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在昨天发布的微头条中，笔者谈到了明代几位没有做过储君，直接以亲王的身份即位的皇帝，包括燕王朱棣（明成祖）、郕王朱祁钰（景泰帝）、裕王朱载坖（明穆宗）和信王朱由检（崇祯帝）。

不过有读者提出，你都提到明穆宗了，怎么能漏掉他老爹明世宗朱厚熜呢？是不是离了大谱？他老爹也是以藩王的身份入继大统的呀！那么朱厚熜在当皇帝之前究竟是什么身份呢？我们来看一下武宗遗诏对他的官方定义：

是日传遗旨谕内外文武群臣曰： “朕疾弥留，储嗣未建。朕皇考亲弟兴献王长子厚熜年已长成。贤明仁孝，伦序当立。已遵奉《祖训》 ‘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请于慈寿皇太后，即日遣官迎取来京嗣皇帝位。奉祀宗庙，君临天下。”—《明武宗实录卷一百九十七》

明世宗朱厚熜画像

看着朱厚熜的名字前面的那一长串定语： “朕皇考亲弟兴献王长子”，我们有必要略作解释。 “朕皇考”，即明武宗朱厚照生父：明孝宗朱祐樘。 “亲弟兴献王”，即孝宗诸弟之中伦序最长的那个：兴献王朱祐杬，明代的首封兴王。

那么朱厚熜呢？他是嗣兴王，还是兴世子？一个都不是。说得难听点，此时的朱厚熜只不过是个闲散宗室，最尊贵的身份就是“兴献王长子”。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有很多人觉得朱厚熜是兴王，但实际上他又不是呢？我们今天就来聊一聊。

成化二十三年（公元1487年）七月，已经时日无多的明宪宗朱见深封建诸王，册封第二皇子朱祐杬为兴王、第三皇子朱祐棆为岐王、第四皇子朱祐槟为益王、第五皇子朱祐楎为衡王、第六皇子朱祐橒为雍王。

劭宸妃剧照

朱祐杬，生于成化十二年（公元1476年）七月初二日，明宪宗次子，生母宸妃邵氏。其实按照伦序，朱祐杬在宪宗诸子中排行第四。但是宪宗和万贵妃所生的长子不满周岁即夭折，柏贤妃所生的次子朱祐极虽然被册立为皇太子，但也在三岁的时候夭折。

按照惯例，夭折的孩子可以不计入伦序。再加上为了树立储君的地位，宪宗在成化十一年（公元1475年）十一月册立第三子朱祐樘为皇太子之后，就将其称为“长子”，因此朱祐杬自然也从第四子成为了第二子。比如成化二十三年（公元1487年）册封皇太子妃之时，册文中就写的很清楚：

朕长子皇太子祐樘天赋纯资，学全睿德。年长已冠，宜谐室家。尔张氏，鸿胪寺卿张峦之女。夙蕴闺闱之秀，克遵姆傅之箴。时及于归，天作之合。—《明宪宗实录卷二百八十七》

张皇后与明孝宗剧照

弘治七年（公元1494年）九月，十九岁的兴王朱祐杬，和王妃蒋氏一起之国湖广安陆（今湖北钟祥）。正德十四年（公元1519年）六月十七日，兴王朱祐杬去世，享年四十四岁，谥曰献。

朱厚熜的身份

兴献王共二子，均为王妃蒋氏所出的嫡子。长子朱厚熙生于弘治十三年（公元1500年）六月十二日，但出生仅五天就不幸夭折。次子朱厚熜生于正德二年（公元1507年）八月初十日，按照我们前文说到的伦序原则，他可以被认作是兴献王长子。

按照《皇明祖训》的规定，亲王嫡长子年十岁就应该被册封为王世子。但明武宗自正德十二年（公元1517年）八月底前往宣府之后，一直到正德十三年（公元1518年）正月才返回京师。皇帝都不在宫中，自然无人来主持传制册封宗室的大事。

明武宗朱厚照剧照

也许是此前积压的事务太多，正德十三年的那次册封又没轮上朱厚熜。而到了正德十四年，他老爹薨了，朱厚熜也只能在府中守制。虽然谁都知道朱厚熜就是下一任兴王，但此时他的身份不是兴世子，而是嗣子，也就是有继承权的嫡长子。

先是今追尊恭穆献皇帝之薨也，上命今上皇帝以嗣子暂管府事，仍给养赡米三千石。—《明武宗实录卷一百九十七》

文中的“今追尊恭穆献皇帝”，即兴献王朱祐杬。《明武宗实录》成书于嘉靖四年（公元1525年），当时“大礼议”事件仅仅取得阶段性成功，朱祐杬还没有“睿宗”的庙号。此外文中的“上”，指武宗朱厚照。 “今上皇帝”，则是世宗朱厚熜。

蒋氏画像

正德十六年（公元1521年）三月初九日，武宗收到了兴献王妃蒋氏的上奏，称府中每逢祭祀庆典，嗣子只能穿常服行礼，对其威望有影响，希望能够让他“预袭封为王”。

今章圣皇太后奏： “岁时庆贺祭祀，嗣子以常服行礼非便，请预袭封为王。”诏复许之。旧例亲王薨，子未封者止给养赡米二百，袭封必俟释服。此皆上特恩也。—《明武宗实录卷一百九十七》

“章圣皇太后”即蒋氏，按照惯例，朱厚熜应该等到除服之后才能袭封兴王，武宗为何会对他如此优待呢？其实武宗自南巡回京之后，身体就一直欠佳。而朱厚照一直无嗣，此时突然对伦序最近的朱厚熜进行有待，笔者估计他心中已经将这位“兴献王长子”选定为自己的接班人。

明世宗朱厚熜画像

皇帝都已经同意了，我们应该可以把朱厚熜认定为兴王了吧？然而很可惜，仅仅五天以后的三月十四日，武宗就在豹房突然驾崩，年仅三十一岁。换句话说，朝廷还没有传制发册，朱厚熜还没有接到兴王的金册、金宝。用我们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你收到了公司的Offer，但是还没有签合同，你这个时候算这家公司的正式员工吗？

如果武宗有儿子或者弟弟，他们在登基称帝以后，自然可以继续先帝的遗愿，正式册封朱厚熜为兴王。但朱厚熜以“兄终弟及”的方式从安陆赴京入继大统，也就没有了再册封兴王这回事，那他能被称为兴王吗？当然不能。

未颁册的例子

在明朝历史上，像朱厚熜这样的极端例子也并非绝无仅有，我们不妨也来看一看。

明太祖朱元璋共二十六子，其中第二十三子朱桱被封为唐王，封国河南南阳。永乐六年（公元1408年），朱桱正式之国。永乐十三年（公元1415年）唐王朱桱去世，享年三十岁，谥曰定。

永乐二十一年（公元1423年）八月，十八岁的唐定王嫡长子朱琼烃袭封唐王。作为一名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的亲王，朝廷自然要帮他选妃，而人选也已经确定：汝州郏县人高盘之女高氏。高家很高兴，因为作为亲王妃的家人，他们必然会享受到许多额外的特权。

南阳唐王府博物馆

然而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凑巧，宣德元年（公元1426年）十月初一日，唐王朱琼烃去世，年仅二十一岁，谥曰靖。而更令高家尴尬的是，此时朝廷还没有正式颁册，也就是说高氏现在还不是唐王妃。

问题是唐王殿下已经薨了，高氏又该何去何从呢？谁都知道她是未来的唐王妃，今后还怎么嫁人？无论是唐王府还是高家，都不会允许她另嫁他人。最终高氏无奈自尽，朝廷则追封其为唐王妃。

初选汝州郏县人高盘女为王妃。未颁册而薨，女闻之自经。上嘉其志节，特命追封唐王妃，赐祭治丧葬悉如礼。—《明宣宗实录卷二十二》

结语：通过本文的梳理，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只要朝廷还没有颁册，你就没有上岗。比如高氏，都知道她被选定为唐王妃。可是直到朱琼烃去世，册命都还没下，那高氏只剩一条路：自尽，然后由朝廷追封她为唐王妃。

主角换成朱厚熜，性质其实也是一样的。讲得极端一点，如果朱厚熜在武宗同意他袭封兴王之后突然去世，那皇帝最多也就会追封他为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