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拆迁倒数第一户,一张1985年的剪报让开发商连夜提价三倍!
今天又有人来敲门。
门是老式的木门,油漆都掉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发黄的木头。敲门声很有节奏,听起来像是又来了个戴安全帽的。
我放下手里的老花镜,起身的时候顺手把桌上的茶杯往里推了推。杯子是塑料的,上面印着褪色的”职工运动会纪念”字样。

“刘叔,考虑得怎么样了?”门外果然站着个戴安全帽的年轻人,西装革履,手里拿着个文件夹。
这是第八个来劝我搬的人了。小区里原本有一百二十多户,现在就剩我这一户还在”顽固”。
“进来喝杯茶吧。”我侧身让他进来。茶几上放着几个杯子,都是塑料的,有的是老单位发的,有的是菜场商户送的。这些年来的说客们都习惯了在这些杯子里喝我泡的茶。

年轻人坐下,眼睛在屋里扫视。墙上挂着一面锈迹斑斑的大钟,时针卡在了8和9之间。窗台上放着几盆吊兰,叶子边缘发黄,底下垫着发皱的旧报纸。
“刘叔,这次公司加价了,每平米补贴再提高两千。”年轻人打开文件夹,抽出一张表格。
我摆摆手:“不急,喝茶。”

他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对加价的事这么平静。其实这些天来,价格已经从最初的每平米一万二涨到了现在的两万八。但我始终没松口。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猫叫。那是楼下老张家的猫,据说老张搬走的时候没带走它。现在整栋楼就剩我和这只猫。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听着它的叫声,倒也不觉得太冷清。
“你们知道这栋楼是什么时候建的吗?”我端起茶杯,问年轻人。

“1985年。”他立刻回答,显然做足了功课。
我点点头:“对,1985年。那年我刚到纺织厂工作,分到这套房子。”说着,我起身走向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一个旧铁盒子。打开后,我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泛黄的报纸。
“你看看这个。”

年轻人接过报纸,上面的日期是1985年8月15日。那是县报的一篇报道,标题是《我县首个职工住宅小区竣工》。配图里,一排崭新的六层楼房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这不就是…”年轻人的声音突然停住了。他的目光定格在照片的一角。那里,一个穿着工装的年轻人正在建筑工地上指挥。那个人,是我。
“你再看看这段。”我指着报道的最后一段。上面写着:「该项目采用了由我县纺织厂刘永强同志研发的新型保温砖,为国家节约建筑成本近百万元。这项技术已申请国家专利,并将在全省推广。」

年轻人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这项专利后来怎么样了?”他问。
我笑了笑:“厂里破产的时候,那些资料都不知道去哪了。不过…”我指了指墙壁,“这些墙,都是用那种砖砌的。”

年轻人站起身,快步走到墙边,用手抚摸着墙面。墙上的老式墙纸早已剥落,露出了灰白色的砖面。
“刘叔,您的意思是…”
“这栋楼,是全国第一栋用这种砖建的楼。”我慢慢站起来,走到窗前。楼下,几台挖掘机正安静地停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什么。

“所以您一直不肯搬…”年轻人恍然大悟。
我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你看那边。”我指着窗外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那里原本是纺织厂的职工活动室,现在只剩下一片瓦砾。
“当年申请专利的时候,活动室里开过庆功会。我爱人是厂办主任,就是她帮我准备的材料。那天晚上,她说要给我个惊喜,结果在活动室的台阶上摔了一跤…”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怀着我们的第一个孩子,那一跤之后…”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远处传来一声火车的鸣笛,那是去往省城的方向。
“后来,她再也没能…”我深吸一口气,“但是她说,这些墙里,有我们的故事。”
年轻人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他轻轻把报纸放回桌上:“刘叔,我这就去向领导汇报。这栋楼,或许可以申请成工业遗产。”
我摆摆手:“不用了。”我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发黄的文件,“这是当年的专利申请材料和实验数据。现在的建筑行业,应该用得上。”
第二天,我接到了开发商的电话。他们不仅同意了保留这栋楼,还把补偿款提高了三倍。据说是因为这项专利的价值。
但我知道,真正值钱的,不是专利。
傍晚,我照例在楼下的小花园里遛弯。那只被留下的猫蹲在秋千旁边,盯着我看。秋千是生锈的,上面还能依稀看出”纺织厂”的字样。
我在秋千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口袋里,有一张发黄的电影票,是我和爱人看的最后一场电影。我摸着票根起皱的边缘,想起她说过的话:“永强,这些墙会记得我们的故事。”
楼上,我家的窗户亮着灯。那盏灯是我们搬进来时装的,三十多年了,从没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