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聂 桥

大家都知道，潇湘馆是《红楼梦》中林黛玉在大观园的住所。潇湘馆里的人首当其冲就是林黛玉，然后还有她的奴仆们。林黛玉是《红楼梦》中的第一女主角，她的故事根本说不完，因此，本文也暂且不去谈论黛玉。今天就说说黛玉潇湘馆里那些能说上名字的仆人的趣事。

孙温绘潇湘馆

说到黛玉身边的人，我们不得不首先提及一下林黛玉的那只鹦鹉。因为它的灵性已使她成为潇湘馆里不可或缺的一员。

黛玉的鹦鹉有两大绝活，一个是来人通报，二是善背古诗。

第35回，黛玉的这只鹦鹉先是做了一回通报官：

廊上的鹦哥见林黛玉来了，嘎的一声扑了下来，倒吓了一跳，因说道：“作死的，又扇了我一头灰。”那鹦哥仍飞上架去，便叫：“雪雁，快掀帘子，姑娘来了。”

然后竟然大段背诵黛玉的《葬花吟》：

那鹦哥便长叹一声，竟大似林黛玉素日吁嗟音韵接着念道：“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尽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这两项技能其实都是从另一只鹦鹉身上学来的。这就是唐玄宗宠妃杨玉环所养的一只名叫雪衣女的鹦鹉。

北宋《太平广记》载：“天宝中，岭南献白鹦鹉，养之宫中。岁久，颇甚聪慧，洞晓言词，上及贵妃，皆呼为雪衣女。”

所谓洞晓言词是说唐玄宗及杨贵妃令词臣教以诗篇，数遍之后，这只白鹦鹉就能吟诵出来，逗人喜爱。例如宋代乐史《杨太真外传》所写：“广南进白鹦鹉，洞晓言词，呼为“雪衣女”……上令妃授以《多心经》，记诵精熟。”

而这个来人通报的绝技，在多部相关作品中均有展示：

元代白仆《唐明皇秋夜梧桐雨》：

怪玉笼中鹦鹉知人性，不住的语偏明。（内作鹦鹉叫，云）万岁来了，接驾。（旦惊云）圣上来了！

清代洪昇《长生殿》：

（内作鹦哥叫“圣驾来也”介）（旦作惊看介）呀，圣上来了！

笔者之所以不厌其烦地论证黛玉所养鹦鹉与杨贵妃白鹦鹉之间的关系，是要告诉大家，林黛玉潇湘馆里的人员构成完全是依据杨贵妃白鹦鹉所搭建的。

这里我还要请大家注意一点。在《红楼梦》中黛玉所养的这只鹦鹉并不称作鹦鹉而是称为鹦哥。这一点也是有点奇怪。鹦哥并非鹦鹉的别称，古文很难找到鹦哥的相关记载，在百度百科的鹦哥词条举的例句只有《红楼梦》一例。本文中引述了四篇关于杨贵妃白鹦鹉的文献。其中《太平广记》《杨太真外传》和《梧桐雨》等三部作品均称鹦鹉。只有《长生殿》中四次提及雪衣女均以鹦哥相称。这就充分说明了，《红楼梦》作者和《长生殿》作者是心心相通的。这就更加确定了黛玉的这只鹦鹉一定是取自《长生殿》中杨贵妃的这只“白鹦哥”（《长生殿》语）的判断。（编者按：“鹦哥”这个词汇在吴方言中的使用较为常见，是对鹦鹉这一鸟类的称呼。 ）

说完鹦哥的事。就可以看一下潇湘馆人员构成是怎样围绕这只鹦鹉来搭建的。说到潇湘馆的人员，黛玉之外，首推紫鹃和雪雁二人。而他们二人均与鹦鹉密切相关。

黛玉只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自幼奶娘王嬷嬷，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亦是自幼随身的，名唤作雪雁。贾母见雪雁甚小，一团孩气，王嬷嬷又极老，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名唤鹦哥者与了黛玉。

这个鹦哥就是后面的紫鹃。这是黛玉初入荣国府，身边还没有鹦鹉，《红楼梦》作者就先安排了一个鹦哥预热。等到了潇湘馆，黛玉真的养了只鹦哥后。当然不能出现两个鹦哥了，紫鹃自然也就取代了原先的鹦哥成为潇湘馆的首席丫鬟。但是鹦哥还是在紫鹃身上留下了永久的印记。

紫鹃剧照

现在再看看潇湘馆服务团队里的二把手雪雁。我们土默热红学研究团队认为，雪雁的姓名谐音雪衣，对应杨玉环的白鹦鹉雪衣女。最初我是认为雁与衣之间存在着谐音关系。但后来看了好友姬健康老师的文章后，才知道在吴语里雁字的读音就是衣。为此，我特意查了吴语词典。听了吴语的发言，真的非常接近衣，只是后面又拖了一个轻微的e的音。

雪雁剧照

这样的话，在潇湘馆就由鹦哥，紫鹃（鹦哥）和雪雁（雪衣）构成掎角之势。结合我们上面关于黛玉鹦哥与杨贵妃白鹦哥雪衣女功能的比较，我们就清晰地看到，与其说潇湘馆人员构成是围绕着鹦鹉搭建的，还不如说是按照杨玉环日常生活构建的。

顺着这一思路，我们还能发掘出新的内容。在潇湘馆的丫鬟中，除紫鹃和雪雁外，能叫上名字还有一个叫春纤的粗使丫鬟。这个名字听起来也挺怪的，明明是一个干粗活的丫环，偏偏以玉指纤细来形容。其实这也是从《长生殿》那里继承来的。《长生殿》的第二十一出戏《窥浴》：

春纤十个擂槌，玉体浑身糙漆。

这是这出戏第一个出场的负责华清池打扫卫生的宫女的出场式。同时也开了以“春纤”形容粗使丫头的先河。

最后我们看一段《红楼梦》第二十六回有关林黛玉“春困潇湘馆”的情节：

宝玉才走上来要搬他的身子，只见黛玉的奶娘并两个婆子却跟了进来说：“妹妹睡觉呢，等醒了再请来。”

仆人们尽职尽责保证主人休息好本身并没有问题，蹊跷的是这两个老婆子是哪来的，况且那个奶娘早就被贾母定义为太老，不堪大用。这些人怎么就能管起黛玉睡觉这样重要的工作呢？紫鹃和雪雁哪去了？她们俩才应该是给黛玉的贴身服侍的。我们知道，《红楼梦》作者是最讨厌那些老婆子的，谁给她们的底气敢挡宝玉少爷的大驾。这种怪象只有看了《长生殿》后才能解决。

潇湘馆春困发幽情剧照

在《长生殿》的《春睡》一出时，故事情节与《红楼梦》的“春困潇湘馆”的情节如出一辙。也是写美女白天睡回笼觉被恋人叫醒。甚至连下人挡驾的情节都是一样的：

【前腔】（换头）欣可，后宫新得娇娃，一日几摩挲！（生作进，老、贴见介）万岁爷驾到。娘娘刚才睡哩。

大家注意看，《长生殿》中挡驾的是谁呢，“生作进，老、贴见介”所谓老是戏剧行当中的老旦，专门是演老年妇女，而贴是指贴旦，专演女性配角，并未有年龄规定。我们也知道了，在《长生殿》中最起码是有一个老女人的。如果《红楼梦》安排紫鹃和雪雁来充当挡驾者的角色，那岂不是与“春困潇湘馆”的模板《春睡》不一致了。所以《红楼梦》作者强行塞入没名没姓的“两个婆子”充数。《红楼梦》作者为与《长生殿》完全匹配真是下足了功夫。《红楼梦》作者在潇湘馆的上空布下了一张大网。这张大网内尽情地演绎《长生殿》传奇，而这张大网的编织者一定就是《长生殿》的作者洪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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