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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江玉华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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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老公顾新民意外去，整整半年，我沉浸在悲伤之中。

公婆说我才25岁，以后日子长着呢，让我重新做打算。

娘家人也让我回山东老家住一段时间，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左思右想下，我答应了。

可是公婆提出来一个要求，让我把三岁的儿子顾宇飞留下，并且说出来合情合理的理由。

我舍不得离开儿子，可是又舍不得公婆孤苦落寞。

他们刚刚失去新民，如果我再带走他们唯一的孙子，那真是要了两位老人的命。

再三考虑之下，我还是忍着心痛，答应把儿子留给他们。

可是，第二天早上，当我拎着旅行包跟随母亲和大哥大嫂走到村口时，儿子突然从后面哭着跑来，嘴里拼命喊着：

妈妈，妈妈，你别走，妈妈，妈妈，等等我。

我一回头，惊呆了。

这小家伙，啥时候醒来的啊？

我特意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走了的 ，就是害怕他哭，害怕自己哭，害怕这断肠的离别。

现在看着他迈着两条小胖腿追来，我再也憋不住奔涌的情绪，转身向儿子跑去，一把把他抱在了怀里，泪如雨下。

此时此刻，谁能体会我这做母亲的心啊？

这时，公婆也赶了过来，陪着在身边抹眼泪。

好久，好久，婆婆开口说：

玉华啊，你还是把宇飞带走吧，孩子没有了爸爸，再让他离开妈妈，实在太残忍了。

你回山东后，过阵子就带他来看看我们，也不枉我和你爸疼爱你一场。

我哽咽着点头，就好像重新寻回宝贝一样，紧紧的把儿子搂在了怀里。

在公婆的泪眼婆娑中，我与他们道别，向村外的大路走去。

02

我回山东是忐忑不安的，毕竟我是嫁出去的女儿，如今回来还带一个三岁儿子，生怕时间长了，嫂子会嫌弃。

还好，我嫂子贤惠，一句怪话也没说，平时对我和儿子十分照顾。

那时我哥嫂已经盖了三间大瓦房，就在我父母的前排。

我带着儿子住在父母的老房子里。

我又恢复了出嫁时的生活，平时跟随父母种生姜种各种农作物。

秋天到了，就开始刨生姜。

不过卖生姜不要我去了，毕竟我有了一个拖尾巴儿子。

哥哥让我帮着嫂子照顾小侄儿，他跟随父亲去推销几亩地的生姜。

顾新民去世的前三年，我每年坚持带着儿子回苏北两趟看望公婆，并且在那里住上一阵子。

每次去的时候很开心，等到要回来了，公婆哭，我们也哭。

可是，这就是生活，无法没有遗憾。

儿子七岁时，我再婚了。

这段姻缘来的有点猝不及防。

那天我送儿子去幼儿园，我是骑自行车去的。

看着他进了校门，我回转身便走。

谁知我刚跨上自行车，迎面驰来一辆摩托车撞向了我。

随着几声惊叫，我砰地摔出几米远，右腿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再也站不起来。

那骑摩托车的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与摩托车在地面打了几个圈后，轰的一声，撞在了墙壁上，这才停下。

他的摩托车后面拖着两筐鱼，这么一撞，几百条鱼都噼里啪啦跳到了地面。

有人打了120，我与他都被送去了医院。

他皮厚没伤到骨头，只是脸上手上膝盖处严重擦伤。

我却惨了，右小腿骨折，疼的我时不时抽冷气。

男人吓坏了，生怕我讹上他，态度很好的替我垫付了医药费，还细心的照顾我，不时回家熬来各种鱼汤让我喝。

我父母哥嫂本来想让他难看的，但看他真心诚意的认错，还提出来另外给一笔补偿款，这才没跟他计较。

出院后，我在家养伤，他仍然每天会送一篓鱼过来。

这一送就是三个月，每次来态度诚恳的很。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一旦接触的时间长了，就会走近，就会产生情感。

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我们也明白了他的基本情况。

他叫林海兵，比我大三岁，村子离我家大概五里路。

他是搞养殖的，包了队里的二百亩鱼塘，专门养殖鱼虾卖。

那天他是急着送几十斤鱼给老客户，忙中出乱，就这么把我撞进了医院。

我父母还了解到，林海兵五年前离了婚，据说他前妻有了外遇去了大城市，留下一个八岁女儿给他。

有趣的是，我的腿伤好了，林海兵仍然三天两头往我家跑，不是送鱼就是送虾。

我家不要还不行，硬说这不要花钱，他供的起。

时间长了，傻子也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03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年。

在这半年中，他一有空就跑来替我家干活，还买礼物送给我儿子与侄儿，跟我全家上下打得火热。

把这些人搞定后，他终于向我表白了。

我不反感他，毕竟他人长得高高大大的，浓眉大眼的，很符合我的审美观。

可是，我没有信心再次走入婚姻，我怕再婚家庭问题太多。

他宽慰我：

玉华，你放心好了，我们家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我父母老早就不在了，我是我大姐带大的，大姐很赞同我娶你回家。

我女儿也很乖，从小到大都是我大姐带的，如果你怕麻烦，就让她一直在我大姐家也可以。

看我有顾虑，我母亲与我大嫂也劝：

玉华啊，我们打听过了，海兵没撒谎，他说的都是事实，自从离婚后，他伤透了心，这么多年了，一心一意搞养殖，没有考虑过再婚。

这次是你们两人有缘分撞到了一起。

你不妨接触一段时间试试，行的话再好不过，不行的话就拉倒。

我认为他们说的都有道理，再回想一下林海兵近一年来的所言所行，觉得无可挑剔，于是点了头。

我答应交往后，林海兵来我家更频繁了。

我也去过他家几趟，他大姐人很好，一看就是一个温和贤惠的女人。

他女儿比我儿子大一岁，小姑娘很乖，一看到我脆生生喊了一声阿姨，表现的很是热情，这让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最害怕的就是后妈不好当。

来来往往中，我与林海兵感情一天比一天稳固，两个孩子也相处的不错。

年底，我们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重新有了家庭，我就开始忙碌起来。

我把继女带回了家，每天接送两个孩子上下学，做好家务后，抽空还要帮着林海兵打理二百亩鱼塘，光每天割青草喂鱼，就是一个大工程。

林海兵也没闲着，跑市场销路，送货上门，买鱼饲料，时刻关注水质以及鱼虾的生长情况……。

总之，我与他两个人就闲不下来，一直到天黑了才能喘口气。

04

不过人虽然忙碌，收入却是很可观。

最令我满意的，就是林海兵这人。

他对我很贴心，赚的每一分钱都交到我手上，一点都不藏私。

按照他的话说，再婚家庭经营不易，彼此拿出诚心来，才能相处融洽走得长远。

我很赞成他的说法，为了回报他的坦诚，为了让他安心，我对继女也是分外照顾。

如此忙碌的前提下，我就再也无法一年两趟带儿子去看望公婆。

我再婚的第二年去过一次，特意告诉两位老人，我结婚了。

婆婆又高兴又难过，拉着我的手说：

玉华，你能有新生活，妈真替你高兴，你和宇飞过得幸福，新民在天上看着也会开心的。

提起来顾新民，我心里仍然隐隐作痛，那可是我第一场恋情啊，林海兵再好也比不过他。

可是，为了生活，为了家里人，我还是选择了再嫁，想想都感觉悲哀。

以后的八年，我忙孩子忙家庭，几乎没去过苏北，偶尔去一趟，也是行色匆匆，平时只能靠打电话联系。

儿子高考前夕，有一天半夜，我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朦胧间拿过来一看，是婆婆的电话，我就知道大事不好。

果然，婆婆哭哭啼啼说：

玉华啊，你爸摔了一跤住院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你能不能带宇飞过来看看他？我害怕这是最后一面了。

听完我吓了一跳，赶紧摇醒林海兵。

两人商量了一下，开车带着宇飞连夜去了苏北。

儿子宇飞一出现，婆婆一把就抱住了，哭着道：

我的大孙子啊，你可来了，想死奶奶了。

等到我与林海兵喊她，她才注意到我们。

老人一手一个拉着我与林海兵，眼泪又是一阵滚落，不好意思说：

麻烦你们了，这么远的路，害的你们连夜赶来。

我听了心里很不好过，说道：

妈，你这是什么话啊？无论我在哪里，无论过了多少年，你还是我的妈，我还是你闺女，不存在麻不麻烦。

婆婆哽咽点点头，拉着我的手再也没放开。

公婆没有什么亲戚，抢救室门口，只有婆婆与公公的一个老堂姐夫妻在，显得很是冷清。

公公是中风跌倒，好在三天后他醒了过来，医生说，只要好好调养，问题不大。

公公出院后，落下些微残疾，说话口齿有点不清，走路有点摇晃，不过生活能自理。

考虑到婆婆岁数也大了，不放心他们两人在家里，征得林海兵的同意，我把两位老人带去了山东。

我与林海兵有一栋三层小楼，前排还有十多间砖瓦房，一个挺大的院子。

两位老人来了后，住得很习惯，神清气爽。

他们在院前屋后种了很多蔬菜，每天在菜地忙碌，充实得很。

婆婆身体不错，才60出头的她，看我和林海兵忙的不歇手，主动承担起一日三餐的烧烧洗洗，帮了我一个大忙。

难能可贵的是，林海兵对两位老人很是孝顺，就像亲儿子一样嘘寒问暖。

用他的话说：

我从小没有了父母，从来不知道有爸妈喊的滋味，现在这样真好，有了两位老人，我这个家更温暖了。

公公婆婆更是感慨万分：

想不到我们儿子走了，老来无靠孤苦无意时，能重新得一孝顺儿子以享晚年。

看他们相处融洽，我比谁都高兴。

我们这六口之家，虽然是三家合并而成，却是如此的和睦温馨。

我想，顾新民的在天之灵，应该能得到安息了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