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86年,白河天皇禅位给自己8岁的儿子堀河天皇,自己成为上皇,并于住所设立院厅,开始推行院政,以极其蛮横专制的方式肆意践踏天皇权威与朝廷律令体系。
为了确保安全和维护统治,白河上皇建立私人武装——北面武士(军队驻扎地在上皇宅邸的北侧而得名),源氏、平氏等武士集团的亲信子弟大量进入其中,为武士阶层的崛起埋下了伏笔。
公元1096,白河上皇出家成为法皇,拒绝受戒、不起法号,纯粹做个样子(上皇出家是日本皇室传统),推行院政,掌控权力,才是他孜孜以求的理想。
白河上皇的专横行为自然招致了摄关家(摄关之职的传承家族藤原氏)与天皇的极大不满,二者由此前的对立转为联合,与上皇的院政斗争不止。
公元1094年,白河上皇的舅舅藤原师实退休后,其子藤原师通继任关白。
公元1099年,与上皇斗的难解难分的藤原师通突然病逝,年仅38岁。其子藤原忠实年方21,资历太浅,无法接班,只获得了内览之权(审阅奏折)。
两年后,60岁的藤原师实去世。原本由摄关家维持的政治平衡彻底被打破,朝廷失去了制衡院政的力量,白河法皇的权势愈加强大。
摄关家一代不如一代,再也无法续写先祖的辉煌,掌握的实权越来越少,最终同天皇一样沦为象征。
摄关不争气,天皇更不给力。
公元1091年,白河上皇在祖母祯子内亲王的逼迫下,强令自己13岁的儿子堀河天皇迎娶32岁的亲姑妈笃子内亲王为妃(荒唐至极)。
公元1093年,34岁的笃子内亲王被册立为中宫。年龄差过大的这对夫妻,折腾了几年也始终没有开花结果。
考虑到皇位继承问题,白河上皇再次决定包办婚姻,无论如何要弄一个儿子出来,不然他这个院政可就不好维持了。如果儿子实在不行,他就亲自上。
公元1098年,白河法皇的表妹22岁的藤原苡(yi音以)子(藤原北家分支闲院流的重要成员藤原公实的同母妹妹)被送入宫中,封为女御。据说在此之前,白河法皇亲自照料过藤原苡子一段时间(令人遐想)。
公元1103年,藤原苡子不负众望,为堀河天皇生下了第一皇子宗仁亲王,只可惜命不好,自己因为难产而死。白河法皇对这个嫡长孙非常重视,决定亲自抚养,并将之册立为太子。
公元1107年,一向体弱的堀河天皇终于走完了自己憋屈的一生,年仅29岁。
白河法皇也不知道是否悲伤,总之他立即让5岁的孙子宗仁亲王即位,是为鸟羽天皇,开院政决定皇位继承的先例。
白河法皇在鸟羽天皇时期的院政新皇登基,先定摄关,这是日本政坛的传统,而摄关家嫡系出任摄关则是传统中的惯例。
堀河天皇去世前一年,28岁的藤原忠实已经被任命为关白,按例此时应由他出任摄政(天皇年幼任摄政,天皇年长任关白,合称摄关)。
考虑到鸟羽天皇与藤原忠实并无直接的血脉联系,所以白河法皇很想让自己的表哥藤原公实(鸟羽天皇的舅舅)上任。
然而,此举会严重侵害摄关家嫡流的政治利益,继而导致整个朝堂政治格局的颠覆,很多重臣都予以反对,白河法皇思虑再三,还是没敢任性,决定维持惯例,继续由藤原忠实担任摄政。
诏令下达,藤原公实有点接受不了,家族改天换命的机会就这么没了,他心有不甘,抑郁成疾,数月后撒手人寰,享年55岁。
藤原公实的小插曲并未影响白河法皇的布局,他除了继续稳固院政外,还不断提拔自己皇后的娘家村上源氏,以遏制藤原氏在朝堂的影响力。
公元1113年,鸟羽天皇元服(成年礼),藤原忠实转任关白,并提出将女儿藤原泰子送入宫中,期待能为藤原氏生下皇子,以重现家族荣光。
恰好白河法皇也想把自己的养女藤原璋子(藤原公实抑郁而死后,其女被法皇收养)嫁给藤原忠实的嫡长子藤原忠通。
当时坊间传言,藤原璋子与白河法皇有不伦之恋,所以藤原忠实拒绝了这门亲事。白河法皇颜面受损,怒不可遏,直接将藤原璋子送入宫中,嫁给了孙子鸟羽天皇,然后拒绝了藤原忠实嫁女入宫的想法。
公元1119年,已经位列中宫的藤原璋子为鸟羽天皇生下了嫡长子显仁亲王,然而对于这个儿子鸟羽天皇心情很复杂。
祖父与自己媳妇的那些烂事他也有所耳闻,据说藤原璋子入宫后,二人依旧私通不止。所以这到底是儿子还是叔叔呢?
据说,平安时代末期大放异彩的伊势平氏首领平清盛也是白河法皇的私生子。
公元1120年,白河法皇外出公费旅游,关白藤原忠实立即向鸟羽天皇提出嫁女的请求,想趁机生米煮成熟饭,鸟羽天皇有心答应,但终究是忌惮祖父的权威,没敢点头。
白河法皇知道此事后,大为光火,直接下旨让藤原忠实停职反省,闭门思过,这也是对鸟羽天皇的一次严正敲打,让他明白谁是大小王。
同时,白河法皇任命藤原忠实的长子藤原忠通暂行内览之权,以维系朝堂的稳定。
后来藤原忠通为父求情,白河法皇被说动,赦免了其父的罪责,但也彻底剥夺了藤原忠实的所有权力,改由藤原忠通继任藤原氏长者和关白之位。
藤原忠实对此极为不满,反而怨怼儿子没能让自己恢复职务,父子俩因此渐生嫌隙(是不是有点不识好歹了,窝里横都是无能的表现)。
白河法皇的做法也改变了摄关由前任决定的惯例,转而由上皇任命。
公元1123年,白河法皇强迫孙子鸟羽天皇退位,年仅5岁的显仁亲王践祚,是为崇德天皇。关白藤原忠通转任摄政。
此时的日本政坛可就热闹了,久未出现的多皇并立再次重现:白河法皇、鸟羽上皇、崇德天皇(之前还有四皇并立)。
鸟羽上皇也有院厅,只不过是处理家事的机构,无法干涉政事。
为了方便大臣区分,白河法皇自称本院,鸟羽上皇称新院,实权还在白河法皇手中。
公元1129年,搞了40多年院政的白河法皇终于顶不住了,于依依不舍中憾然离世,享年77岁。
白河法皇的名言:贺茂川的水(天灾),双六的骰子(运气),比叡山的法师(神明),这些都是不能随我心的。也就是说,除了这些,没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
下面这句评价应该最符合白河法皇的一生:百王之间,未闻此例,威满四海,权振一天。
鸟羽上皇在崇德天皇时期的院政祖父走的那一天,想必鸟羽上皇的内心是极为激动,甚至兴奋的。老爹堀河天皇窝囊了一辈子,他也在祖父的阴影中苦熬了26年,甚至可能被戴了帽子,如今终于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至尊之权,好好享受一番乾纲独断的神妙滋味。
公元1129年,白河法皇去世后,鸟羽上皇立即开设院政,把持朝政。
公元1133年,鸟羽上皇迎娶藤原忠实之女藤原泰子,并于次年立为皇后,以缓和与藤原氏的矛盾,换取对方的支持,巩固自己的院政。
天皇退位还能立后,这也是前所未有的。
不过,年近四十的藤原泰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产出。为此,鸟羽上皇又娶了藤原得子(鸟羽上皇舅舅藤原公实的侄女),且对其疼爱有加。
藤原北家分支闲院流在平安时代后期靠着优秀的女儿们势力得以伸张。
鸟羽上皇开院政的当年,崇德天皇元服。这对父子关系极为尴尬,鸟羽上皇还曾当面挖苦自己的儿子为叔父子:既是叔叔,又是儿子。
公元1139年,备受宠爱的藤原得子为鸟羽上皇生下了第七皇子体仁亲王。
此时的崇德天皇早已娶了关白藤原忠通的女儿藤原圣子,并将之立为中宫,二人还挺恩爱,可就是不出货。鸟羽上皇出于多重考虑,遂将刚出生的体仁亲王交由崇德天皇做养子,三个月后将之立为太子。
公元1140年,崇德天皇与宫中一女官激情燃烧诞下了自己的第一位皇子重仁亲王。这个孩子的降生注定是悲剧的,母族毫无实力,敌人却个顶个的凶悍。
公元1141年,鸟羽上皇按惯例出家,成为法皇。此时的崇德天皇已经23岁,而且与藤原氏关系密切,对鸟羽上皇的院政不可避免地造成威胁。
为防夜长梦多,鸟羽法皇于同年逼迫崇德天皇禅让,由自己的小儿子2岁的体仁亲王即位,是为近卫天皇,藤原忠通转任摄政。
三皇并立的局面又一次出现。
鸟羽法皇在近卫天皇时的院政有别于以往的天皇换届,这次禅让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早在当初崇德天皇接受体仁亲王为养子时,鸟羽上皇就给出了未来崇德天皇可以开院政的暗示。
然而,在宣读禅位诏书时,体仁亲王的身份由皇太子改为了皇太弟,这就意味着原本可以天皇之父行院政之权的崇德天皇,突然成了皇兄,失去了开院政的合法条件。
被愚弄的崇德上皇为此大为恼火,对鸟羽法皇愈加不满。
或许是为了弥补父子间的裂痕,鸟羽法皇将崇德上皇的唯一皇子重仁亲王收为养子,作为天皇之位的预备接班人,万一近卫天皇没有儿子,那重仁亲王就可以继位。
聪明反被聪明误,鸟羽法皇的种种布置,最终都成了政局大乱的祸源。
就在鸟羽法皇恣意享受权力的快乐时,藤原氏内部的矛盾也开始愈发激化。
前摄关藤原忠实因当年官职被褫夺而对长子藤原忠通一直不喜,反而开始愈加宠爱次子藤原赖长。在父亲的支持下,藤原赖长官运亨通,一路直升左大臣,得以与兄长藤原忠通分庭抗礼。
公元1150年,近卫天皇元服,藤原忠通转任关白。
野心勃勃的藤原赖长立即将义女藤原多子送入宫中,希望将来能成为外戚以获得摄关之位。
藤原忠通自然不会让弟弟专美于前,忙将义女藤原呈子送入宫中,誓要将弟弟的美梦撕碎。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藤原赖长仗着父亲的宠爱,想先把关白的最重要权力——内览之权拿到手。然而对于父亲的要求,藤原忠通坚决反对,还在鸟羽法皇面前陈说弟弟性格暴戾,不宜掌权。
颜面尽丧的藤原忠实对此大为光火,怒斥藤原忠通不孝。
时值藤原忠通为嫡子藤原基实举行冠礼,藤原忠实立即指使源为义(清和源氏分支河内源氏子弟,清和源氏长期作为藤原氏的附庸活跃在日本政坛)率领一众武士抢走了藤原忠通的朱漆台盘(藤原氏长者的传承信物),剥夺其藤原氏长者身份,并将之转授予次子藤原赖长。
历代摄关都是由藤原氏长者担任,藤原忠实此举直接破坏了这个传承百年的规矩,使摄关家的权威遭到了打击。藤原忠通也因此被弟弟压制,彼此矛盾愈加深重。
公元1153年,近卫天皇失明了(家族遗传病),关白藤原忠通试图策划退位,但遭到父亲藤原忠实的阻挠,最终未能如愿。
公元1155年,身体孱弱的近卫天皇英年早逝,年仅17岁,没有子嗣。
围绕继承人问题,皇室再度闹出风波。
崇德天皇此时才36岁,他想重祚(再次当天皇),最不济也要由自己的儿子重仁亲王继位,而且这本就是鸟羽法皇此前的暗示。
关白藤原忠通与鸟羽法皇的皇后藤原得子则属意守仁亲王,即鸟羽法皇第四皇子,崇德上皇的同母弟雅仁亲王的儿子。
守仁亲王自幼丧母,是藤原得子抚养长大,而且年龄足够小,才12岁,确实是很合适的继承人。但绕过父亲立儿子,于理不合。思虑再三后,鸟羽法皇乾纲独断,决定由雅仁亲王继承天皇之位,是为后白河天皇,守仁亲王为皇太子。
此举得到了藤原忠通与皇太后藤原得子的支持。
而崇德上皇压根瞧不上自己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弟弟,而且鸟羽法皇此举算是彻底绝了他这一脉的继承资格,这让崇德上皇的怨气几乎冲天。
与此同时,藤原赖长因兄长得偿所愿而更加愤恨,崇德上皇因此暗中拉拢藤原赖长,与鸟羽法皇展开对抗。
皇室与摄关家的分裂,直接导致了随后的保元之乱与平治之乱,公家政治瓦解,武家政治彻底走上历史舞台,日本历史翻开了全新的一页——幕府时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