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张淑芳，今年49岁，住在山东临沂一个小山村里。村里人都叫我芳姐，日子过得还算顺当，直到那年儿子建军跟我说要创业。

那是2012年春天的一个午后，我正在自家地里点玉米种子。才下过一场春雨，土地湿漉漉的，沾在鞋底生重。我弯着腰，一边点种子，一边琢磨着今年的收成。

“妈！妈！”突然听见建军在地头喊我。我抬头一看，只见他跑得满头大汗，脸上却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咋了这是？”我直起酸疼的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跑这么急，家里着火了？”

建军一把拉住我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妈，我遇到一个特别好的机会！陈老板说要带我做生意，保证能赚大钱！”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从小就爱想东想西，高中没考上，在县里工厂打了两年工，总说要干出一番事业来。

“啥生意啊？”我试探着问。

“进口化妆品！”建军兴奋地说，“陈老板有门路，能拿到特别便宜的货，我们在县城开个店，一个月最少能赚两万！”

我皱了皱眉头：“那得投多少钱啊？”

“四十万。”建军说得很快，见我脸色变了，赶紧补充道，“妈，这真是个好机会！陈老板说现在爱美的人多，化妆品特别好卖，一年就能回本！”

“四十万？”我倒吸一口凉气，“咱家哪来这么多钱？”

建军搓着手说：“咱家地里的小麦再过俩月就能卖了，还有去年攒的一万多，再找亲戚借点。。。。。。”

我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心里直打鼓。这些年，我和他爸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存了点钱，就想着给他娶媳妇用。这要是投进去，万一赔了可咋整？

可建军不住地给我讲陈老板多有本事，进货渠道多稳当，利润有多大。他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妈，我不想一辈子在工厂打工，我想像陈老板那样当老板。。。。。。”

“你爸要是在就好了。。。。。。”我望着地里新冒出的青苗，心里一阵发酸。建军他爸走得早，临走前一个劲儿叮嘱我要照顾好孩子。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真不敢拿主意。

“妈，您就信我这一回！”建军抓着我的手，“我保证，明年这时候，咱家就能盖新房子了！”

我叹了口气，想着反正这些年的钱都是为了孩子攒的，不如让他试试。再说他这个年纪，确实该有个出息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建军开始东拼西凑钱。先是卖了地里的小麦，又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连我结婚时戴的金镯子也当了。找亲戚借钱时，我一家一家地磕头，保证一定按时还。

好不容易凑够了四十万，建军兴冲冲地跟着陈老板去进货。那天晚上，我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心里又欢喜又担心。欢喜的是儿子终于要干出个样子了，担心的是这么多钱，可千万不能打水漂。

开店那天，我特意去县城帮忙。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建军站在柜台后面，穿着件新衬衫，不住地跟我说这个牌子多有名，那个产品多畅销。

可好景不长。开张还不到三个月，陈老板就不见了。那天早上建军打电话给我，声音都在抖：“妈，陈老板卷钱跑了，货都是假的。。。。。。”

我手里的电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外面天还没亮，我立马往县城赶。到了店里，发现已经被查封了。建军蹲在店门口，浑身发抖，脸色煞白。

“钱。。。。。。钱都没了？”我声音发颤地问。

建军抱着头，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妈，对不起。。。。。。我被骗了。。。。。。”

那一刻，我感觉天都塌了。四十万啊，都是借来的钱，可现在人也跑了，钱也没了，这可怎么办？

当天晚上，建军就不见了，只给我留了张纸条：妈，对不起，我还不上钱，我得出去打工。。。。。。“

我瘫坐在地上，眼泪流了一地。可我没顾得上哭，因为第二天一早，债主们就找上门来了。

”芳姐，你儿子跑了，这钱你得还啊！“

”我们那都是借的高利贷，你要是不还，利滚利能滚死你！“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我听着头都大了。但我知道，这钱必须得还，不然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正发愁时，女儿晓梅从城里赶回来了。她在城里一家公司做会计，刚结婚没多久。一进门就抱住我：”妈，我跟志强商量好了，我们帮您还债。“

我使劲摇头：”不行！你们刚结婚，日子本来就不宽裕，这四十万能压垮你们。“

”可是妈。。。。。。“

”不行就是不行！“我态度坚决，”你们的日子得过下去，这债我自己想办法还。“

晓梅红着眼睛说：”那您怎么还啊？“

我抹了把眼泪：”我出去打工。我还能动弹，就不能连累你们小两口。“

就这样，我开始了打工生活。先是去建筑工地搬砖，一天干下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疼。后来又去工厂流水线上干活，天天对着机器，眼睛都花了。

最后在一家饭店当了洗碗工，每天要洗几百个碗，手泡得发白起皱，可工资比工地和工厂都高。老板人不错，让我住在后厨的小杂物间，省了房租。

我把能省的都省下来，每个月固定还债。可四十万的债务，就算不吃不喝，也得还十年。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关节开始疼，手腕也肿了，但我不敢休息。每天晚上躺在杂物间的小床上，看着手机里晓梅发来的照片，就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

女婿志强经常劝我回家住，说他们在城里买了房子。我都推说工作忙，其实是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我知道志强在城里开了个小超市，日子过得还算红火，我就偷偷高兴。

就这样，十年过去了。我还清了最后一笔债，整个人像瞬间轻松了似的，可浑身的病痛也跟着一起来了。腰疼得直不起来，手腕肿得像馒头。

这天，我刚下班回到杂物间，就听见敲门声。我一开门，看见志强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个保险柜。

”妈，这是晓梅托我给您送来的。“志强把保险柜放在桌上，眼睛有点发红。

我有点纳闷：”送这个干啥？“

志强打开保险柜，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摞还债的收据，还有这些年我干活的工资条。

”妈，这些年您都经历了什么啊。。。。。。“志强的声音哽咽了。

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打听我的情况，还偷偷帮我还了一部分债。他把所有的证据都收集起来，放在这个保险柜里。

我看着那些泛黄的收据，十年的辛酸苦楚一下子涌上心头。

”您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志强红着眼睛问，”您知道晓梅知道真相后哭成什么样吗？“

我擦了擦眼泪：”你们日子过得好就行。。。。。。“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晓梅从门外冲进来，一把抱住我：”妈，您受苦了！“

我搂着女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十年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再躲着他们了。

晚上，我们在饭店里吃了顿饭。志强说要带我去医院检查，晓梅说要接我去城里住。

我看着他们，心里暖暖的。这些年，我不知道多少次在深夜里想他们，可我从来不敢说。现在好了，债还清了，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享受天伦之乐了。

饭桌上，志强突然问了一句：”妈，您说建军要是知道这些年的事，会不会回来？“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别提他了。。。。。。"

可我心里清楚，不管建军变成什么样，他永远是我的儿子。一个母亲的心啊，就是这么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