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健康
近读浙江宁波红学家陈诏先生的名著《红楼梦小考》，偶翻至“饮食医药”栏“龙猪”条，饶有兴味地读了下，很短，全文如下：
第五十三回，乌进孝年终交租单中有龙猪二十个。
按：龙猪，不详为何物。疑“龙”系“尨”之误。尨音厖，杂色也。《说文》：“尨，犬之多毛杂色不纯者。”尨猪，大概是指黑毛白毛杂色不纯的猪。
读后颇多疑惑。陈先生自己也吃不准，用了“大概”两字。笔者好奇心使然，上网查“龙猪”词条，“百度百科”有详细介绍，称“龙猪”是赣州美食，满汉全席的一道主菜，其名称来源却付之阙如，《辞海》《辞源》等词典皆不载，《红楼梦鉴赏辞典》采用的就是陈诏《红楼梦小考》的说法。还介绍了《红楼梦学刊》1990年第2辑蔡国平的说法：“清代笔记《听雨闲谈》（桐西漫士撰），中有一则云：‘龙猪出南雄龙王岩，......又出江西赣州龙南县’。”蔡国平得出结论：“龙猪应是一种潮汕一带称之为‘小种猪’一类的肉猪，而南雄龙王岩和赣州龙南县所产最佳，故猪字之前冠以龙字，有别其他产地。”而“百度百科”的结论是：“龙猪其实就是烤乳猪，和茄鲞不同，不是游戏笔墨，是货真价实的名菜。”
以上这些所说的不纯“杂毛猪”“小种猪”“烤乳猪”与乌进孝交租单上的“龙猪”有什么关系吗？显然都说不通。“杂毛猪”叫“尨（音芒）猪”是陈诏的臆测，因为猪类史上没这种说法；“小种猪”是潮汕一带地方特产，假如《红楼梦》作者是曹雪芹，他家绝不可能在潮汕一带有地产，黑山村庄头乌进孝也不像南方人，何来“小种猪”？“烤乳猪”更是滑稽，它是熟食，即烹即食，哪有经过月余路途作交租的？可见这些说法都是无稽之谈。
乌进孝交租单上共写了五种猪：“暹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龙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家腊猪二十个。”其他猪都有可靠说法，如“暹猪”是暹罗（今泰国）种的猪，“汤猪”指杀后经烫水煺毛的猪，“野猪”和“家腊猪”不用解释，大家都知道，唯有“龙猪”不可考，从古至今没这猪名，可见这是作者真正的“游戏笔墨”，自我发明，不了解作者的真面目，你只能永远瞎猜，胡说八道。
朋友们会说了，笔者你凭什么吐槽别人，认为了解了作者真面目，就可以得出真相？因为笔者一看到“龙猪”两字，就想到了《红楼梦》真正的作者洪昇。《红楼梦》是由《长生殿》经过大换血、大改编而来的，也就是土默热先生所说的“旧瓶装新酒”。但它原有的基因、血脉和精髓都在，并没换掉。
就说这“龙猪”，我们把这两个字倒过来念，就是“猪龙”。它出现在《长生殿》第四十五出戏《雨梦》里，笔者先把这场戏的背景略讲一下：安史之乱骤发，致使唐明皇西逃，途经马嵬坡，军士哗变，杀死杨国忠，并要明皇赐死杨贵妃，不然绝不护驾。明皇无奈，只得让贵妃自缢。事后，在一个秋雨梧桐的夜里，明皇因思念贵妃，做了一个梦：
倒来到曲江池上了，好一片大水也，不堤防断砌颓垣，翻做了惊涛沸涛。
［望介］你看大水中间，又涌出一个怪物。猪首龙身，舞爪张牙，奔突而来。好怕人也！［内鸣锣，扮猪龙、项带铁索、跳上扑生，生惊奔，赶至原处睡介］［二金甲神执锤上，击猪龙喝介］唗，孽畜，好无礼！怎又逃出，到此惊犯圣驾，还不快去。［作牵猪龙，打下］［生作惊叫介］哎哟，唬杀我也。［丑急上，扶介］万岁爷，为何梦中大叫？［生作呆坐、定神介］高力士，外边什么响？［丑］是梧桐上的雨声？
洪昇的“猪龙”构思是从哪里来的？有什么依据？是他奇思妙想一拍脑袋闪现的？非也，它是有出处的，请看宋乐史的《杨太真外传》：
（唐玄宗 ）尝与（ 安禄山 ）夜燕， 禄山醉卧，化为一猪而龙首。左右遽告帝。帝曰：“此猪龙，无能为。”终不杀，卒乱中国。（燕，古同宴——笔者注）
玉猪龙
原来这“猪龙”就是指安禄山，祸乱中国，断送红妆。唐明皇恨不得把他生啖活剥，有意思的是，安禄山最后死在一个叫李猪儿的手里。《杨太真外传》是洪昇创作《长生殿》的参考资料之一，所以才在乌进孝开列的交租单上将“猪龙”两字换了个，与另外四种猪一起缴纳贾府主人，既是调侃，又是泄愤，也是从一个小侧面将《长生殿》故事融入了《红楼梦》。
洪昇在将《长生殿》改换、过渡至《红楼梦》的过程中，个别词语碍于太直白，便稍作调整，寓意于字词中，真所谓能悟者方能解。比如《芙蓉女儿诔》中的“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温？”其中“眉黛”当指黛玉，《长生殿·絮阁》指向杨贵妃时就说“眉黛颦”，《长生殿·补恨》有贵妃“眉黛恨难遮”；“指环玉冷”明显是个生造词组，却内含“玉环”两字，只不过调了个，就像《长生殿·闻乐》一样，用“环玉砌绕”，隐含杨玉环的大名。再比如，《警幻仙姑赋》有“龙游曲沼”，再有名的语言大师都解释为“龙在水泽中游动”，果真如此解释，作者写这句话有什么深意呢？与仙姑的形象完全搭不上边。其实“曲沼”就是曲江，“龙”当然指皇帝，历史上只有唐明皇携贵妃游曲江，是“占了情场，弛了朝纲”的标志性事件。有人会问：曲沼即曲江，有什么根据？请看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颠饮》的记载：“长安进士.......乘小犊车，诣名园曲沼。（“诣”古指到某地——笔者注）”此曲沼，毫无疑问即指唐长安（现西安）曲江，洪昇小改一字，让天下红学家茫然不知所以。
西安曲江遗址公园夜景
此类例子颇多，限于篇幅，最后再举一例：“葬花”一词如雷贯耳，《长生殿·私祭》唱词是“叹夜来风雨催花葬”，理应是“催葬花”，盖因《长生殿》是戏曲，讲究押韵，这段唱词是“样、香、葬、藏”ang韵，洪昇写“花葬”，只是调了个，你能否定它的原词“葬花”吗？所以说，不了解《红楼梦》的真正作者，像这样的红楼之谜你永远也解不开，只能靠索隐附会，不得要领。
“龙猪”之谜的解开，再次证明，曹雪芹完全没有理由这样写，只有洪昇才会有如此手笔。陈诏不知所以，也是猜个“大概”，假如先生地下有知，相信他应能择善而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