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1年2月,洪仁玕专门从南京来到苏州,与忠王李秀成会谈,劝他服从太平天国大局,配合陈玉成出兵武昌。洪仁玕到来,李秀成并不欢迎,但洪仁玕毕竟是朝廷的人,还是洪秀全的兄弟,也不得不给面子。
洪仁玕好说歹说,李秀成也不想西征,他直接告诉洪仁玕:“西征武昌,围魏救赵作战,湘军早就看破了,岂能成功呢?陈玉成此举,没啥意义。”
西征武昌,迫使湘军从安庆撤退,是典型的围魏救赵作战。太平军第二次摧毁江南大营,消灭南方八旗、绿营,就是围魏救赵战术。
俗话说,不能在同样地方栽跟头,清军已经吃亏了,岂能重蹈覆辙呢?围魏救赵作战,曾国藩、胡林翼一样看出来,直言:“效仿去年故事而已”,看破了太平军作战计划。
湘军看破计划,成为李秀成消极西征武昌的理由,着实可惜。因为,无论是太平军的围魏救赵战术,还是湘军的围点打援作战,对方都心知肚明,并不奇怪。
所谓围魏救赵,就是攻其必救,攻打敌军重要地点,迫使对方解围,然后在运动中寻找机会歼灭敌军。围点打援,就是围困战略要地,迫使对方前来决战,从而消灭对手有生力量。
湘军、太平军都人才辈出,名将如云,岂能看不透这些作战计划呢?对手看透计划,不意味着就能无动于衷。说到底,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就看是否输得起。
1860年初,太平军制定围魏救赵作战,李秀成奔袭杭州,李世贤袭击湖州,攻打江浙,吸引江南大营分兵。江南大营主帅和春,提督张国梁都是身经百战,从广西一路追击太平军,是清朝南方武装力量的支柱,也知道这是围魏救赵。
明知是围魏救赵,和春、张国梁也要分兵救援杭州、湖州。很简单道理,江南大营的财税来源是江浙,这里也是清朝的“钱袋子”,岂能丢失。江南丢失,朝廷怪罪下来,谁顶得住。
两江总督何桂清,浙江巡抚王有龄,负责江南大营饷银,他有守卫疆域责任。和春、张国梁不去帮忙,双方就没合作的可能,对日后工作非常不利。再则,万一太平军果真杀入江浙,皇帝龙颜大怒,估计就九族不保。
西征武昌,情况也是如此,湘军知道计划,也不影响太平军战斗。因为,武昌的重要性,不是曾国藩可以放弃,只要武昌丢失,曾国藩更加倒霉,因为他将失去最重要的盟友。当然,湘军是否救援武昌,也不是曾国藩说了算。
潜意识中,湘军是曾国藩个人军队,实则不然。就1861年安庆之战而言,湘军绝大多数武装力量,都掌握在胡林翼手中,鲍超、多隆阿、李续宜、成大吉、张运兰都是胡林翼的人。
胡林翼有多重要?左宗棠一生瞧不起曾国藩,却十分敬佩胡林翼,曾国藩自己也说“润芝才华,十倍于我”,润芝,就是胡林翼的“字”。湖南益阳人,胡林翼影响力,伟人都佩服,所取“字”读音一样。
没有胡林翼力挽狂澜,湘军挺不过艰难的1857年。没有胡林翼大刀阔斧对湘军进行改革,并搞好与满蒙勋贵关系,湘军就无法壮大。事实证明,曾国藩的老农加书生模式建军,压根打不赢太平军,胡林翼之后的湘军,已经不是老农、书生组合。
晚清鬼才王闿运,在《湘军志》中直言胡林翼是“中兴第一人”,湖北湘军是中流砥柱。曾国荃强烈不满,让人毁掉书籍,自己找人重新编《湘军记》,对曾氏湘军大肆歌颂。
胡林翼是湖北巡抚,守卫武昌是他的责任,他不容许武昌被占领。围困安庆的湘军兵马,绝大多数都是胡林翼的人,制定东征计划,也是胡林翼杰作。只要胡林翼撤兵,仅凭曾国荃“吉字营”,压根无法对付陈玉成、李秀成联手。
曾国荃,是什么情况呢?安庆之战开始,曾国荃名气并不大,经验也不足,如果不是兄长两江总督曾国藩栽培,曾国荃难以出头。如果曾国荃足够强大,多隆阿就不会当面怒斥曾氏兄弟,并拒绝为他们做嫁衣。
胡林翼亏在身体不好,以及亲信李续宾在三河镇败亡。李续宾,号称湘军第一悍将。李续宾由罗泽南培养,但跟了胡林翼之后才崛起,连续拿下武昌、九江,成为咸丰的红人。如果不是三河惨败,李续宾就是安徽巡抚,围困安庆任务,轮不到曾老九。
太平军西征武昌,目的就是让胡林翼调兵。1861年3月,陈玉成西征,连克黄州、蕲州、广济,抵达武昌县。胡林翼立刻调兵,把李续宜与成大吉调回武昌,并准备让鲍超、多隆阿回来,保卫后方。
胡林翼赌不起,也输不起,他不能没有武昌。曾国藩是两江总督,守卫武昌不是他职责所在,但湖北巡抚却不得不管,这是职责使然。后来,陈玉成继续在外线机动,多隆阿、鲍超果真从安庆离开,去迎战太平军。
从战役角度看,陈玉成达到了目的,但所部太平军损失惨重,李秀成又不愿意来帮忙。结果,陈玉成带着一帮疲惫之师,去猛攻曾国荃的堡垒,太平军以血肉之躯猛冲,终究无济于事。
李秀成有私心,这是安庆之战失败的重要原因。当然,陈玉成也有“私心”,让太平军付出惨重代价。守将叶芸来建议突围,保存有生力量,但陈玉成把安庆当做自己的势力范围,非要死磕到底,也是可悲。
湘军围点打援战术为何奏效?太平天国推行封地制,太平军将领把城池视为自己的生命、财产,为了一亩三分地,拼得头破血流。运动战术,把战场从内线转移到外线,围点打援不攻自破,但太平军做不到,湘军就抓住了这点,反客为主。
运动作战,保存有生力量,围魏救赵,变被动为主动,这是太平军一条出路。问题是,太平军各自为政,不愿意为他人火中取栗;只要不是在自己辖区作战,就不会卖力,结果被各个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