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在前几年热播的历史剧《山河月明》之中，成功地刻画了小湘王朱柏的形象。在燕王朱棣面前，他一口一个“四哥”甜甜地叫着。在皇嫡长孙朱雄英面前，他又故作老成地表示“我也是你叔”。

从史书记载来看，朱柏比他四哥朱棣小十一岁，比他大侄子朱雄英只大了三岁。电视剧摘取这段史实，塑造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湘王形象，功力堪称深厚。但是前面有多甜，后面就有多虐。日后湘王被朝廷活活逼死，朱棣得到噩耗当场吐血的同时，和朱允炆这位新天子的仇恨已经不可化解。

少年湘王剧照

那么历史上的湘王究竟是何许人也？他又为何会被朝廷逼死呢？我们今天就来聊一聊。

朱柏，生于洪武四年（公元1371年）八月初三日，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第十二子，生母顺妃胡氏。洪武十一年（公元1378年）正月初一日，八岁的朱柏被册封为湘王，封国湖广荆州。洪武十八年（公元1385年）十月，十五岁的湘王奉旨前往荆州就藩。

据说当时有多位亲王同时之国，在陛辞之时，朱元璋命诸王转身，以查看腰带后方的装饰品。其中唯有湘王将腰带转过来给父皇看，理由则是：“君父不可背也！”

时十王陛辞之国，上各赐玉带一命服之。上欲观其后銙，诸王皆回身，王独旋带以观。上问之，曰： “君父不可背也。”上大喜。—《罪惟录·列传卷四》

湘王朱柏剧照

根据《明史》的记载，朱柏“性嗜学，读书每至夜分”。而在《湘献王神道碑文》中，朱柏甚至“常至夜分不寐”，篝灯屛枕也要继续读书。

到了荆州之后，朱柏修建了一座景玄阁，专供文人贤士在此修撰图书。不但如此，湘王还有极高的书法造诣，著名才子解缙给出了“书法深绎晋人精思，动合矩度”的高度评价。甚至朱元璋每次诗兴大发之后，都会让湘王来帮他书写。

然而湘王并不是个文弱书生，史书记载其“膂力过人”，善使弓矢刀槊，而且“驰马若飞”。如此文武双全，在综合素质极高的明初诸王中也甚为罕见。

孛罗哥之乱

洪武二十一年（公元1388年）十一月，女真千户孛罗哥在沅江率领族人造反。洪武二十年（公元1387年）六月，北元太尉纳哈出向明廷投降，其部分批南下，接受朝廷的改编或奉命出征。

明军北伐剧照

孛罗哥在江阴侯吴高的率领之下，前往云南一带征讨百夷。行至洞庭湖支流，流经贵州、湖南二地的沅江之时，孛罗哥和百户粉红密谋，认为朝廷派他们去云南送死，必须联合族人有所动作。

吴高接到线报之后立刻调兵围剿，抓住了粉红却放跑了孛罗哥。这位老兄在晃州驿夺马逃往思州（今贵州沿河土家族自治县），随后又纠集北元降兵发动叛乱，一路杀到了位于荆江南岸的虎渡河。

此时湘王手上只有一护卫：荆州左护卫，还是三个月前才由荆州卫改编而来。由于长年缺乏实战，面对着孛罗哥率领的虎狼之师，未免有些胆怯。关键时刻朱柏挺身而出，表示“虏兵锐甚，必有以挫之”，如果放纵他们一路逃回塞外，那是整个大明王朝的耻辱。

荆州古城

荆州左护卫官军奋勇出击，击败了孛罗哥的前锋，迫使敌军向陕西境内逃去。而镇守陕西的右军都督佥事聂纬闻讯之后，与前军都督佥事何福合兵一处，最终在延安一带将孛罗哥叛军全歼。朱元璋在听说湘王的表现之后大为振奋，特地将其召回南京加以慰劳。

皇太孙册立大典

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四月，皇太子朱标不幸薨逝，年仅三十八岁。皇太子乃是国本，更何况朱元璋精心培养了朱标那么多年，自然是伤痛欲绝。然而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谁来做下一任储君？

经过小半年的深思熟虑，朱元璋放弃了传子的念头，决定册立朱标诸子中伦序最长的朱允炆为皇太孙。当时在京勋贵都以“调虎离山”的方式被派往山西，但是老朱却出人意料地调了两位亲王进京。

皇太孙朱允炆剧照

当年八月二十二日，燕王朱棣、湘王朱柏抵达南京。九月十二日，皇第三孙朱允炆被册立为皇太孙，燕王和湘王一同出席了册立大典。当月二十日，朱棣和朱柏分头返回各自的封国北平和荆州。

燕王和湘王这一次来朝，透着难以明说的诡异。因为就在半年以前，二王已经来过一次南京。朱元璋为何单单要让朱棣和朱柏来观摩皇太孙册立大典呢？由于史料的缺少，我们已很难一探究竟。但是日后朱允炆在削藩之际，湘王被逼死，燕王被逼反，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那也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自暴自弃

册立皇太孙之后，湘王已经有了明哲保身的念头。他在洪武朝后期自号“紫虚子”，还曾特地登武当山，去寻找传说中的道士张三丰。寻之不得后，还留下了一首《赞张真仙诗》。

张玄玄，爱神仙。朝饮九渡之清流，暮宿南岩之紫烟。好山劫来知几载，不与景物同推迁。我向空山寻不见，徒凄然。孤庐空寂大松里，独有老猕松下眠。张玄玄，爱神仙。匪抑乘飚游极表，茅龙想驭游青天。

洪武三十年（公元1397年）三月，古州上婆洞蛮林宽自号“小师”，聚众作乱，杀龙里守御千户所千户吴得。当年五月，朱元璋命楚王朱桢为主帅，湘王朱柏为副帅，率领大军讨伐林宽。

太祖朱元璋剧照

谁也未曾想到，此前威风八面的楚、湘二王，这一次的表现却让人大跌眼镜。二人临战推诿，既不让本府护卫出征，又始终消极避战。老朱在多次催促无果之后，也只能调都督杨文挂帅南征，同时打发兄弟二人去监工修造铜鼓城。

前命尔兄弟帅师征蛮，既不亲临战阵建立功勋。宜各以护卫军一万、铜鼓卫新军一万、靖州民夫三万余筑铜鼓城。—《明太祖实录卷二百五十五》

洪武三十一年（公元1398年）闰五月，一代雄主朱元璋驾崩，遗诏皇太孙朱允炆继位。这位新天子在江南文官的裹挟之下，在登基伊始便举起了削藩的大旗，将皇祖父最疼爱的嫡幼子周王朱橚削爵废为庶人。

周王朱橚剧照

在洪武朝末期，最受朝廷重视的亲王是这么几年：晋王朱棡、燕王朱棣、楚王朱桢、蜀王朱椿和湘王朱柏。理由很简单，唯有他们的岁禄是一万石，其余诸王只有一千石甚至五百石。

辛卯，户部尚书郁新言： “亲王岁米既有定议，请令有司如数给之。”上曰： “晋、燕、楚、蜀、湘，给与如数。代、肃、辽、庆、宁、谷远在边地，民少赋薄，岁且给五百石。齐府千石。嗣秦王幼，应用米有司月进。周府且未给。”—《明太祖实录卷二百四十二》

而湘王身上的光芒过于耀眼，虽然他已经极力韬光养晦，却仍然成为了朱允炆的眼中钉肉中刺。

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四月，朱允炆君臣决定正式对湘王动手。他们让军士伪装成商队，将兵器藏在装满木材堆的车子里，一路掩人耳目来到荆州，随即突然包围了湘王府。

湘王朱柏与王妃吴氏剧照

面对着穷凶极恶的朝廷大军，朱柏没有反抗，这证明了他的忠诚。但他也没有像别的兄弟那样束手就擒，而是选择了以死明志，这证明了他的气节。这位爱惜羽毛的亲王不能容忍自己被宵小之辈凌辱，所以他整理衣冠，点燃王府，和王妃吴氏一起慷慨赴死。

王仰天叹曰： “嗟乎，吾观前世大臣遇昏君之朝，将诏狱下吏便自引决。身亲太祖皇帝子，南面而王。太祖宾天，疾不及视，塟不及会。抱兹沉痛，有何乐于世？今又将辱于奴婢之人乎？苟求生活，吾不能也。” 因复痛哭，洒地沾湿，继之以血，具衣冠赴火死，阖宫皆从之。时洪武三十二年四月十三日。—《湘献王神道碑》

朱柏的举动，彻底撕下了建文君臣虚伪的假面具，也让他们暴跳如雷，怒不可遏，给了一个“戾”的谥号。谥法“不思顺受”曰“戾”，是个十足的恶谥。

燕王朱棣剧照

湘王家族

朱柏的外公胡美，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他原名胡廷瑞，后为了避朱元璋的字“国瑞”，而改名胡美。原为陈友谅麾下江西行省丞相，投降朱元璋后于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封为豫章侯，洪武十三年（公元1380年）改封临川侯，洪武十七年（公元1384年）坐罪下狱而死。

湘王妃吴氏，海国襄毅公吴祯之女、靖海侯吴忠之妹，洪武十八年（公元1385年）九月受册封。《明太宗实录》将吴氏记为江阴侯吴高之女，是一处明显的谬误。

从《湘献王神道碑文》来看，朱柏有两个早夭的女儿，可惜没有儿子，所以在他死后，湘国除封。

湘献王妃谥册

结语：建文四年（公元1402年）六月十三日，燕王朱棣率领的靖难大军杀进南京城，朱允炆走投无路，不得不在皇宫奉天殿自焚而死。不知他在临死之际，有没有想起三年前被他活活逼死的十二叔朱柏？这也算是天道好轮回吧。

当年七月，已经登基称帝朱棣下诏改谥朱柏曰“献”，妃吴氏曰“献妃”。谥法“聪明睿智、向惠内德”曰“献”，是第一等的美谥。荆州左卫指挥佥事邓义等人，当年擅自拆毁湘王府山川坛庙，现在也被一并充军戍边。

朱柏之死，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大明王朝的历史走向。在此之前，朱棣还一直心存侥幸，甚至把三个儿子都派往南京做人质。而在湘王死讯传来之后，朱家三兄弟立刻盗马北归，因为大家心里清楚，老爹朱棣和朝廷之间的恩怨已经无法善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