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终于弱了下来。一整天,它像个暴戾的乐手,把枯枝吹得在墙头打旋,将晾衣绳上的蓝布衫扯得猎猎作响。我踩着满地碎瓣往花园去时,鞋跟碾碎了几片尚青的槐叶——春末的风总带着这样的狠劲,仿佛要赶在夏天到来前,把所有温柔都揉碎在泥土里。
牡丹园的竹篱半敞着,原是清晨看园人怕花枝被风挤坏了。远远望去,昨日还擎着碗大花盏的植株,此刻大多只剩光秃秃的花茎,像举着残旗的士兵。走近了看,垂落的花瓣像褪色的裙裾,边缘泛着焦褐,有的黏在湿润的泥土上,被风拖出细长的痕;有的挂在新抽的绿叶间,像美人卸罢的残妆,连蕊心的金粉都显得疲惫。倒是那株白牡丹,谢了的花瓣蜷成半透明的蝶形,落在青石小径上,竟比盛开时多了分素净的韵致。
我蹲下身,指尖触到某片残瓣的纹路,忽然想起三日前它们初绽的模样:层层叠叠的花瓣托着露珠,在晨光里像浸了胭脂的羊脂玉,连路过的蝴蝶都要在花影里徘徊许久。如今花蒂处已结出青豆大的花苞,新叶从老茎旁钻出来,嫩得能掐出水来。风又起了,这次是轻轻的,掠过花叶时发出细碎的响,像谁在耳边说悄悄话。
原来最盛的花期总要被风雨催着走,可泥土里藏着未说尽的故事。那些零落成泥的花瓣,终将变成滋养新枝的养分;而枝桠间未及绽放的花苞,正裹着对来日的期待,在渐暖的风里慢慢舒展。我起身时,暮色已漫过篱墙,有晚归的鸟雀从头顶掠过,翅膀带起的气流拂动了某片将落的花瓣——它晃晃悠悠,最终停在新生的绿叶上,像一封写给时光的信。
风还会来,花还会谢,但总有些什么,在凋零与萌发之间,悄悄完成着生命的轮回。就像此刻,指尖残留的淡淡花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