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欠巨债跑路,我的人生也毁了

每读故事 2025-01-22 11:46:45

序章

2020年夏夜,宁泉将车停在工厂的后门处,摇下车窗后,他点了一根烟,等着林强从后门出现。

工厂内传来工人愤怒的吼叫声。

明知道后门已经废弃多时,工人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注意到这里,但他还是很紧张。他本应该和他们站在一起,而不是独自躲在这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雷克萨斯里窥探四周。

不过林强很快就出现了,他将几大包手提袋丢到门外,接着狼狈地翻墙而过。

宁泉立马将烟头丢掉,都到了这种关头,他本能想到的却是林强不喜欢车里有烟味这种琐碎的事。

林强艰难地将丢在地面上的几只提袋捡起来,宁泉打开后备箱,想过去帮他。

“不用,都是些工厂的零部件,不重的。”林强一口回绝道。

他打开后座的门坐了上去。

宁泉将后备厢扣上之前,用手轻微掂起其中一只提袋,很重,且没有零部件碰在一起的响动。

他轻轻拉开拉链,看见一只手办的头部,因为动画很出名,所以大部分孩子都很喜欢这种同款手办,似乎是叫《进击的巨人》,宁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将手办放回了原处。

除了手办之外,还有两张机票,一张写了林强的名字,飞行目的地是澳洲。

宁泉拉上拉链,扣上后备厢,接着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如果说之前是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确证,林强在骗人。

工厂选址位于郊区偏远地带,辉煌的时候曾有专门的大巴将工人从城里运送过来,如今附近到处停满了五花八门的电动车,甚至自行车。

一想到那些人或许是从城中骑了三四个小时的车来到这里,期望林强能站在他们面前,用旧日那副沉稳的面孔保证一切都会得到解决,宁泉的沉默便更甚。

不能开车灯,附近可能会有蹲点的工人,前路不平,宁泉集中精力往前开,目之所视的地方,人们将自己的交通工具堆叠在路中央作为路障。

“直接开过去。”林强也看到了。

凭借隐约的光线,宁泉从后视镜看到林强的脸,是一张带着劫后余生的侥幸面孔。

被扯散的领带和凌乱的西装,证明他也许被抓住过,但又侥幸挣脱。

“这是他们的交通工具……”宁泉憎恨自己的唯唯诺诺。

“你必须得开过去,不然我怎么去解决工厂的危机呢?”林强说道。

宁泉无声地朝那堆交通工具驶去,车轮散架的声音、被碰撞到一边的声音在沉默中接连响起。

终于结束了这种持续的折磨,车辆朝着平稳的道路驶去,也许会有人注意到工厂外的异常,但无路如何,他们现在已经无法追上来了。

林强扯下领带,用放松的语气对宁泉说道:“多亏你了老宁。”

“当了您十多年的司机,这点事不算难。”宁泉这么说道。

“你的儿子还好吧?快上小学了吧?”林强用熟稔亲密的口吻问道。

宁泉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说道:“是女儿,她今年初二,很有体育天赋,选拔赛之后,就要参加正式的长跑比赛了,是赛事级别的,叫什么新希望,每年都会办。这件事我经常跟您提起的。”

林强意识到自己犯了蠢,他迅速找补道:“记混了,记混了。”

“林总,有件事我知道现在不该说。但是……我女儿的训练不能断,还有学费林林总总的一大堆,我实在是拖不起了。”

到了这种时候,宁泉还是低声下气地在说话。

“老宁啊,我也告诉你实情吧,我啊,其实早就没钱了。”林强看着车窗外,语气不无遗憾地说道,他还是没有搞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之后便是更久的沉默,突然间,林强听到火机的弹响声,宁泉一只手扶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在封闭的车厢内点了一支烟。

冉冉升起的烟雾中,宁泉透过烟雾回头看他,表情鬼魅一般道:“我抽根烟你不介意吧?”

又是一个雨天,宁婉钰最讨厌雨天。

汗水和雨水会混杂在一起,她的棉质帽衫早已浸湿,不间断地跑步带来的热量在寒冷的侵袭之下转化为白雾,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中。

天色昏暗,公园的道路阴绿且潮湿,几乎没有行人。

宁婉钰加快了速度,跃过几处水坑再拐过弯道,一条更宽敞的道路便呈现在眼前,从这条路往前再跑过三个红绿灯,就能看到母亲经营的饭馆,她们的家。

一辆窄小的拖车在十多米处的位置缓慢向前移动,上面放置了远超它所能负荷的家具和行李。虽然绑了一层塑料布,但还是有不少桌椅和棉被露了出来,在雨中不断往下滴水。

宁婉钰打算从侧边的行车道借道过去,此时一辆车子飞速驶过,溅起的一滩水渍全部均匀地泼洒向她和旁边的行李拖车。

她咒骂了一声,视线由远及近,看向旁边那个从刚才便被巨大的行李车遮盖住身影的人。

他穿了一身与自己差不多相同材质的灰色连帽衫,外面虽然披了一件塑料雨衣,不过里层已经完全湿透,他似乎要比自己淋得更彻底一些。

“你没事吧?”宁婉钰问道。

对方有一张英气的面孔,年龄应该二十上下,短发,不说话时,面目表情总给人一种不屑一顾的感觉。

他听到后却用奇怪地目光看向她,仿佛这是一个没什么道理的问题。

“我能有什么事?”他说完后便继续拉着拖车朝前走去。

真是个奇怪的人,宁婉钰站在原地,看他再次拉起拖车消失在公园的拐角处。

准备离开时,她才发现地上落下了一只破损的玩具,她本打算将玩具丢在原地,那人或许会回来找,但想了想,总觉得那玩具看起来眼熟,那人行李这么多,一时半会儿估计也察觉不到自己丢了什么。

这么想着,她便又将玩具塞到了连帽衫的口袋里。

母亲丁琳经营的饭馆在离公园最近的一处商业街内,地段位置并不算好,优点在于房租便宜,临街的位置分为上下两层,一层用于经营,另一层用来居住。

往常这个时候,饭馆里刚开始忙碌,母亲不会注意到她湿透的衣服。

但今天有所不同,母亲站在饭馆门口,似乎在跟什么人争吵。

“赔五百怎么够呢?”

她听到隐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胡搅蛮缠的客人问出这句话时,母亲面露疲态。

“雨天路滑,我分明在门口放了这样的标牌,那么显眼,您不可能没看到……”

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攻击力。

对面的客人戴一副眼镜,工作族的打扮,说话的语气却格外地蛮横:“我是在你店里摔倒的!这点不管怎么说你都没有借口。说一千就是一千,不然我就报警。”

“开什么玩笑!你说多少就是多少?干脆整间店都给赔给你好了!”宁婉钰走到母亲身边怒气冲冲地说道。

对方见她年龄不大,却一直顶撞自己,心中恼火更甚:“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来掺和什么!”

听了这句话后,宁婉钰再次回骂道:“你这样碰瓷的人我见多了,欺软怕硬,真要闹到警察那里,你以为自己能得着什么好吗?”

“好!报警就报警!”争执声引得不少人围观,对方面子挂不住,遂拿起手机做出报警的架势来。

母亲拉住宁婉钰,语气有些责备道:“这里交给我处理就好,快回去换身衣服。”

既然母亲这么说了,宁婉钰也只好压制住怒火,往二层的方向走去。

偏偏对方不愿意就此结束这场争端,手里拿着还未拨打出去的通话页面对着不断说好话的母亲道:“像你们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就算开了店也迟早得黄。”

宁婉钰扭过头来,握紧拳头又朝着那人冲了过去,“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她怒吼道,眼看着对方面色变得煞白。

“宁婉钰!”母亲的声音要比以往高出很多倍。

“哟,今天这么热闹?”就在宁婉钰即将克制不住要打向那人时,一个警察装束的中年男人朝饭馆的方向走了过来。

“诶?我还没报警啊……”那人诧异道,随即看到救星似地朝着中年警察的方向挪动了过去。

宁婉钰看了那警察一眼,眼中的愤怒更甚,但她随即扭头往二层走去。

“郑警官……”丁琳冲对方说道,她的面色颇为尴尬,“那孩子……抱歉。”

郑警官说了句不用在意后,遂看向戴眼镜的工作族说道:“老远过来就听到你说要报警,我刚好在这里,有什么问题说吧。”

“额……是这样的,我在饭馆摔倒了,但是他们不赔钱。”对方语气磕巴道。

郑警官从上到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后问道:“你是怎么摔倒的?”

“他们店里地面湿滑,我一踩上去就摔倒了,屁股先着的地,到现在还疼得不得了,我估计是尾椎骨断了。”对方面对警察时,语气反倒没有刚才那么气势汹汹了。

“尾椎骨要是断了,你现在是不可能站在这里的,而且你的鞋底有防滑功能吧?这种鞋有一段时间我经常穿,别说湿滑的地面,就算是走结冰的山路也没什么问题。对了,刚才你想让她们赔偿多少来着?”郑警官一番话说完后,对方已然招架不住,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结账离开了。

郑警官与丁琳差不多同样的年纪,他个子不高,眼窝深陷,这一点导致他无论看谁都会让对方心生怯意。

“郑警官,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丁琳的语气依旧温和,但郑霖多年的刑警经验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她眼神中的排斥。

“嗯……其实我最近被调到了这座城市。知道你在这里开了家饭馆,所以过来探望一下。”郑霖尽力将自己的目的隐藏在话语之后。

“我如果有任何消息,都会直接告诉您的,钱我也一直在赔给对方,这一点您是知道的。那孩子对这件事很敏感,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您尽量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丁琳疲惫的双眼看向他,已然清楚他的目的。

“我知道,但是……”郑霖无奈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来递给了丁琳,丁琳看着那张纸上的内容,面色铁青,他说道,“上面下了死命令,很快这东西就会在市里散播出去,到时候……总之,我来是想告诉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既然来了,吃顿饭再走吧。”看见郑霖风尘仆仆的模样,丁琳下意识在他离开前喊住他道。

郑霖脚步顿住,他走回餐厅内说道:“我随便吃点就好,记得……加辣。”

丁琳听到这句话后抬头看向他,潮湿的空气从饭馆外包围而来,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

宁婉钰换了一身衣服,将湿透的连帽衫放进旧式洗衣机中,窗外的雨声混杂着室内洗衣机的水声,黏腻的潮湿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走下楼,饭馆已经空无一人,母亲从厨房端来几道简单的小菜对她说道:“来吃饭吧。”

“郑霖走了?”她擦了擦头发坐到母亲对面的位置问道。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直接叫人家的名字。”丁琳拍了拍她的头责怪道。

宁婉钰砸了砸嘴岔开话题道:“我也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像刚才那种人,就不该给他好脸色,不然他会觉得我们母女俩很好欺负。”

“所以呢?打他就能解决问题吗?”丁琳放下筷子,严肃地看着她,末了突然说道,“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身上哪一点吗?”

宁婉钰预感到母亲接下来要说的话,筷子烦躁地在菜里来回拨弄。

“那时候我跟你父亲还没结婚,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夜摊,有人冲我吹了一声口哨,他抡起酒瓶子,一个人跟那十几个人打了一架。我因为这一点选择了跟他结婚,这件事说起来讽刺,因为现在这成了我最恨的一点,你偏偏这一点跟他很像。”丁琳还是说了出来。

宁婉钰摔下筷子,语气烦躁道:“为什么总要提起他?这是我能选择的吗?你以为我想成为他的女儿吗?”

“你还在跑步对吗?”漫长的沉默之后,丁琳问道。

宁婉钰低下头,唯独这一点,她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的视线在湿滑的地面来回扫视,放置了小心滑倒标识的牌子就在不远处,垃圾桶还未清理,里面一张揉碎的纸引起她的注意,她捡起来。

“别看。”丁琳语气有些颤抖,她想制止,但宁婉钰已经将那张纸铺平展开放到了桌子上。

‘通缉令——宁泉,涉险重大肇事逃逸,如看到此人可通报给当地警察,负责警官:郑警官,联系电话:xxxxx’——上面的悬赏金额多了一个零,同样刺目的还有父亲那张还停留在四年前的照片,沉稳和局促并存的一张脸。

“明明是他犯的错,为什么承担代价的却是我们?”宁婉钰再次将那张纸揉碎后丢进了垃圾桶,寒意涌入身体。

“无论如何,他是我们的亲人,这一点你无法否认。”丁琳说完这句话后便陷入了沉默之中,她双眼看向门外,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水渍上倒映出灯牌的模糊形状。

“妈,我们到底还剩多少钱要赔?”宁婉钰长吸一口气问道。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但是婉钰,我负担不起你训练的费用。”丁琳用愧疚的语气看着她说道。

“我知道,我也没有那方面的打算。”宁婉钰背对着母亲,她感觉胸口上被某种沉甸甸的东西压着,无论怎么努力呼吸,都始终无法摆脱这种重负。

她将碗筷收拾洗完,摆好了所有餐具后,“我先睡了,明天还要上学”说完这句话后,她不敢再多看独自发愣的母亲,接着便径直回到了二层。

洗衣机的声响已经消失,她将那件连帽衫拿起来,里面的玩具掉落下来,她放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突然想起这是某部动画里的角色,名字好像叫做《进击的巨人》,有一年夏天训练结束时,她每天回到家就会看这部动画,明明也没有过多长时间,为什么就忘记了呢?

2020年夏夜。

车厢中烟雾缭绕,林强通过后视镜观察驾驶座的宁泉,由于位置的限制,他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

“咱们已经停了一段时间了,老宁,你烟也抽完了,要不……”林强用商量的语气问道,这放在往常根本不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

“您只说让我来接您,但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宁泉说这句话时表情看起来还算是正常。

林强长舒了一口气道:“刚才忘记了,那个……送我到家门口就好。”

汽车再次启动,林强将窗户稍稍打开一条缝隙,以便让烟雾散去,在车辆的颠簸中,他颇为安心地闭上了双眼,连日来被工人们围堵在工厂中,他已经好几个晚上没能睡觉。

半个小时后,林强被尿憋醒,睁开眼,车窗外依旧是无边的夜色。

“那个老宁……你停下车,我实在憋不住了。”林强颇为窘迫地说道。

宁泉停下车子,林强去拉车把手,发现锁还没有打开。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林强的脸憋得通红。

车锁弹开,林强迅速拉开车门冲了下去。

对着野地撒完尿,林强才意识到不对劲,他回到主路上,眼前这条路荒无人烟,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回家的方向。

车灯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用一只手挡住光线,问道:“老宁,你到底要做什么?”

宁泉摇下车窗,看向他道:“飞往澳洲的机票,价格应该不低吧?我们的工资支付不了,你却有钱买机票?”

“这十多年来我对你不好吗?做人得知恩图报!”都到了这种时候,林强还是选择了避开话题。

“我瞒着所有人把你带出来,还不算是知恩吗?你告诉我,这笔钱你到底能不能给我?”宁泉平静的面孔下终于产生了一丝裂隙,压制不住的怒火很快便要宣泄。

“那张机票,就是我所有的钱了。”林强的嘴脸在车灯照射下暴露无疑。

远处有隐约的电动车光线正朝这个方向过来,原来宁泉并没有开远,而是一直在工厂附近的道路上打转。

“老宁,凭良心讲,我欠你的钱算是最少的吧?你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选择帮我的,难道不是吗?这辆车抵押出去后或许能拿回一些钱,你可以去找我的家人要……”林强看见电动车的光线正在逼近,语气已经越来越紧张。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提起家人?

宁泉为自己现在的作为感到羞耻,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去帮这样的人,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人!

他握紧方向盘,将车门上锁后,径直朝前开去。

林强意识到宁泉已经抛下了自己,他必须得想想办法,只要能到机场就好。

但是已经开出去一段距离的雷克萨斯掉头朝他开来,林强以为宁泉改变了主意,他站在主路中间,奋力朝车辆挥手。

但是雷克萨斯的速度越来快,直到‘砰’的一声,肉体被碾压碰撞的声音持续响起。

几分钟后,一切又再度安静了下来。

柜台后面放有一面圆镜,饭馆不忙碌的时候,丁琳偶尔会从那里端详自己。

头发长年累月地全部束做一尾低矮的马尾,发际线因此后退了很多,额头上也长了斑点,她很少化妆,因此变老的痕迹几乎能一眼看出来。

有人走了进来,她拿起菜单递过去,对方是个二十岁上下的男青年,长着一张沉默英气的脸,总觉得有些眼熟。

“随便坐。”她只是这么说道。

“你好。”对方指了指玻璃墙面上泛黄的招聘页面问道,“贵店还在招员工吗?”

“那个啊……”丁琳有些迟疑,“确实有招聘的想法,但是……”

但是她和女儿还能长期在这里待下去吗?

“我叫林霄简,刚上大学,因为家人生病,所以休学回来照顾。您放心,我很能吃苦,不会随随便便就撂担子不干的。”自称林霄简的男青年说道。

“不好意思啊孩子,不是你的问题……”丁琳尝试用委婉的语气说道。

“阿姨,如果没有招聘的想法,至少不要将纸一直粘贴在那里,我不相信没人来应聘过,但基本都被你这样犹豫的态度给回绝了吧?”林霄简说话有些不通世故,但语气里没有什么攻击力。

“我只是需要考虑一下。你也看到了,现在店里没有什么客人,这段时间生意并不好做。”

丁琳进一步明确拒绝道,生意不好只是她一部分的借口,更深的原因她还不打算说出来。

林霄简沉默,准备转身离开时,看到了二层楼梯上放置的玩具。

“《进击的巨人》。”林霄简冷不防地看着那个方向说道。

“诶?”丁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只之前没有出现的玩偶,应该是婉钰带回来的。

“是一部动漫的名字,故事讲的是一个被巨人支配的世界,这些巨人能够轻易摧毁人类的城市和家园。人类为了生存,被迫躲藏在高墙内,不断尝试各种办法抵御巨人的侵袭。”林霄简看着那只玩具说道。

“……那样的生活应该很难熬吧。”丁琳从镜子里看到林霄简的侧脸,他只比女儿大几岁,双眼却毫无神采,他们三人有种相似的疲惫。

“嗯……毕竟这就是选择直面应对侵袭时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吧,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逃跑吧?一直逃到无法再逃为止,一直逃到尘埃里,只为了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林霄简留下一串号码在柜台上说道,“扯远了,阿姨决定好的话,打这个电话告诉我就好。”

天气彻底放晴,课间休息时间,教室内人潮涌动。

“雨天结束了啊,下午还是要体测,真烦呐。”同学在宁婉钰旁边抱怨道。

书本上的内容还是很难记住,自从转学后,她原本就不大好的成绩更是一落千丈。

“只是简单的体测而已,糊弄一下就能过去的。”她用安慰的语气说道。

“转来的那几个体育特长生下午要跟我们一起体测。过关的标准线都被他们给拉高了……”同学的语气很烦躁,宁婉钰没有接话。

她看向窗外的操场,林叶浮动,新来的特长生站在操场的一侧,在体育老师的口哨声下做一些常规训练。

跑道的触感,挥臂的瞬间,手肘划过空气的特殊响声,就连风的气息,她都能一一在脑中构想出来。

午休过后,所有人不情不愿地从教室中走向操场。

那几个特长生果然站在人群中,“今天他们会跟你们一起跑,主要起一个示范作用,跑步跟考试都一样,需要竞技精神,不要叹气,尽力跑就好!”体育老师环视众人一圈后,用喊口号一般的语气说道。

哨子响起,预备姿势做好。起跑。

第一圈已经有不少人停下脚步开始步行,第二圈,第三圈,持续不断地有人退出,少数人还在坚持跑下去,接着是第四圈第五圈,一直到宁婉钰自己也数不清楚到底跑了多久后,助威声开始响起。

场上只剩下她和那群体育特长生,其余的学生都在一旁为她加油鼓劲。

体育老师没有叫停,她便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到最后一圈,她将之前攒下的力气挥泄而出,很轻松地便超过所有特长生第一个抵达了终点。

叫好声此起彼伏,同学走到气喘吁吁的她身边,递给她水和纸巾道:“比起他们,你才是最适合被保送的那一个吧?老师之前没有找过你吗?”

找过,她看向人群中体育老师的眼睛,随即扭过头去,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在叹气。

“没有那么厉害啦!再说我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宁婉钰笑着敷衍过去。

体测结束后,果不其然,体育老师要她留下。

站在操场一侧,看着其他学生三两放学回家的声音,体育老师问她:“宁婉钰,那批特长生的名额本来有一个是留给你的,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以你的条件,只要再训练几年,完全有被保送的能力。”

“老师,我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宁婉钰低着头说道。

“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简单的体测你本来可以敷衍过去,为什么要跟他们较劲呢?你是心里不服气才会这样吧?”体育老师很年轻,语气也并不好。

“老师,训练要花很多钱吧?就算被保送了,也一样要花很多学费,看起来是很体面的事,但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所以虽然不服气,但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宁婉钰长吸一口气,最终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些话,你之前怎么不说呢……”听到这句话后,老师不耐的表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无奈。

将书包罩在帽衫下面,宁婉钰站在学校门口,与等公交的学生擦身而过,她做好起跑姿势,接着朝夕阳深处跑去。

到饭馆门口时,店里的客人已经增多。她照例收拾了一些外围的桌椅,看见后厨内走出来一个人,还穿着那天见到他时的灰色连帽衫,手里端有一盘菜,外面罩了一件围裙,上面写有‘钰琳饭馆’的字样。

母亲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她奇怪的眼神后解释道:“这是林霄简,新来帮工的服务员,比你大几岁,以后要叫他哥哥。”

林霄简冲她点了点头,仿佛第一次见到她一般,随即便自然地去送菜。

宁婉钰走到母亲身边,语气担忧道:“妈,咱们经济状况这么差,为什么还要招工?再说,很快这里我们也待不下去了……”

“……我太累了……不想再逃了。”丁琳说完这句话后便朝后厨走去,“以后你能轻松很多,多做些你想做的事吧。”

宁婉钰站在原地,看着母亲的身影远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宁婉钰拿起来,消息是体育老师发过来的,是一条参赛信息——‘新希望专业级马拉松赛事’。

“如果能夺得名次,会有一笔数目不菲的奖金,你考虑看看吧。”老师的信息到此为止。

宁婉钰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但如果仔细去探寻的话,视线便很快会消失,她下意识地看向林霄简的方向,他随即扭过头去。

果然是他。

2020年夏夜。

吃饭的地点在城郊的山间度假村内,觥筹交错间,酒桌陷入惬意的沉寂中,有人注意到席间穿着一身高中生制服的林霄简。

“林强,你儿子今年刚上高中吧?”林强给说话的那人点了一根烟,忙不迭地点头。

“这孩子成绩不差,喜欢数理化,老师跟我说这样的好苗子,之后肯定能保送理大。”林强摸了摸林霄简的脑袋,语气很是骄傲。

“真不错呀,你这个人平时没什么优点,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对方的语气让林霄简不舒服,他斜睨那人,眼神中有敌意。

“倒是挺有个性,来,叔叔敬你一杯。”对方抬起酒杯,眼神半带施压的意味。

近期这样的饭局从未间断过,但主要还是围绕这人展开的,父亲的工厂似乎陷入了重大的经济危机,林霄简知道这不过是对方施展的一种服从性测试。

但他还是举起了酒杯,仰头将白酒灌入喉中,酒精热辣,呛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怎么有叔叔敬我的道理,这杯我自罚。”他忍着呕意说道。

对方果然很满意,几杯酒下肚后,他的意识开始模糊,酒桌上的注意力开始从他身上转移。

“这件事我也想帮你,但是林强,你做人不地道……那么多人……你说撤走就撤走啊……”交谈声响起,他的视野范围开始缩窄。

终于熬到酒局结束,开车的是一个陌生的司机,父亲似乎特意说过,这种场合不需要让宁泉叔叔来开车。

坐在车后座上,林霄简余光注意到父亲正在看手机,聊天界面上不断发送一些亲吻的表情,对方的账号林霄简看到过很多回,不是母亲。

“阿简,没必要这么做的,该拒绝的时候就拒绝。你跟爸爸不一样,有一天你会靠自己的能力平步青云,让爸爸为你骄傲。”林强收起手机,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上的温度似乎稍微缓解了林霄简的醉意。

“嗯。”暖意在周身萦绕,他点了点头,沉沉睡去。

林霄简没想到这段话竟成了父亲的遗言。

得知父亲死讯的那天,林霄简奋力用背部抵住大门,屋内所有的窗帘全部都拉上,屋内漆黑一片,空旷的别墅内部,他看见跪坐在台阶上面色憔悴的母亲成梅,她的卷发蓬乱地耷拉在肩膀上,干裂的嘴唇上起了很多死皮,口红黏着在上面,像干涸的盐碱地。

讨债的人一直在踢门,直到警笛响起,成梅呆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点光,她站起来走到门边去,她说:“阿简,你躲到楼上去。”

“我陪你一起,你自己应对不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慌乱且紧张。

成梅低头看向儿子,他年纪还不大,说话做事却远比同龄人沉稳,但是那又如何,他骨子里还是流着林强的血。

“回楼上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这句话我也不想再说第二遍。”成梅说罢,便将门打开。

林霄简只好回到二楼的阴影处,仿佛一只老鼠,在觊觎楼下的光线。

逃债的人涌入门内,争相怒吼着抓住成梅的衣服,有人拉住她的卷发,将她拖倒在地。

“林强呢?林强在哪里?!”人们拽住成梅,她始终被动地承受,且完全不还手。

“大家冷静一点!”中年警察拨开人群,努力走到成梅的旁边。

警察的到来让现场混乱的秩序稍微平复下来,中年警察看向成梅道:“成梅女士,我们刚得知城郊工厂附近的公路上发生了一起恶意撞人肇事事故,死者是您的丈夫,林强。我是负责这起案件的刑警郑霖,麻烦您跟我去一趟医院认领您丈夫的遗体……”

“林强死了?”现场再度躁动起来。

“他死了我们的钱怎么办?”说话的有讨薪的工人,有给林强投资过的人,情绪越来越激动,一种绝望在屋内蔓延。

所有人都在等待成梅的反应,仿佛花费了全身的力气,她扼住手腕站了起来,面对所有人怀疑的眼神,她说道:“大家放心,我在这位警察面前保证,所有的不动产和我现有的资金都会拿出来赔给大家。现在能不能请大家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好让我去医院确认他是不是彻底没气了。”

母亲率先走了出去,仍旧有不放心的人跟在她身后,郑霖将愤怒的人群引出别墅,末了关门时,郑霖抬头看向二楼,一双发红的眼与他对视。

“撞死他的人是谁?”问这话时,林霄简缩在角落,如同一件被随意丢弃的行李。

宁婉钰从打印店的门口走出来,一阵风吹过,将她手上的纸张吹落在地。

有人先她一步将纸捡了起来。

“赛事马拉松……”他念起里面的内容。

宁婉钰有些紧张。

打印店离饭馆的位置不远,也难怪他会出现在这里。

“喂!你看到了就看到了,非要念出来干什么?”宁婉钰恼怒地抢过纸张冲他说道,阳光下他的瞳孔呈浅褐色。

“参加马拉松比赛,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吧?说起来,你那时雨天也跑步就是为了准备这个?”林霄简侧目看着她,让她有些不适应。

“你原来是能一口气说出很多话的人啊?”她企图掩饰道。

自从林霄简上班的这段时间以来,店里或多或少的矛盾都能被他两三句话解决,倒不是因为他态度很好,而是他常常能堵得对方哑口无言。

“大部分时候没有什么好好说话的必要而已。”林霄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

“那个……”她突然忸怩了起来,最后说道,“我报名的事,能不能麻烦你别跟我妈说?”

“凭什么?”林霄简没看她,只是目视前方道。

“正常人不是该问为什么吗?”宁婉钰偏偏要问上一句。

“好吧,为什么?”林霄简抱起手肘看向她道。

“……既然你一定要讲,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听一听,你现在就是这种心态吧!”宁婉钰一副炸毛的表情。

“求人做事的步骤一般是,先看看自己有什么能够付出的代价,且能让对方满意,并且愿意保守秘密。我问你凭什么,就说明我对你的苦衷并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能够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这样说,还算是大发慈悲吗?”林霄简对着阳光颇为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对她说道。

宁婉钰一时语塞。

“顺带一提,在你想明白之前,我可以先保守秘密。”林霄简离她更近了一些,他的身上有一股雨后草木的气息,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径直朝前离开。

一直到拐过街角,远离宁婉钰的视线为止,林霄简才往公园的方向走去。

小区在公园的后侧,外围的墙面斑驳的厉害,里面的楼房最高不过六层,爬楼梯时总能闻到可疑的尿骚味。

他们本来可以选择租一处离医院更近的地方,但母亲喜欢这里。

“推开窗子就能看到生机盎然的景象,总要好过一睁眼就看到医院外墙。”母亲当时是这么说的,但一段时间之后,她因为病情加重住进了医院,每每林霄简去探望,她都会特意嘱托他把病房内的窗帘拉上。

房子在六层,林霄简打开门,一股陈旧的气息铺面而来,从屋内往外看,能清晰地看到公园内的跑道,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每天都会观察那里,通常早晨和黄昏时期,宁婉钰会从那里跑过去。

行李还有一部分没有搬过来,但母亲的贴身物件应该在她的房间里,发病时她没来得及将这些东西一并带走。

他打开母亲的房门,四处翻找后,在衣柜深处的抽屉里找到了那堆资料。

这些年他们几乎变卖了所有物品用来还债,那堆资料里大多数都是讨债人的信息,母亲会给已还清债务的资料做上标记。

只有一张纸上没有标记,名字叫宁泉,职位是司机,家庭成员列表里妻子名叫丁琳,女儿名叫宁婉钰。

警方公布宁泉为林强致死案的主要嫌疑人后,丁琳带着女儿搬离了当初居住的城市,宁泉则至今不知所踪。

母亲独自处理了父亲的后事,以及与肇事者家属,也就是丁琳的会面,如果不是因为生病,她或许以为自己能一辈子都不让他接触到此事吧。

他将那堆资料放回抽屉,注意到最下层还有一张泛黄的纸张,他拿出来,纸张下面压着一张银行卡。

纸张上是银行的流水明细,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几千块钱打入这张银行卡,对方户主的名字为丁琳。

他拿上银行卡朝门外走去。

小区门口有一处破旧的公交车站,他伫立在车牌后面,面无表情。

半小时后公交车才缓慢驶来,里面蹙满神色各异的乘客,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林霄简挤上前去,有人发出抱怨声,他面不改色,丝毫不给对方留余地,车门终于缓慢扣上,他的背与车窗玻璃紧紧贴在一起,一股黏人的汗臭味萦绕不去。

公车费劲地吞吐乘客,到达公立医院时,仿佛消化不良的进食系统终于承载不了胃部的不适,泄愤一般将乘客一吐而空。

三层右边的病房,他隔着房门的玻璃看向母亲,她的床位靠窗,身子背对着房门。

他推门走进来,到她的床边放下买好的晚餐,然后走向窗户。

“别拉开窗帘啊。”母亲抱怨地伸了个懒腰,林霄简回头看她,面色憔悴,但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倒颇有精神。

他将母亲扶起来,支起桌板,将餐食打开,母亲简单吃了几口便皱起眉头道:“一点味道都没有啊……”

“坚持一段时间,病好了给你做酱烧鸭。”他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

母亲得病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亲近了很多,多数时候他更像是两人之中的那个家长。

“酱烧鸭啊……都快不记得那是什么味道了。”母亲叹了口气,认命地继续舀起索然无味的餐食放到嘴中咀嚼,末了她问道,“我现在在医院也还不错,你也该回学校了,课业不能耽误太久。”

林霄简摇了摇头说:“我休学了,等你好一些再回去。”

母亲放下手里的勺子看着他,眼神中有不忍,但那情绪很快被她掩饰下去:“不要担心学费,我还有一些……”

一张银行卡放到餐桌前,母亲看到那张银行卡时表情变得惊愕。

“你说的是这个吧?我拿去交了医药费和住院费,剩得不多了。”林霄简看着母亲的表情说道,“用来治病的钱和交学费,这两者无论如何都不能相提并论吧?你是打算让我后半辈子都一直活在愧疚中吗?”

“都说了让你不要管这些事,为什么不听话呢?”母亲呆愣地看向窗外,嘴巴无意识地咀嚼着,“我不恨你,我只是没法面对你……那些沉重的东西,我背负太久了……生病对我来说是种解脱。”

这些年来她第一次说起这些话时,语气中没有歇斯底里。

她靠向身后的枕头,顺势躺了下去,将身子重新转向窗户的方向。

林霄简收起桌板,将她剩下的餐食归拢到垃圾袋中,一直到他离开病房,两人之间再无交流。

母亲的主治医师在三层外的病房门口等他,看到他走出来后,她手指向三层尽头的窗户,“我们去那边谈谈吧。”

“张医师,这几个月来欠的住院费和医药费我已经交齐了。”两人一路走过三层的通道,抵达少有人经过的尽头处的窗户,林霄简看出对方的欲言又止,于是率先开口道。

张医师摇了摇头说道:“霄简,我来不是为了这个。你母亲的病情已经发展到了末期,必须尽快做手术。你母亲曾告诉我,入院后如果病情恶化就采取保守治疗,坚决不手术。但你是家属,你有知情权和决策权,所以我必须将这件事告诉你。”

“手术费是多少?”林霄简径直问道。

“预计在十万以上,并不能保证术后会不会复发。但如果与保守治疗对比的话,显然做手术的结果会更好……”成梅恳求过她不要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儿子,但是林霄简是她唯一的直系亲属,作为医生,她不可能不说这件事。

“我会想办法,不过张医师,我知情这件事还得麻烦您先不要告诉她。”林霄简说完这句话后,便与张医师告别。

提着母亲几乎未动的餐食丢入垃圾桶时,他站在医院的出入口处看着三层的方向,对母亲来说,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或许是种解脱,但他的解脱又该从何处去找寻呢?

他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对方接通后,他说道:“我有事要找您。”

半小时后医院附近的花园内,蚊虫聚集在巨大的棕榈树之下,嗡叫着繁衍生息,郑霖坐在下面的长椅上,地上堆了不少烟头。

“啊,你来了。”郑霖抬头看他。

林霄简点了点头,坐到郑霖的旁边说道:“您没有说自己调到了这里。”

“无所谓啊,工作内容都是一样的。你不也是吗?你母亲生病的事我很抱歉,不过你搬来这里,应该不只是为母亲治病方便,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吧?”郑霖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眼神颇为阴霾。

“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林霄简否认道。

“这些年你母亲刻意隐瞒了对方的信息,但是你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吧?”郑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雾喷入半空中,“没用的,对宁泉来说,家人很重要,所以他从来没有在她们的生活区域暴露过行踪。否则我也不会这么长时间找不着他。”

“家人如果真的很重要,他就该投案自首不是吗?这样的行为不论怎么看,都是懦弱吧。”林霄简握紧双手。

“阿简,你和爸爸不一样。”他闭上眼,父亲的话依旧挥之不去。

郑霖叹了口气,将烟头踩灭道:“好了,说正事吧,你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泄愤吧?”

“我母亲的病情已经到了末期,需要做手术,费用预计十万以上。我没有能力拿出这笔钱。”林霄简深吸一口气,握紧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郑叔叔,我不是想跟你借钱,这些年没有你的帮助,我不可能知道那对母女的信息……”

“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郑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悬赏令递给林霄简,“宁泉这个人,对女儿的体育天赋一直很看重,有不少人说他曾炫耀过女儿会参加市里举办的专业级马拉松赛事。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的会出现,唯一可能的场合就是这里了。”

林霄简展开那张纸,里面宁泉的悬赏金额又增加了,数目与母亲的手术费恰好吻合。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做选择权在你,不过透露信息这种事,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做了出格的事,我一样会站在你的对立面。”郑霖站起身来,朝着蚊群吐出烟圈,纷乱的蚊群受烟味的影响散去不少,不过很快又聚集了起来。

郑霖走后,林霄简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张悬赏令。

专业级赛事马拉松,与宁婉钰那种报名表上的内容如出一辙,他似乎想到了,她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0 阅读:4

每读故事

简介:比生活更精彩,欢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