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间,顺天府大兴县安平镇,镇东头的青瓦宅院里,一位中年妇人正对着一尊观音像焚香,口中念念有词:“求观音大士保佑,信女陈王氏诚心祷祝,愿观音大士保佑老爷早日康复,保佑我儿考中举人……”
檀香缭绕中,那尊三尺高的樟木观音慈眉低垂,左手持着玉净瓶,右手结着无畏印,这尊观音像是三十年前,她的妹妹赵王氏从城西的报国寺请回来的,说是请高僧专门开过光,自请回以后,陈王氏专门设了佛堂,每日烧香叩拜,从不间断。
不多时,一位年轻的女子走了进来,是陈王氏的儿媳陈周氏,不等她说话,陈王氏率先开口问道:“老爷今日怎么样了?”

陈周氏回道:“今天早上还咳了血,吃了药以后,倒是安稳了些。”
陈王氏叹了口气,自从去年老爷染上了肺疾,这院子里的药香就没停过,心里想着,赶紧又多向观音像求了几句。
到了这年的谷雨,房梁上的燕子窝突然掉落,正好砸在了观音像的左肩,陈王氏心疼不已,急忙请来了城里的木匠来修,那木匠上手敲了敲檀木观音像,发出“咚咚”的响声,疑惑道:“这观音像里面怎么是空的?”
此举可把陈王氏吓坏了:“哎呦,你这可是对观音大士的大不敬,怎么能用手敲呢?”
木匠笑了,打趣道:“夫人不用紧张,我是来帮观音大士修复法身的,想来她大人有大量,绝不至于怪罪于我。”
木匠说着,就用用凿子撬开了神像的底座,突然“欸”了 一声,询问道:“陈夫人,这神像里面怎么还有衣服啊,是不是贵府出了什么事,要用这种法子祈福?”

陈王氏急忙上前查看,只见空心的神像腹腔内,竟然叠放着小儿的襁褓,“这不是我家的衣裳,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这样?”陈王氏又惊又怒,有些不知所措。
木匠曾经接触过《鲁班书》,知道一些巫祝之术的法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陈夫人,这东西恐怕不吉利,我曾在书上看到过,将衣服塞入别人供奉的神像,那就可以借这家的气运,看似是拜的佛,其实是拜的衣服主人。”
陈王氏这才陡然想起,怪不得,自从请了这观音像回来,自己家里就“倒霉事”不断,儿子学业受阻,考中了秀才之后,连续参加了几次乡试都落榜了,而且写出的文章请乡里的老儒生鉴赏,是一年不如一年。
不止如此,自己与丈夫的夫妻感情也颇为不顺,陈王氏听了所谓的“高僧”的话,要卖掉现有的房子,在别处另买宅院,遭到了丈夫的坚决反对,两人还曾经因此爆发了一场很大的争执。
后来陈老爷查出来,原来是有人想要买下陈家的老宅,被陈老爷拒绝之后,就起了歪心思,伙同“高僧”忽悠陈王氏,说现有的住宅风水不好,让她最好找人卖了,再找一个风水好的地方居住,保管以后全家人的生活是顺风又顺水,好在最终被陈老爷勘破,才没有导致夫妻感情破裂。
去年,丈夫又莫名其妙感染了肺疾,药吃了不知道有多少,一直也不见好,自己日日拜观音,每天 焚香诵经祈福,都不见好转,原来这一桩桩一件件,竟然是自己被别人借了运,三十年的功德,竟为别人做了嫁衣。

陈王氏恨从心头起,一把抓起衣服,仔细查看,其中竟然还有自己外甥的生辰八字,想不到是自己最亲近的人骗了自己,怪不得,当年姐妹俩同时成亲,自己嫁的陈员外,是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家,而妹妹嫁的赵生,不过是个穷酸的书生。
那时候姐妹俩的生活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后来赵生接连考中了秀才、举人,最终还得中进士,被朝廷授予官职,就是自己的外甥,现在也是举人中的佼佼者,反观自己家,日渐没落,儿子也不成器,家里从原来的千亩良田,鸡鸭满圈,到如今只剩下了这几间瓦房。
顾不得其他,陈王氏立刻带着衣服去找自己的妹妹赵王氏理论,赵王氏看到姐姐手里的衣服,不由得有些心虚,陈王氏开口便骂:“你我乃是亲姐妹,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让我供奉你儿子的衣服,借我家的运,成你家的事,你怎么忍心?”

陈王氏闻言,也激起了几分火气,回道:“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可你不想想,当初你仗着自己的嫡母所生,对我百般欺辱,就是我母亲,也被你和你母亲颐指气使,当做是下人一般,你可曾真的把我当成过亲姐妹?”
“好看的衣服你要先选,好吃的东西你要独占,我稍有不顺你心意的地方,你便对我呵斥打骂,便说这成亲一事,当初自你出生时起,父亲就为你定下了与赵家的娃娃亲,只不过后来赵家家道中落,你不愿意嫁入寒门,所以才央求父亲让我替你出嫁。”
“幸而赵郎是个良人,自我嫁入赵家以来,家里家外我全都一力操持,侍奉公婆细致周到,柴米油盐全不要赵郎操心,只求他安心读书,有朝一日能够光耀门楣,这才有了如今的光景,怎么能说是靠借运呢?”
如今赵家有权有势,陈王氏即便是有心想要责难妹妹,此刻也是难以办到,若是她真翻了脸,自己一家也没有招架之力。
只好恳求道:“好妹妹,从前都是姐姐错了,你看如今妹夫和外甥都已经入朝为官,你家远远超过了我家,能不能把这‘借运’之事解了,你姐夫现在命悬一线,可全都靠你了。”

赵王氏也是心软之人,当初她心中怨恨姐姐,去报国寺上香的时候,被慧辰大师授予了这个法子,让她将自己儿子的襁褓及生辰八字置入观音大士的神像之中,并且将这观音像送给姐姐供奉,可以让姐姐一家的气运来供养自家。
当时她对所谓的“借运”一说并不十分深信,只是当时想到陈王氏和她母亲对自己及母亲的欺辱,这才一时激愤,答应了下来,慧辰大师还免费赠送了一次“开光”。
当地本来就有供奉观音像和泥娃娃的习俗,尤其是泥娃娃,还没有生下子嗣的人家,会把一尊泥娃娃供奉与娘娘宫,每年为其洗澡更衣,等到自己的儿女出生以后,还让子女认泥娃娃做大哥,以求祈福挡灾,这在当时也是十分盛行的做法。
陈王氏对此事深信不疑,所以妹妹送来观音像的时候,喜不自胜,视若珍宝,还专门建造了一座佛堂供奉。

如今要解开这件事,还要去找慧辰大师不可,两人联袂到了报国寺,见到了慧辰,陈王氏本来还有几分火气,质问道:“你可是德高望重的大师,怎么能做这种害人的事?”
慧辰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说道:“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你幼年时候种下的因,现而今得到了果,若是还对佛祖不敬,恐怕就不只是现在这样简单了。”
一句话把陈王氏吓住了,急忙跪了下来,虔诚的说道:“信女知错了,这些年也受到了惩罚,恳请大师出手,解除了这段孽缘吧。”

慧辰点了点头,道:“既然知错了,那贫僧就帮你一帮,只是这一饮一啄,皆为定数,若要免灾,就必需要破财,你可愿意。”
“信女虔心侍奉佛祖,自然不会吝惜香火钱。”陈王氏说道。
闻言,慧辰满意的点了点头,伸出三根指头。
“三十两?”陈王氏试探性的问道。
慧辰摇了摇头。
“三百两?”陈王氏已经有些底气不足。
慧辰依旧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是三千两?”陈王氏感觉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慧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就三千两,恳请大师尽快做法。”三千两不是个小数目,尤其是对如今的陈家来说,但为了解除厄运,陈王氏还是咬紧牙关,答应了下来。
“善。”慧辰大师说了一句,正要陈王氏回去取钱。
就在这时,一道厉喝声突然响起:“妖僧,还在这里妖言惑众,愚弄百姓,本官收你来了。”
话音落下,只见赵王氏的丈夫带着一队衙役呼呼啦啦的冲了进来,原来,近来陆陆续续有人来报案,说这报国寺的慧辰和尚卖给自己的佛像中,有别人的衣服,更有人四处穿“借运”之说,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赵生作为一任官员,自然不能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才带人来抓捕慧辰,可笑的是陈王氏还向妹夫求情,说等他替自家解开厄运再抓。
赵生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妖僧就是抓住了你们这样的心理,把什么事都寄托给神灵,岂不知念经千遍,不如日行一善,你对外甥宠溺,不肯严加管教,导致他结交了狐朋狗友,无心学业,怎么可能有所成就,姐夫的肺疾本来好好找大夫就可以治好,你偏要让他喝什么符水,不越来越重就怪了。”
“我已经请了好大夫为其诊脉开药,只要按时服用,很快就会痊愈。你信奉鬼神我也不说你,只不过向神上一炷香,就想要祈得全年平安,供上一些香火,就要千万百万的报偿,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以后千万不要再这样了。”
陈王氏这才幡然醒悟,险些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坏了大事,后来陈王氏每天都尽可能的做善事,教养儿子也十分严格,伺候丈夫好好吃药,不久之后,丈夫就痊愈了,儿子也逐渐走上了正道,虽然没法考取功名,但也学会了做生意,经过他的努力经营,家业比之前还多了几倍,这是后话了。
(本文为虚构故事,文中任务、情节及事件均为艺术创作,故事涉及的宗教、民俗等内容仅为文学表达,不代表任何真实观点与指导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