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为什么能成为准姨娘?
首先当然是袭人的主观意愿。像鸳鸯那样“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抹死了,也不能从命”的,怎么也不会成为姨娘或准姨娘的。
袭人有“争荣夸耀”之心。她又脚踏实地,知道以自己的地位和条件,只有做姨娘才能荣耀。所以她就往这条路上筹谋。具体过程,可以分为三步走。
第一步,群众基础。
在贾母眼里的袭人,是“心地纯良,克尽职任”、能“竭力尽忠”的。在众人眼中,她是“在宝玉身上留心”、“诸人跟前和气”。在小丫头眼中,她是“说良心话,谁还敢比他呢?别说他素日殷勤小心,便是不殷勤小心,也拼不得”。
群众基础重要吗?重要。虽然决定权是在主子手里,但主子也要通过眼睛看、耳朵听、参考别人的评价,才会判定袭人的为人。只有对她非常认可,才会派她去服侍宝玉。
第二步,宝玉的依恋。
宝玉对袭人的感情,不像是爱,说“依恋”更准确些。他也曾跟她闹过别扭、发过脾气,甚至无心中踢过她一个窝心脚。可是每次闹过之后,他对她的感情反而更深了一层。结果就是他越来越离不开她。
让宝玉离不开袭人,袭人才有资格跟宝玉谈条件——别误会,袭人的要求不是宝玉纳她为妾、或者答应许诺。袭人心里很清楚,宝玉的依恋是必须的,可只有宝玉的依恋是远远不够的。她对他的要求,是不能说化灰化烟、“作出个喜读书的样子来”、“不可毁僧谤道、调脂弄粉”、“不许吃人家嘴上的胭脂”这些事。
读书当然是为了上进,可袭人并不要求宝玉读书上进,只要他“作出个”样子就行。不让他调脂弄粉、吃别人嘴上的胭脂,也不是因为吃醋,因为袭人也很明白,自己绝不是宝玉身边唯一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太不切实际,袭人才不做此妄想呢。
为什么会提这些要求?就是为了第三步了。
第三步,王夫人的赏识。
宝玉是“能说不能行”的,只凭他的意愿,决定不了收房纳妾这样的大事。能决定这样大事的,是王夫人。所以袭人要对王夫人发力。
很多人误会袭人挑唆王夫人拆散宝黛。这也是个误会。事实上袭人并没有汇报、反而是隐瞒了宝黛的爱情:“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虽然她明明听到宝玉的表白“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也知道“方才之言,一定因黛玉而起”的。
知道宝黛爱情,却隐瞒下来,因为袭人没那么自不量力,不会做“一小人其间拨乱,亦如剧中之小丑然”的蠢事。她只是抓住防微杜渐的大道理,委婉而又坚决地告诉王夫人:“我连这隐患都想到了,你还不赏识我吗?”
王夫人再愚蠢,也不会喜欢煽风点火、告状陷害的小丑。可她对儿子毫无控制力,袭人又偏偏“凡宝玉十分胡闹的事,他只有死劝的”,她怎么能不欣赏、喜欢、重用袭人?
博得了王夫人的欣赏,就奠定了袭人“准姨娘”的道路。
至于从“准姨娘”到“姨娘”,那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她们都料不到获罪抄家的大变故、大动荡,料不到“大厦倾”会改变时间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