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除夕年夜饭并不是重头戏，那时候大人一桌孩子一桌，大人们喝着聊着，孩子们紧赶慢赶吃完，大一点的带着小的们再带上炮仗出去玩了。那时候北方还都是平房，外面风大，都会在窗户外面糊一层塑料布。玩闹的孩子们就跑出去划开别人家的塑料布，扔一个炮仗进去，然后连忙跑掉。

虽然天气很冷，孩子们还是会在外面晃悠，四处捣乱。盼着快到午夜，回到家里面拿上各种各样的烟花，点亮夜空。孩子们之间也有比较，能够彰显自己勇气的就是用手拿着各种炮仗，所以也少不了逞强意外的被炸伤的情况。

儿时的光景一去不返，看着包饺子的父母，想着这门技术在自己手上已经失传，联想到未来，自己老的时候，可能连手工包的饺子都吃不上了，那面有些失落。

说到“除夕”这个词，除是过去，夕是一年的末尾，也就是告别一年的时光。想想看在这样的日子里，回忆过去，展望未来，一切都是以时间为基准，人活在时间里，时间也通过人表达了出来。

如果没有时间，人也不能成为人。想想，当我说“我”的时候，意味着过去的曾经，以及现在，以及可能的未来的一种统一。只有站在时间的河流上，我才能成为我。如果像传说中鱼只有七秒的记忆，那么我可能就要不断地去问一个问题——“我是谁”。

但记忆并不是我的必然条件，试想一下，当我能认识到我的时候，并不意味着我能记住我此前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连前一天晚饭吃的什么都有可能记不住，但这并不妨碍我成为我。

所以由此看来，我必然是一种超越于时间的存在，在时间的河流上，有一艘小船，行驶在此生和来生的两岸之间。

除夕，除掉的是一段时间，但除不掉在时间曾经存在的每一个人，时间流逝，岁月不返，人的老去，也不过是一个时间的概念，但人的存在却是超越那个时间的。一个农历年的消失，意味着那段时间彻底的过去了，但并不意味着在那段时间中的人彻底的消逝。

岁月带不走我们，我们也不能真正拥有岁月。人可以留下很多东西财富、爱、遗憾，唯独留不下时间，也正是在这样的一种洞见之下，除夕成为了生命中的重要节点，成为祭奠时间流过我们的重要仪式，成为生命轮回里被打的上唯一刻度烙印。

如此来看，亲人的相聚、年夜饭、炮竹声声、新桃旧符，并不是单纯的对某一段人为规定时间的纪念，而是一种对生命于世的礼赞，是对人与时间相碰撞的狂欢，也是对看似漫长生命的有限性的提醒，是预先于每一次分别前的欢聚。

在与时间有关的一切中，除夕，是特别的一天，它的特别不在于这一天异于其他日子的长短或自然上的不同，而是像艺术一般，让人们在水乳交融的日常生活中分离出时间和自己，像闹钟一般，将沉醉于日复一日的享乐中的人们叫醒。

除夕之后，一如往昔，形式之下，过的不是年，而是心里的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