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商业上，这只不过是一场买卖。但结合当下的境遇，这更像是一场历史的推演、接棒及取代。理想探步、北现后撤，一场被交换的命运，活灵活现。

文/高昌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猜想、否认、沉默、肯定，几个月的风言风语之后，理想汽车取代北京现代，将其曾经的第一工厂收至麾下已成了现实。

依托原来的第一工厂，理想汽车计划投资60亿元，打造一个新的数字化、柔性化智能制造新工厂。该项目预计会在2023年投产，2023年工业产值达到300亿元，将实现年产10万台纯电动汽车的产能。

近些年，汽车行业发生了很多新事儿、大事儿。这次工厂易主本不值一提，但当它好巧不巧地与以理想为代表的新能源车企异军突起联系在一起、与以北京现代为代表的部分传统豪强的没落联系在一起，成王败寇的味道便浓烈了起来。

令人唏嘘的现实，更像是一场北京现代被交换的命运。

2019年10月，北京现代“厂庆”首次从延续多年的第一工厂转至第二工厂。

“在这里，我拜托北京现代的各位员工们，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精神，我们争取明年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17周年厂庆活动上，彼时的北汽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徐和谊忧心忡忡。身后，北京现代董事长陈宏良、北京现代总经理尹梦铉、北京现代执行副总经理刘宇等中韩高管正襟危坐。

显然，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时刻。与其说是一场庆生宴，倒不如说是一场检讨会，在座的每一位都知道，北京现代已经出问题了。对市场发展的误判及产品导入的极度滞后直接反映在了产品端，而产品端的不给力又进一步直观地体现在了销量报表上。

事实上，自2016年销量达114万辆之后，北京现代再也没能再次触碰到这个高度。随之而来的，是一路急转直下。

徐和谊忧心忡忡的“拜托”各位员工的背后，2018年北京现代总销量已经跌到了79万辆，更为紧迫、乃至让人难堪的是，10月厂庆的同时，徐和谊很可能已经感知到了2019年依然无力回天。

2019年，北京现代累计销量为71.6万辆。

2020年7月，年龄原因，徐和谊卸任北京汽车集团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一职，正式宣告退出历史舞台。接替他的，是来自同一系统的姜德义，姜德义刚刚上任，北京现代的问题便摆在了眼前。

2020年8月，作为大集团的一把手，姜德义带队调研北京现代，目的地不偏不倚地选在了北京现代一工厂，这个曾经振兴首都现代制造业的福地。在技术中心造型楼，姜德义查看了北京现代第十代索纳塔、第七代伊兰特以及多款未来车型。

“北京现代党政经营班子要认真研讨企业当前面临的挑战；中韩股东双方要加强沟通，形成北京现代发展共识，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徐和谊时代北京现代存在的问题，姜德义也意识到了。沟通与共识是对北京现代说的，而“翻身仗”，更像是对徐和谊的隔空呼应。

2020年，北京现代累计销量为50.2万辆。

徐和谊不是预言家，姜德义也不是。尽管曾经的“北现速度”声名在外，尽管北京现代也实现了不少成就，但客观上来说，这多少也占了点“时代”的便宜。如今，时代变了。

而从徐和谊延续到姜德义的关于北京现代的“翻身仗”，终究是黄粱一梦。

和北京现代连续多年“水逆”相比，这次接棒第一工厂的理想汽车则上演了一番低开高走的逆袭好戏。

时代曾经成就了北京现代，作为中国加入WTO后被批准的第一个汽车生产领域的中外合资项目，北京现代在那个汽车“贫瘠”的年代占尽了天时地利，高光的表现在奠定了自身地位的同时，也为包括徐和谊在内的一群人积攒了足够的晋升资本。

如今，汽车新四化的大背景下，造车新势力们从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新能源行业的拓荒者，尽管增程式的发展模式能否算得上是一种优秀的解决方案尚需讨论，但踩着新能源的风火轮，理想汽车跑出了速度、跑出了业绩也跑出了市值。

根据最新交付数据显示，理想汽车在9月交付量为7094辆，前三季度总交付量为55270辆。在新能源车型榜，理想ONE仅次于小鹏的7512辆，在中大型SUV版，理想ONE位居榜首，大众途昂为6292辆，昂克旗为3922辆。而实现这个超越，理想仅仅只是依靠理想ONE这一款车型。

看着眼前的理想，北京现代的眼中尽是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2002年，北京现代也曾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北现速度”背后，是一系列了不起的创举。官方资料显示：“北京现代项目创造了从双方正式接触到正式签约仅用224天、到公司正式揭牌仅用371天、到第一辆轿车下线仅用436天等三项中国汽车工业合资合作新的纪录”。

北京现代成功实现当年筹建、当年出车，并仅用了63个月便实现累计产销汽车100万辆的中国汽车行业最快速度。这个记录我没有去查证，诚若如此，那么即使放在今天，也很难有人能够打破。

高光时有多骄傲，低沉时便会有多失落。

如今，尽管不再好高骛远，尽管已经将2021年的销量目标调整到了卑微的56万辆，但北京现代实现起来，依旧并不轻松。数据显示其2021年上半年累计销量为20.3万辆，目标完成率为36.25%，照这个进度，今年怕是又要落下个“坏收成”。

相比被浪费的那些时光，如今的北京现代不可谓不努力，但即使2020年至今已经推出了诸如途胜L、第十代索纳塔、iX35、伊兰特等新车，但消费者似乎并没有买单。

市场会给人思考的机会，但从不会给人后悔的机会。北京现代曾经有无数的优势，体制也好、文化也罢，总之它并没有能把握得住，所以当被赶下舞台、驱离C位时，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抱怨。

北京现代第一工厂的易主，像一个印戳一样，给“两股势力”的较量评价出了个孰强孰弱。同时也像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了北京现代脸上。

过去，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没有哪个儿子会将老子交到自己手上的祖宅卖掉，即使祖宅支离破碎，即使完全失去的使用的价值。因为，这是家族的传承，也是家族的记录。

对于理想来说，北京现代第一工厂就是一个工厂，是一块儿可以给自己制造产值的土地；但对于北京现代来说，除了上述功效，第一工厂还是现代汽车在国内最早建立的整车制造工厂，是曾生产过索纳塔、途胜、瑞纳、伊兰特等车型的绝对福地，使其一路走来的见证者。

据我所知，韩国人很注重根文化，我们中国人自然也非常“念旧”，所以相信北京现代在做出出售第一工厂的决定时，内心该是有多少纠结、彷徨、迟疑、不舍。

可造成这一切的，不正是自己的孱弱吗。

19年前，当北京现代第一工厂打下第一根桩时，或许不会想到19年之后自己的LOGO会被撤下换上别人的名字。梦回2016的那个瞬间，北现人面对滚滚而来的新能源浪潮，心里又会是怎样的底色？

只是一切都回不来了。

北京市发改委相关负责人表示，“对理想汽车来说，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扩大生产能力，确保2023年推出纯电动车型计划顺利实现。而对北京现代来说，是助推其优化产能及资产结构，集中精力聚焦发展。”

尽管没有哪个儿子会将老子交到自己手上的祖宅卖掉，但放在商业上，这只不过就是一场买卖。

理想探步、北现后撤，一场被交换的命运，活灵活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