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只是把她当作妹妹。
陪她逛街吃饭；
带她住进家里；
甚至滚到一张床上。
我意识到不对劲，指责他时，他委屈地说：「我只是把她当妹妹啊！」
仿佛错的是我。
后来，他脱着衣服，把尊严扔在地上，求着我：「姐姐，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啊。」
1
我试着新裙子，问陆净远好不好看。
他抬头扫一眼，「老婆穿什么都好看。」
苏蓉也出来了，衣服贴合着丰腴的身材，像在逃公主。
「净哥哥，好不好看？」她转了个圈儿。
陆净远看着她，说：「你慢点儿。」
由于动作过大，后面的拉链崩开。
陆净远眼疾手快，脱掉外套，贴心地披在她身上。
店员夸赞：「你们真般配啊！」
「不，不是的。落落姐……」苏蓉小鹿似的眼睛看着我。
我失笑：
「净远对你这个义妹真上心，我都要吃醋了。」
「净远，你可要多疼我一点。」
陆净远扬起薄唇：「多大的人了，还吃醋。」
我笑容僵在脸上，本是一句撒娇的话，他好像生气了。
店员解围：「吃醋是爱你的表现，这位先生，你有一位好妻子。」
为这句话，我又买了两双鞋子。
我穿着裙子不太方便试鞋，以往陆净远陪我出来，他会单膝跪着帮我脱掉鞋子，换上新鞋。
我坐在台子上想叫他，他正守着苏蓉所在的试衣间。
「净远。」
他回头看我，心不在焉的。
「没事。」我歉意地笑着，叫了店员。
2
苏蓉是他义妹，从小玩到大的，十六岁生了一场大病，断断续续在国外治了好久。
今年她父母才允许她回国。
陆净远得知消息后，很高兴，拜托我要对苏蓉好点。
苏蓉身体很脆弱，不能刺激，以免引发病情。
陆净远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想给她买衣服作为礼物。
我想着两个人去就行了，苏蓉拉着陆净远的胳膊：
「我晕车，只有坐净哥哥的车才不晕。」
陆净远今天公司有事，我欲言又止。
他爽快地说：「好。」
买完衣服，在一家日料店吃饭。
他们滔滔不绝，谈着小时候的事。
我插不上话，把陆净远喜欢的菜夹过去。
打开手机看女儿班主任发的视频。
女儿第一次参加朗诵比赛，紧张地站在台上念稿子。
我专注看着手机，笑得温柔。
「落落姐，手机声音可以小一点吗？」
我沉浸着，没有听到。
陆净远把手机按灭，「老婆，吃饭看什么手机啊。」
「女儿朗诵比赛。」
他不吭声了。
苏蓉咬着嘴唇：「对不起，我就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待久了，对声音很敏感。你们别因为我闹别扭，其实没事的，落落姐，你看吧。」
我把手机放包里：「公司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了。」
「颜落。」陆净远叫我。
我走出了店。
走到半程发现家门钥匙丢了，打陆净远的电话没人接。
打苏蓉的电话，她的声音很奇怪，像在刻意压低：「落落姐，什么事啊？」
【小蓉，怎么了？】
【你的脸好红啊！】陆净远低笑着。
【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
死一般的沉默。
苏蓉解释：「你走后，净哥哥一直喝酒，喝醉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你看座位上有没有钥匙。」
「没有。」
「好，我先挂了。」
手心上是深深的指甲印，陆净远酒量一直很好，他怎么会醉。
3
女儿从幼儿园出来，扑向我怀里。
我拉着她的手，「妈妈的钥匙丢了，还好你也有。」
我们在外面吃了顿大餐，回去时孩子睡着了。
家里亮着灯，我打电话，「过来抱孩子。」
陆净远小心抱起女儿，他一身酒味，女儿惊醒了，看是他，叫了声爸爸，迷糊着又睡着了。
我关好门，招呼他来客厅：「你和苏蓉走的太近了。」
他冷笑着说：
「她是我妹妹，我还能喜欢上她不成？」
「今天，你太不给我面子了。」
「颜落，你是不是真老了，疑神疑鬼的。」
他抱着被子去客房。
我躺在卧室床上，蜷成一团，我比陆净远大五岁，姐弟恋从一开始到结婚很甜蜜。
当时我顾忌很多，他拿着刀在胳膊上刻我的名字，发狠地说：「我陆净远此生非颜落不娶。」
我被这种热烈的感情打动了，婚后确实过得很幸福。
今天特别让我不安。
我生于缺爱的家庭，陆净远给了我很多爱。
我很害怕失去陆净远。
害怕女儿像我一样，没有父亲。
半夜，我辗转反侧，抱着被子躺到他跟前。
陆净远也没睡，他看着我笑了，轻轻拍着我的背，「小落落，睡觉了。」
4
大清早，楼下传来说话声。
「落落姐，早啊！我买了早餐来看你们。」苏蓉一袭白裙，笑得甜美。
「早。」
小茜和陆净远正吃着汉堡披萨，小茜看起来很开心：「妈妈，坐。苏姐姐你也坐下。」
我没什么胃口，喝了一杯咖啡：「小茜，要去上学了。」
苏蓉说：「不吃些东西吗？」
我敷衍地撕下一块面包，填进嘴里。
苏蓉拎起包，落寞地说：「我也该走了，这毕竟不是我家。」
陆净远拦住她：「在我的家里还客套什么，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苏蓉摇头苦笑，跑了出去。
我到公司，陆净远打来电话。
「我想让苏蓉住进家里，她自己一个人在国内，我担心她发生意外。」
「我不想让外人打扰我们的生活。」
「苏蓉不是外人，是我的妹妹。」
我们沉默僵持着，他先挂断电话。
周末去见父母，婆婆见我俩不对付。
威逼利诱下，我就把这事说了，婆婆指着陆净远：
「你让苏蓉来这里，我照顾她。」
「我也无聊，还能有个伴。」
陆净远说：「也行。」
苏蓉婉拒。
「净哥哥，我已经是大人了。」
「落落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我感觉到了。」
「怎么会？小蓉这么可爱，颜落她就这样，冰块脸。」
我倒着牛奶，在一旁听着。
他一挂断，就审视着我：
「颜落，你能不能对苏蓉好一点？」
「她小时候大大咧咧，不这样的，后来母亲改嫁，她便学会看人脸色。」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不知道吗？我肠胃不好，早上吃不得油炸食品。
5
我正走在路上。
苏蓉拎着大包小包叫住我。
我淡笑，「我帮你拎一些。」
「落落姐，这是给你和小茜的礼物。」
车水马龙的，说话要很大声才能听见。
我回头，看到一辆三轮车按着大喇叭冲向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被人用力推开。
苏蓉倒在地上，头流着血。
我手抖着打120，拨通陆净远的电话。
他赶来，脸色苍白地问医生情况。
我说：「净远，她把我推开了。」
他眸子冰凉：
「她本来身体就不好。」
「我记得你反应一直很快的。」
我攥着他衣服的手垂下去：「我也不知道。」
护士走过来叫我：「姑娘，快来包扎一下。」
我这才注意到腿被石块划了一长道，血肉露出来。
「啊！」我吓一跳。
手术室开门，陆净远冲了过去。
医生说头受了磕碰，缝了几针，问题不大。
我松口气。
苏蓉柔弱地拽着陆净远的衣角：「净哥哥，我好怕。」
陆净远拍着她的背，好看的侧脸紧绷着：「小蓉不怕。」
我站在门口，什么话也说不出。
「哎，你咋还不去，不疼吗?」医生拉着我，皱起眉头：「这伤得真狠，小姑娘怪能忍的。」
6
陆净远打电话：「你跑哪儿去了？苏蓉醒了。」
我咬着牙，额头都是冷汗，护士在对伤口消毒。
「我……」
「算了，苏蓉对医院有阴影，我晚上把她带家里住，你收拾好房间。」
「我……」电话挂了。
挂水的时候，手腕要紧紧绑上筋条，在手背上擦几下酒精，医生把针头插进血管里，一部分血升到细管里。
整个过程像凌迟前的判词。
我总是会很害怕，死死闭上眼睛。
后来和陆净远在一起，我挂水他会和我聊天，转移注意力。
轻轻捂着我的眼睛，叮嘱护士轻一点。
有次，一个护士第一次没扎好，手肿了一块。
陆净远直接和人吵了一架，差点把医院掀了。
「实习生？」
我闭上眼又睁开，小姑娘扎了三次没扎进血管。
「抱歉，我去叫师父。」
「没事，你继续。」
我让朋友去接小茜，拄着拐杖回家，把客房收拾干净。
坐在沙发上，等着那股疼劲过去。
陆净远回来了。
「没有做饭吗？」他问，目光下落，「你腿怎么了？」
我站起来，「没事，苏蓉，你还好吧，真的谢谢你。」
「没事，落落姐，我是自愿的，你千万不要有负担。」苏蓉咳嗽起来。
「让你披着我的衣服，这下着凉了。」陆净远语气温柔。
「颜落，你陪着小蓉，我去买饭。」
他刚出去，撞上了来帮忙的朋友。
女儿拎着礼物跑进来。
我打招呼，想邀朋友坐一会儿，陆净远关上门，「不好意思，有病人，需要休息。」
「理解。」朋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做作地咳嗽几声。
我拄着拐杖到门外，「他妹妹出车祸了，在家静养。我改天请你吃饭。」
「我很忙的，吃饭就不用了。你知道我的目的。」
我苦笑：「慢走不送。」
苏蓉拿出糖给小茜，我本能地收回去：「牙不好，晚上不能吃糖哦。」
「落落姐，让她吃一点嘛，小孩子，不吃糖，还有什么快乐。」
「只准吃一个。」
小茜鼓着腮帮子，眼巴巴看着，好在陆净远买来饭。
摆了满满一桌，陆净远习惯性地剥虾放我和女儿盘子里。
我们谈起了公司的事，郁结的心情逐渐消散。
苏蓉夹着青菜：「真羡慕你们能吃虾，我海鲜过敏。」
陆净远剥虾的手一顿。
他歉意地说：「我忘记了。」
女儿说：「除了海鲜，还有好多好多美味的食物，苏姐姐别伤心了。」
我指着：「那个牛肉笋干特别好吃，你尝尝。」
苏蓉放下筷子，眼神疲惫：「我想休息了。」
陆净远扶着她上楼，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笑声。
7
菜凉了，陆净远才下来。
笑容还残留在嘴角。
我拄着拐杖，一步一步上楼梯，他的衣领上沾红色的印子。
「怎么弄的？」
他扯开衣服看：「不小心碰的。颜落，你最近怎么了？草木皆兵。」
右腿受伤后，洗澡上厕所都不方便，下楼的时候需要死死攥住把手，要不就会滑下去。
我需要人帮忙。
陆净远忙着照顾苏蓉，他说：「我们欠她的，颜落你多担待些。」
苏蓉半夜发烧，他守了一夜。
第二天，烧退了，她虚弱地下不了床。
我的左手肿了很高，做饭时屡出意外。
鸡蛋煎焦了，紫菜瘦肉粥洒在地上。
「妈妈，要迟到了。」小茜靠在门口。
陆净远走下来，沉默地看着一地狼藉。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今天爸爸送。」陆净远抱起女儿，没看我一眼。
我又请一上午假，在人才市场找能做一个月的保姆。
回去时，陆净远给苏蓉喂饭，一口一口，本该看着饭，眼神却对上了。
我向他们介绍保姆，苏蓉小声说：「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陆净远笑：「怎么会呢？不用保姆，我可以照顾。」
张姐是我在烈日下晒了三个小时，精挑细选出来的。
我有些生气：「做饭、洗衣服，小蓉还是女人，你……」
「不需要保姆。」他坚决。
我给了她二百块钱道歉费。
8
陆净远性子很犟。
他聪明，但在做家务方面很笨拙。
我坐月子时，他承担家务，把家里弄得一团糟。
最后还是把婆婆请来帮忙的。
这次他请了一个月假。
一道菜炒了十次，让苏蓉尝。
那双骨节修长、光是拿着咖啡杯就能让人心旌荡漾的手，如今伤痕累累。
苏蓉腿脚无力，他抱着她上下楼，抱着她去洗手间。
他肉眼可见地消瘦，每天晚上他到很晚躺回床上。
这天，我撑着睡意，等他忙完，「明天去看我妈，她再婚，不管怎样，我们得去一趟。」
给她撑撑场子。
「好。」他扑到床上，呼呼大睡。
我安了心，早上收拾妥当后，我叫他。
他在给苏蓉梳头。
「落落姐，最近流行这种发型，待会让净哥哥给你编一个，哎呦，终于可以出去玩啦。」
陆净远扬起下颌，「有什么事吗？」
「你们要出去？」
「嗯，出去透透气。」
「今天下雨，记得带伞。」我佯装着平静。
到婚礼现场时，母亲伸手要礼金。
我递过红包，她当场翻起来，「才一万，钱都给那小白脸花了是不是。」
她拿红包打我的身子，我愤怒地说：「我来已经是给你面子了。这么多年，你给我花过多少钱，从小你只知道喝酒，喝醉后打我，骂我！」
「那小白脸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她看着我，恍然大悟般，得意地笑了笑，「我就说嘛，我们母女俩一样的命运，瞎了一双眼，等着吧，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住口！我不会走你的老路的。」
母亲大笑着离开，胸要抵到那个苍老的男人脸上，「亲爱的，我给你讲个笑话……」
「那就是你女儿，和你很像。」他走过来，暧昧地捏着我的手，「多回来看看你妈妈。」
我一把甩开。
却被母亲扇了一巴掌，「怎么对你继父的，滚！」
今天下了雨，我没带伞。
陆净远开门。
他转过身，又停下，拍了拍脑袋：「抱歉，我忘了。」
我低头捂着脸：
「你去，也没什么两样的。」
「陆净远，你会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他抱住我：「当然。」
9
苏蓉略好一些后，经常陪着小茜玩。
陆净远也恢复上班。
有天，小茜叫妈妈，我答应着。
小茜摇头，「不是叫颜妈妈啦，是叫苏妈妈。」
我一惊，拐杖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