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天里的冰雹 ■素材：周志明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周志明，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1982年春天，我背着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去浙江清水村的山路。那是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小村子，山路蜿蜒曲折，两旁是高大的樟树，枝叶繁茂，在春风中沙沙作响。

说起我为什么会来这个偏僻的山村，还得从我的家庭说起。我是个孤儿，父母在我读高中时因为一场意外双双离世，是我叔叔拉扯我长大的。叔叔是个木匠，靠着做家具供我读完了大学。大学毕业后，我本可以留在城里，但是想到叔叔的年纪越来越大，我决定选择一个离家近的地方工作，这样也好照顾他。

清水村虽然偏僻，但是风景秀丽。春天的山坡上开满了野花，溪水清澈见底，村口有一棵百年老樟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树下有一间小卖部，是我第一次见到林巧云的地方。

那天我刚到村里，想买些日用品。推开小卖部的门，一阵风铃声响起。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碎花布衣裳，头发扎成一条长辫子，皮肤白皙，眼睛很大，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你就是新来的周老师吧？”她笑着问我，声音清脆悦耳。

我点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整个村子都知道要来个新老师，而且是大学生呢。”她一边说，一边帮我拿东西，“我叫林巧云，是高三的学生，以后要请老师多多指教了。”

我没想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就是我未来的学生。她帮我装好东西，还热心地告诉我去学校的路。

“走这条小路，过了石桥，再往上走一段就是学校了。”她指着门外的一条山路说，“不过现在天快黑了，路不太好走，要不要我带你去？”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从小卖部出来，我回头看了一眼，见巧云还站在门口，向我挥手。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那一刻的画面，我至今记忆犹新。

清水村的学校不大，一共就三间教室，一间办公室。我教高三的语文，班上只有二十多个学生。巧云坐在第二排，每次上课都认真听讲，笔记记得密密麻麻的。

有时候放学后，她会留下来问我一些学习上的问题。我们就坐在教室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她的课本上，也照在她认真思考的脸庞上。

“周老师，这首诗里的‘春江潮水连海平’，为什么要用‘连’字呢？”她指着课本问我。

我耐心地给她讲解：“‘连’字用得很妙，它既表示江水与海水相连，又暗示了时间的绵延不断。”

她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有时候我讲到兴起，抬头却发现她在偷偷看我，对上眼神后，她就赶紧低下头，脸红红的。

渐渐地，我发现巧云经常会出现在我的必经之路上。有时是在村口的小卖部，有时是在去学校的山路上。每次见到我，她都会甜甜地叫一声“周老师”。

有一次下雨，我在学校门口碰见了淋雨的巧云。她没带伞，正在屋檐下躲雨。看见她单薄的身影，我把伞递给了她。

“周老师，一把伞我们一起打吧。”她接过伞，却没有独自离开的意思。

就这样，我们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的山路上。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她走得很慢，似乎是刻意要延长这段路程。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那是山村女孩特有的清新气息。

“周老师，你说我考得上大学吗？”她突然问道。

“只要努力，一定可以的。”我说。

“我想考你的母校。”她抬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我有些惊讶：“为什么想考那里？”

“因为。因为那里出来的老师都很好。”她说完，脸又红了。

我心里一动，却不敢多想。毕竟，我是老师，她是学生。更何况，村里已经有传言说她已经有了婚约，对象是在上海开布料店的王大壮。

这个消息是我在村里的小茶馆听说的。那天下午没课，我去茶馆喝茶，听见几个村民在聊天。

“巧云可是咱们村的一枝花啊，听说王老板家里条件不错，在上海有好几间布料店呢。”

“可不是嘛，听说聘礼都准备好了，等巧云一毕业就结婚。”

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茶水都洒了出来。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但我知道，这份感情注定要埋在心底。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我的意料。那是一个周四的下午，我批改完作业，发现课桌抽屉里多了一个粉色的信封。打开一看，是一封情书。

“周老师：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我忍不住了。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你温柔，善良，认真教书，对每个学生都那么好。我知道村里人都在传我和王大壮的事，但那是爹娘定下的，我心里一直都不愿意。

周老师，等我毕业就嫁给你好不好？我会用一辈子来证明，这不是一时的冲动。

巧云”

看完信，我的手忍不住发抖。我知道，这封信将会改变很多事情。但我更清楚，作为一个老师，我不能辜负了这份纯真的感情。

就在我打算找巧云谈一谈的时候，村里却传来了一个消息：王大壮回来了。

王大壮是个很有钱的人，据说在上海开了好几间布料店。他比巧云大十几岁，是个精明能干的生意人。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和巧云的家里定下婚期。

从那天起，巧云就很少来上学了。听说是被她爹娘禁足在家，连出门都不让。我的心里又急又痛，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连几天，我都魂不守舍。学生们在课堂上回答问题，我常常听不进去。晚上睡不着，就坐在床边发呆，想着巧云清秀的面容和那双明亮的眼睛。

这天晚上，我正在办公室改作业，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走出去一看，是巧云的奶奶张凤英。

“周老师，你跟我来。”张凤英神色凝重地说。

我跟着她来到村口的小卖部，发现巧云正发着高烧躺在床上。她的脸色通红，嘴里一直在喊着“周老师”。

“孩子已经烧了三天了，一直不肯吃药。”张凤英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的事。其实，巧云从小就懂事，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任性。”

我站在床边，看着昏迷中的巧云，心如刀绞。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巧云的父母回来了。

“你来干什么？”林广财一见到我就怒气冲冲。

“是我让周老师来的。”张凤英挡在我前面，“你们也该好好想想，巧云这样值得吗？”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吵闹声。一个妇女拉着王大壮走了进来，指着巧云的父母破口大骂：“你们家想害死我儿子是不是？王大壮早就在上海结婚生子了，你们却还想把女儿嫁给他！”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炸弹，在小小的屋子里炸开。原来，王大壮在上海早就有了家室，还有两个孩子。他想娶巧云，只是想找个年轻漂亮的小老婆。

巧云的父母傻在那里，张凤英却像是松了一口气：“这事就这样吧，孩子的婚事，还是要随她的心意。”

这件事之后，巧云的父母不再反对我们了。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村里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说我和巧云的事情不光彩，说我身为老师，却勾引未成年的学生。

学校的领导也找我谈话，暗示我要么离开，要么等巧云毕业后再说。但是巧云的高考就要到了，我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离开她。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再一次出乎意料。巧云的高考发挥得很不好，连个普通大学都没考上。她哭着来找我，说要跟我走。

“周老师，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她紧紧抓着我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我心疼地擦去她的眼泪，却说：“不行，你还小，我不能毁了你的一生。”

就这样，我主动申请调离了清水村。临走那天，整个村子都笼罩在蒙蒙细雨中。我站在村口的老樟树下，看着熟悉的山路，想着那个共撑一把伞的雨天。

巧云没有来送我，听说她被父母锁在了家里。我知道，这样也好，免得徒增伤感。

十年后，我去城里开会，在一家大公司的门口，遇见了西装革履的巧云。她已经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板了，举手投足间都是成功女性的优雅。

“周老师。”她叫我，声音还是那么清脆，却多了几分成熟。

“巧云。”我轻声回应。

我们相对而立，千言万语，却都没说出口。最后，她笑了笑：“周老师，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点点头：“还行，还在教书。”

她的眼圈有些发红：“那就好。”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我们都再勇敢一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那个雨天的山路，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这十年，你可曾后悔过？

夕阳西下，我独自走在城市的街头。远处的晚霞，让我想起了那个站在小卖部门口，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