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上一篇《“学而篇”其实是“论君子”——你真读懂“论语”了吗?》一文中已经开启重新解读模式,我将尽己所能把看似碎片化的《论语》捏合起来,结合有限的上下文联系,找出更合理的释义。因为我在重读后发现:《论语》里相当一部分句子其实并非单独存在,而是围绕着某种话题展开的师生间的讨论,现在来讲第二篇“为政”篇。
《论语》为政篇里有一段是几位弟子向孔子问“孝”: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借着四个人问“孝”的含义,孔子指出了“孝”的几项要求:
一、对待父母在任何时候都要符合礼仪要求而不能违反。
二、父母只担心自己生病时无人照顾,所以至少要在生病时照料他们。
关于“父母唯其疾之忧”的解释真的要好好来辨析一下:朱熹理解成父母担心孩子生病,有人还去分析了提问的“孟武伯”,说他出身贵州,从小就有骄奢淫逸的毛病,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一个纨绔子弟。所以孔子在这里点他,点得非常委婉。告诉他说:“为人子要做到孝道,除了身体有病之外,其余都不能使父母忧虑。”
看过我《诗词误读知多少》一书的朋友们,应该知道我对以上这种“读后感式分析”向来是不感冒的。首先要讲的就是“文理逻辑”!如果是针对孟武伯的,那就是“父母唯汝疾之忧”,即便是“女”都要比“其”来得合理,因为古代“女”通假“汝”。而这个“其”指的当然就是“父母”,如果泛指“儿女”,那就要改为“父母唯子疾之忧”或“父母唯其子疾之忧”,所以“文言文”同样有“文法逻辑”,不能语焉不详或歧义频出。既然孟武伯是个纨绔子弟,那么对他而言,“父母最担心自己生病”,因为很可能这个不孝子不会去照料他们。孔子就是劝他至少在父母生病时要去照料,这就算“孝顺”了。
三、敬重父母,光养不敬不行。
四、“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孔子的这句话必须要重新梳理了!把这句话解读为“侍奉父母时,最不容易的就是对父母和颜悦色。有了事情,儿女替父母去做,有了可口的饭菜,让父母吃,难道能认为这样就可以算是孝了吗?”的始作俑者又是朱熹,虽然他老人家是宋朝的儒学集大成者、理学家,但许多的解读不得不说也是“读后感”级别的,当我想到他的学说“成为了之后600多年里科举考试的标准答案”时,不禁头上冒汗,因为“标准答案”这四个字在我眼里已经和“公知”在大家眼里的地位差不多了。
古代是没有标点符号的,如何断句当然就考验我们对古代文言的解读水平了。先不说如何断句,这句话是指“弟子”对“老师”的孝而不是“子女”对“父母”的孝,大家应该都能看出来吧?前半句有“弟子”,后半句有“先生”,如果这解释还要扯到“子女对父母的孝”,绝对在“误人子弟”啊!
“先生”一词,当时就有“老师”的意思了。如《孟子·告子下》:“ 宋牼将之楚,孟子遇於石丘 ,曰:‘先生将何之?’” ;《战国策·齐策三》:“ 孟尝君讌坐,谓三先生曰:‘愿闻先生有以补之闕者。’” ;《礼记·玉藻》:“(童子)无事,则立主人之北南面,见先生,从人而入。” ;《庄子·应帝王》:“ 列子 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
我们再从向“孔子”问“孝”的四个人的身份来分析:第一个孟懿子是鲁国孟孙氏第九代宗主,放到今天来讲是“官九代”,是他的父亲孟僖子临终之前让孟懿子拜孔子为师的,所以孔子就要求他不要违逆父母的意志,死后要按礼祭奠他们,没有他们哪来你今天的地位?而第二个孟武伯恰恰就是孟懿子的儿子,即“官十代”。第三个子游是“孔门七十二贤”中唯一的南方弟子,“孔门十哲”之一。第四个子夏也是“孔门十哲”之一,是孔子后期学生中之佼佼者,才思敏捷,以文学著称,被孔子许为其“文学”科的高才生。
放到今天来讲,前面两位好比是“条子生”,后面两位才是真正的“牛娃”。那么对于牛娃来讲对父母的这种“孝行”还需要孔子多说吗?当然就要聊聊“态度问题”和“师生”之间的“孝”了,所以孔子对子游说光赡养不行,还要从心里尊敬父母。对子夏的话则应断句为:“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即“老师面露难色有麻烦事,弟子替老师服务解决;有了美酒和美食让老师先吃,你竟然以为这就是“孝”吗?”也就是说,孔子告诉子夏你对老师的“孝”不要只停留在“拍马屁”上,而是要继承和发扬老师的理念,这些话当然是对真正的“可造之材”说的!那么《为政》篇里真正的大学霸是谁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