强训练,陈军的战斗力得到有效保证;
外交上,陈蒨积极与北周、北齐修好,互派使者,开通互市,加强文化、经贸交流,为南陈营造了良好的国际环境。
这一时期,江南地区一派安定祥和,被史书称为“天嘉之治”。
这一切,都离不开陈蒨这位南朝难得一见的有为君主的呕心沥血。
他出身底层,深知民间疾苦,所以戒除奢靡之风,一切务求节俭;
他精明强干,能够分辨真伪,认清忠奸,而且赏赐公允,刑罚明断,御下严格,明察秋毫,臣子因此不敢胡作非为、懒惰怠慢;
他勤政不息,即便是深夜,也要派人去尚书台取回奏章,连夜处理。
每天晚上报更时,他都命报更之人将更筹(古代计时的竹签)扔在寝宫外的石阶上,让它发出铿锵之声,说:“即使我睡着了,也要让我惊醒。”
传更签殿中,敕送者必投签于石上,令枪然有声,云“吾虽眠,亦令惊觉也。”——《陈书·本纪·卷三》
他每天天不亮就穿起衣来,时间很晚了才吃饭,处理国事废寝忘食,成语中“宵衣旰食”就是由陈蒨而来。
但是,这种长期夜以继日的劳作迅速透支了陈蒨的健康,公元566年三月,陈蒨一病不起。
建康台城、天子寝宫、有觉殿
浓重的药香四处弥漫,四下里宫人屏息蹑足,生恐惊扰了病中的天子。
殿外,司空、尚书令、安成王陈顼、尚书仆射到仲举、五兵尚书孔奂、吏部尚书袁枢、中书舍人刘师知五人面色沉重,躬身肃立,相顾无言。
陈顼因鲍僧睿之事免官闲居数月,但陈蒨终究顾念兄弟之情,还是恢复了陈顼的官职。又因陈顼的确能力出众,办事得力,继续晋封为司空、尚书令,权势更胜往昔。
此时,殿中侍奉的右卫将军韩子高双眼通红,急匆匆走出,向陈顼道:“大王、仆射大人,陛下命你们入内。”
陈顼与到仲举等人对视一眼,均感大事不妙,急忙去履入殿。
陈顼看到御榻上陈蒨双目紧闭,脸颊深陷,悲酸之情不能自已,急忙匍匐在榻边,轻声道:“陛下,臣弟等人奉旨觐见。”
陈蒨勉强开目,看着这个高大英武的亲弟弟,艰难伸出手来,陈顼急忙握住,眼泪已夺眶而出。
陈蒨缓缓道:“师利(陈顼小名),哥哥......,哥哥恐怕是大限将至了。”
陈顼含泪道:“陛下,您春秋鼎盛,不过是偶感微恙,只要安心调理,不妨事的。”语中已带了哭音。
陈蒨微微摇头,道:“好兄弟,朕的事,自己心里有数。今日我想对你......对你说句心里话......,我想效仿西周太伯之事,你可愿意?”
陈顼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陈蒨所谓“太伯之事”,指的是西周始祖亶父的大儿子太伯将族长之位让给三弟季历,即周文王姬昌之父的故事,顿时大惊,心中念头急转。
陈顼并不是没想过哥哥有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可能,但如今殿中还有对陈蒨忠心耿耿的到仲举、孔奂、袁枢、刘师知、韩子高等人,会不会是哥哥对自己的试探呢?
陈顼只片刻犹豫,便即叩首哭泣道:“陛下,如今太子犹在,臣弟绝不敢奉诏!陛下若有此念,臣宁愿一死,追随先帝和昭烈王(陈霸先的哥哥、陈蒨和陈顼的父亲陈道谭)于地下!”
陈蒨听陈顼如此说,在陈顼握住自己的手上轻轻拍了拍,叹道:“好兄弟......。”
喘息一阵,陈蒨望向到仲举、孔奂等人,艰难地道:“如今三国鼎立,天下任重,应该年长者居于帝位,朕思虑再三,还是想效法晋朝司马氏和殷商的古法,兄终弟及,由安成王入继大统,你们的意见呢?”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对答,只有孔奂哭道:“陛下,您只是劳累过度,饮食违和,只要善加调理,不久就能康复。如今皇太子年纪虽小,但进步很快,将来一定堪当大任,请陛下不要再起易储的念头了。安成王以皇叔之尊,足可作为周公辅政。如果陛下再有废立皇储的心意,臣等虽然愚昧,但绝不敢奉诏!”
陈蒨喟然长叹,又闭上双眼,两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叹道:“孔尚书,看到了你,我才知道古之忠直之士,今日又复重见。自今日起,由你兼任太子詹事,好好照顾伯宗吧。”
孔奂急忙叩首道:“臣一定披肝沥胆,为太子效死。”
陈蒨点点头,无神的瞳孔移向一旁,忽地在看到韩子高时异彩一闪,道:“众位......,去吧,小蛮留下......。”
陈顼心中五味杂陈、满怀心事,轻轻松开握住陈蒨的手,看了看韩子高,率领众人退出。
韩子高悲不自胜,跪倒在陈蒨榻前,泣道:“陛下,陛下......。”
陈蒨缓缓伸出手,轻抚他鬓边的垂髻,笑道:“傻孩子,哭什么?”
韩子高泪眼婆娑,凝视陈蒨,泣不成声道:“陛下,您不能离开小蛮......,您若走了,我该依靠何人?”
陈蒨又复叹息,道:“小蛮,我们相知一场,已是天赐的缘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你不要想不开......。我死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参与到宫廷斗争之中,平平安安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韩子高闻言,已是泪如雨下。
陈蒨摇了摇头,深情凝望韩子高秀美的脸庞,喃喃自语道:“希望来生......,希望来生......,我们还能有缘再见......。”
是日,南陈世祖文皇帝陈蒨殂,时年四十四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