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春（原创）

朱红英站在厨房里，手里的抹布被她攥得死紧。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丈夫洪毅方还没回来。她知道，他又去喝酒应酬了。

"啪"的一声，她把抹布摔在水池里。水花溅到她的脸上，冰凉的感觉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抬手擦了擦脸，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洪毅方升任销售经理后，喝酒应酬就成了家常便饭。起初只是偶尔晚归，后来渐渐发展到几乎天天喝得酩酊大醉。他的西装上总是沾着酒气，领带歪歪斜斜，皮鞋上沾满泥泞。

朱红英深吸一口气，走到客厅。茶几上摆着女儿洪娇娇的作业本，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我的爸爸是个大忙人，他总是在外面谈生意......"

门铃突然响了。朱红英快步走过去，打开门，却看到两个陌生人架着醉醺醺的洪毅方。

“嫂子，不好意思啊，洪总今天陪客户，喝多了......”其中一个年轻人讪笑着说。

朱红英强压着怒火，帮着把丈夫扶到沙发上。洪毅方瘫在沙发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再......再来一杯......”

“又喝这么多，快喝死得了，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托生的，离了酒就不能活啦？”朱红英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天天喝也不要紧，喝酒得知道分寸吧？天天醉成这样，不丢人吗？……”

朱红英愤怒地瞪着洪毅方不停地唠叨着。

洪毅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吭声。他的眼神让朱红英心里一颤，那里面没有温度，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爸爸......”洪娇娇给洪毅方弄了一杯蜂蜜水，看着他喝下，等洪毅方的状态好转之后，她怯生生地说：“爸爸，我想吃烤串......”

朱红英的心揪了起来。她知道女儿是在试图缓和气氛，这孩子总是这样，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洪毅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好......爸爸去给你买......”

女儿是洪毅方心头的肉，只要女儿提出要求，他总是会想方设法地去满足。

“吃什么吃？都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雪......”朱红英想拦住他，但洪毅方已经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朱红英看着丈夫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安。她走到窗前，看着洪毅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着。路灯的光晕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朦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朱红英的心越来越慌。她不停地看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按理说早该回来了。

“爸爸怎么还没回来？”洪娇娇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我想去看看。”

朱红英咬了咬牙，“都怪你，大晚上的非要吃串儿。这要是你爸冻死了，我看你还吃个屁！”

可说归说，朱红英还是跟着女儿出了门。

外面寒风呼啸，雪花打在脸上生疼。朱红英牵着女儿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着。她的心跳得厉害，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妈！”洪娇娇突然尖叫起来，指着前方，“那是不是爸爸？”

朱红英顺着女儿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人影倒在雪地里。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拉着女儿快步跑了过去。

倒在地上的的确是洪毅方。此刻他正倒在路边的雪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的脸冻得发青，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串已经凉透的烤串。

“毅方！毅方！”朱红英跪在地上，拼命摇晃着丈夫的身体。洪毅方毫无反应，他的身体冰冷僵硬，就像一块冰。

“娇娇，快打120！”朱红英的声音都在发抖。她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丈夫身上，不停地搓着他的手，希望能给他一点温暖。

救护车来得很快。医护人员把洪毅方抬上车时，朱红英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但她顾不上这些，拉着女儿上了救护车。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朱红英一阵阵作呕。她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紧紧搂着女儿。洪娇娇在她怀里发抖，小声啜泣着。

“妈妈，爸爸会没事的，对吗？”

朱红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把女儿搂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抢救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当医生终于走出来时，朱红英几乎站不起来。

“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医生摘下口罩，“但是......”

这个“但是”让朱红英的心又提了起来。

“由于在低温环境下时间过长，病人的脊椎神经受到了严重损伤。他......可能会瘫痪。”

朱红英感觉天旋地转，她扶住墙壁才没有倒下。耳边传来女儿的哭声，但她已经听不清了。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丈夫出门时的背影，如果当时她拦住他就好了......

洪毅方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全身除了右手，其他地方都动弹不得。

“你醒了。”朱红英的声音传来。洪毅方转过头，看到妻子憔悴的脸。她看起来老了十岁，眼下一片青黑。

“我......”洪毅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你喝醉了，摔倒在雪地里。”朱红英的声音很平静，“医生说，你可能会瘫痪。”

洪毅方愣住了。他试图动一动腿，却没有任何感觉。恐惧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感觉呼吸困难。

“为什么......”他艰难地开口，“为什么还要救我......”

朱红英没有回答。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还在下雪，白茫茫的一片。

“娇娇很想你，”她突然说，“这几天她一直守在你床边，刚才才被我劝去休息。”

洪毅方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想起了女儿恳求的眼神，想起了自己手里攥着的烤串。那是他最后一次为女儿做点什么，却成了这个样子。

“对不起，离婚吧，我们这样会影响孩子的，我不想......”他哽咽着说。

朱红英转过身，看着病床上的丈夫。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愤怒，有悲伤，但更多的是疲惫。

“我同意！我选择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朱红英红着眼睛点点头。

洪毅方不由地一怔，继而点头说道：“谢谢！”

之后，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可心里却都觉得异常疲惫。

家，究竟是什么呢？两个人都在心里思索，却都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他们原本以为相爱的人在一起就会有家，可现在看来，爱情也抵不过柴米油盐的琐碎，更抵不过生活的折磨。

在他们的认知里，家本该是温暖而又爱意满满的地方，可现在他们虽然生活在一起，却再难有那种温暖相爱的感觉了。

现在有的，只是相互厌弃，相互鄙视，相互折磨，与其那样倒不如结束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