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锦宣
2023年《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的破圈,让2025年春节档《封神第二部:战火西岐》有了很高起点。无论是前期的预售票房,还是最后的综合票房,都算是票房市场的成功。但它更成功的地方,还在于对明代长篇小说《封神演义》的现代化改编,呈现了现代工业对古典小说的再现与创造的魅力。
《封神演义》以历史、政治及强大的想象力作为全书框架,主要写了武王伐纣、众仙渡劫、商周战争、分封列国等故事。电影《封神》改编自《封神演义》和宋元话本《武王伐纣平话》,也是讲围绕封神榜的故事。
2023年第一部以纣王为核心,展开一个庞大的朝歌体系。2025年第二部紧接第一部结尾姬发选择叛变镇守西岐、纣王派出闻仲和邓婵玉出兵征伐,开篇即闻仲征伐归来欲告老还乡,邓婵玉继承父亲遗志,自荐即日出征,出兵征讨捉拿姬发。
首先,第二部更凸显主题表达,即人和命运的关系。
在第一部里,商王殷寿以英雄的角色,以权力的象征,成了所有质子崇拜的父亲,也由其作为核心构成一个自上而下的权力体系。其中,质子姬发在看清真相、看清权力背后的暴虐血腥后,选择走上反叛的道路,举刀弑父。电影通过勾勒姬发这一人物的转变与成长,也以此回答了人和命运的关系——人在主观意志下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第二部延续这个主题,将讨论进一步限定在征伐西岐的战争背景下,通过姬发、邓婵玉两个角色的动机行为交代主题,更具象化的体现就是姬发对邓婵玉的那句反问:“为活人而战,还是为死人而战?”而且,电影在这个主题下,又延伸出一个次主题,即权力与人伦的博弈。在纣王这边,为捉拿姬发不惜屠城;而在姬发、邓婵玉这边,则一心要以百姓为重。在两边对抗中,在权力与人伦对抗下,纣王的残暴与西岐百姓的团结形成鲜明对比,让温和的人伦成为全片的一处情感支撑。
其次,第二部的亮点在于对邓婵玉形象的塑造与改编。
这个角色一反刻板印象,被注入更多的现代性。她勇猛果断,不仅具有很强的武力,还有谋略。如当姬发夜袭军营时,她能保持镇定,让下手稳住阵营;判断对方没有作战经验,选择在恰当时期进攻。而且,她身上有花木兰的影子,但又突破花木兰模式。花木兰是以假扮男生的方式替父从征,最后又回到女儿身。邓婵玉自始至终就是以女性身份,在战场,在营地,也在百姓的聚会上。
再有,这个角色在文本里也不是工具角色,她的转变,她的人物弧光,关乎这个文本的主题表达。她在一开始听从纣王捉拿姬发,中间因为与西岐百姓的相处以及看清纣王一行人为达目的不惜牺牲一切生命,后选择与姬发统一战线。她的转变,也印证了人可以改变命运的能动性。
邓婵玉的信念始终都是为百姓战死沙场,遗憾的事情也是没有和父亲一起战死沙场。她产生的动摇,并不是质疑这个信念本身,而是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愚忠。在最后拖着受伤的身体,在姬发犹豫会牺牲她时,她毫不犹豫问对方“你等什么”,继而用力将剑刺向闻仲额头上的眼睛,然后羽化。
这个角色的存在,成为全片的闪光点,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文戏上的一些不足。对邓婵玉的改编,其实与第一部里对妲己的写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在原著里,纣王是昏庸的化身,被妲己引诱和欺骗,妲己自然成为“红颜祸水”的代名词,成为近乎恶名的存在。到《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妲己的动机,则是非常纯粹的情感。她的陪伴与照顾,是为报答纣王将她从封印中解救出来。她不再是具有操纵与蛊惑的诱惑之恶,而成了一面具有倒影功能的镜子,反射纣王的本身的残暴与欲望,也反射他在权力社会中苟活的伤痛,以及成为权力困局里的困兽。
最后,第二部同样保持了第一部所展现出来的工业奇观,且在音乐上加强了电影本身的史诗感。
《封神演义》里吸引人的地方不仅是它的历史版图与政治构架,还有里面鬼魅魔幻的怪力乱神,姜子牙、哪吒、杨戬,妲己、申公豹等。在《封神第二部:战火西岐》里,殷郊吸食法力长出三头六臂,魔家四将跟着大军征伐西岐。电影用技术对这些怪力乱神的再现,实现了神话与现实的交织,也实现了古典小说的独特魅力与现代视觉艺术的完美结合。
值得一提的还有音乐制作。一段是邓婵玉率领军队渡河时,西岐战士唱了一首歌:“有女怀春,河水其泱,何不同舟,共泛水中央。有女独行,山野其荒,何不同车,共赴道路长。”还有一段出现在西岐百姓篝火欢歌的场景里:“适此乐土,我居我处。于此而生,于此而长。长乐我乡,乐此乐土。”这两段唱词,在歌词上都采用《诗经》的四字韵律,而且音调上也是中国古代的宫商角徵羽五音,加上一些青铜、陶鼓土类乐器,在听觉层面让故事更贴近那个时代,也更有在地感。
无论是《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还是《封神第二部:战火西岐》,对中国古典神话故事有了别样的诠释。不仅有对原著中经典情节和人物的还原,还通过现代电影技术,将那些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奇幻场景搬上银幕,让历史与现代产生新的碰撞。
作者简介
陈锦宣,四川传媒学院教授,四川省高校应用人才培养指导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四川省广播电视局科技战略专委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