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商鞅,吴起变法为什么无法成功?关键在“说他行的人不行了”

欲云谈史论今 2021-08-01 15:51:19

身为历史名人,吴起在后人印象中,更多是卓越的军事家,而不是成功的政治家。

不过魏文侯去世后,吴起遭到魏武侯猜忌,被迫出走楚国。此后,吴起被楚悼王任命为令尹,主导了一场并不算太成功的变法,短期内让楚国“南平百越,北却三晋,西伐秦”,可谓是功效卓著。如果说在魏国担任西河守的吴起展现出非凡的军事才华,那么在楚国推行变法的吴起不就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吗?只不过,这场变法最终失败,让吴起失去了登顶人生更高巅峰的良机!

然而,虽然吴起变法并不算成功,可这场变法对楚国的影响却尤其巨大。

楚悼王之后,楚国就明显进入了一个上升期。楚威王时,楚军杀败越王无彊,尽取吴越旧地;随后楚威王又北上伐齐,在徐州(今山东滕州市南)大胜齐国军队。南征北战力胜诸强,让楚国实力得到了诸侯公认,所以楚威王之子楚怀王还被公推为“纵长”,以对抗日渐崛起的秦国!

由此可见,吴起变法对后世楚国的显著影响。

尽管吴起变法成效显著,可传统史学家们对其评价并不高。或许正因如此,有关吴起变法的内容史料记载也不多。《史记·孙子吴起列传》中,有关变法内容仅有寥寥数语,仅仅说吴起变法是“明法审令,捐不急之官,废公族疏远者,以抚养战斗之士;要在强兵,破驰说之言纵横者”。在评价吴起为人时,太史公也不无慨叹地说:“吴起说武侯以形势不如德,然行之于楚,以刻暴少恩亡其躯。悲夫!”

虽然太史公称吴起“刻暴少恩”,但不得不说,吴起变法确实是切中楚国要害。早在春秋初,楚人就变革了分封制,创建了更有利于权力集中的县制,使得楚国迅速崛起为东周第一大国。可在县制变革的同时,楚人对宗法制却几乎完全保留,导致楚国阶层固化现象日益严重,楚才因而严重外流,最终造成了楚国在春秋中晚期的衰落。

由此而言,吴起变法并非是“刻暴少恩”,不过是想通过变革来切除楚国政治中的疾瘤。可惜,他最终还是失败了。

吴起变法为什么难以成功?

在中国历史上长期把持话语权的儒家学者,绝大多数人的观点都与太史公一致:吴起变法失败,是因为他“刻暴少恩”。近现代以后,人们往往能从更高的历史角度来看待吴起变法,因此对其变法大多持肯定态度。然而对比吴起变法与其后的商鞅变法,现代人也多认为吴起变法确实存在不足——但不在于“刻暴少恩”,而在于其变法仅仅局限于政治与军事领域,却缺乏经济领域的变革。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吴起没有对旧的经济模式进行变革,使得社会各大阶层都未能从吴起变法中获得实际利益,因而也就失去了楚国广大民众的坚定支持。所以,吴起变法失败的根因,是因为经济与政治基础不牢固。

对吴起“刻暴少恩”的指责,其实是儒家对法家的整体性偏见。吴起长期在儒家门下学习,其思想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儒家的影响。

魏武侯曾与吴起共同泛舟黄河之上,见到山河险固之状,魏武侯不由得大赞:“险固的山河真是太美了!这可是魏国国宝啊!”可吴起却当面给国君泼了一盆冷水——他声称国家的强盛是“在德不在险”,如果魏武侯不修德政,那么未来同舟之人都难免变成魏国的敌人!

不过,虽然吴起宣扬“德政”,但他所主张的“德”却与儒家思想差异甚大。《吴子兵法·图国》中,就说:“所谓‘道’,就是遵循人的本性和初心;所谓‘义’,就是开创事业、建立功勋;所谓‘谋’,就是力求趋利避害;所谓‘要’,就是保住功业、守住成就。如果行事不符合‘道’、举事不符合‘义’,却身居高位,那么祸患必将到来。所以,圣人以‘道’来安抚民众,以‘义’来管理民众,以‘礼’来动员百姓,以‘仁’来对待民众。这四种德行,能施行就可崛起,废除就会衰败。所以,成汤讨伐夏桀而夏民欢喜,周武王讨伐商纣而商人无人非议。举事顺从天道民意,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由此可见,吴起虽然也称仁、义、道、德,但其内容已经与儒家大相径庭了。

儒家的“道”,是先王统治天下的“道”。法家的“道”,是从人的本性和初心出发,顺从人心和人性而重新制定的治理天下的“道”。儒家信奉先王之“道”,是因为先王之道经过了实践的充分检验,有旧日的成功经验。贸然改变旧“法”,风险太大,反倒容易生出更大的风险。可即便先王之“道”在先王时代也符合法家之“道”的定义,但毕竟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每个时代人的追求不同,人心必然会发生变化。因此,先王之“道”未必就能迎合当下的人心。以此而言,法家对于“道”的理解明显更符合社会发展的规律。

因此,吴起的“德”,与倾向儒家思想的太史公的“德”,原本存在根本差异。吴起在楚国的变法,就是推行法家之道,当然难以得到后世儒家学者的真心认同。

更何况,在吴起变法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在楚国变法的巨大风险。

来到楚国之后,吴起先是担任了宛地(今河南南阳)之守。在此期间,他结交了楚国大夫屈宜臼。一年后,楚悼王正式提拔吴起为令尹,命他在楚国实施变法。就在这时,吴起再次拜会了屈宜臼,问:“我之前向先生请教,先生却不肯指教。现在国君不知我无能,命我担任令尹,先生请评判一下我的政教吧!”

“您将怎么做?”

“我将平均楚国的爵禄,减损那些有余之人以补贴那些不足之人。整训甲兵,以等待时机争雄于天下!”

听到这里,屈宜臼很为吴起担心:“我听说,善于治国之人不会随便改变旧的制度,不随意变更常法。现在您要平均楚国的爵禄,损有余而补不足,这就是变旧易常之举。况且,兵者,凶器也;好战,又违背了道德。现在您阴谋违背道德,好用凶器,这是人之所弃,违逆到了极点,实行下来不会吉利。我听说,‘不是祸害别人之人就不会带来灾祸’。我常常奇怪我王数次违背天道,却至今都没遭遇灾祸。唉!现在看来,要落到你头上了!”

屈氏是楚武王儿子莫敖屈瑕之后,世代担任莫敖一职。春秋晚期时,屈氏逐渐壮大,到战国时,已与景、昭二氏并列,成为楚国最庞大的公族之一。而屈宜臼又是屈氏中的佼佼者,在整个东周都有贤名。

后来韩昭侯修建高大城门,屈宜臼对此大加批判:“昭侯无法出入此门了。为什么?因为不合时宜。我所说的‘时’,并非时日。人都有顺利与不顺利之时;过往韩昭侯顺利之时,他并没有修建高门。去年秦国拔宜阳(今河南宜阳),今年韩国又大旱,昭侯不在此时体恤民众急难,反倒更加奢侈,这就是所谓‘时运衰败之际做豪奢之事!’”一年后,城门建成,可韩昭侯却刚好去世,果然没能走出这座城门。

屈宜臼的贤达,由此可见。

听屈宜臼这么评价自己的变法,这让吴起大为惊惧,马上请教道:“还可挽回吗?”

屈宜臼答道:“不行了。”

吴起有些委屈:“我不过是替人做事。”

屈宜臼说:“已经定型是无法改变了。您还不如敦厚老实地去实行,楚国确实没有比举用贤良更重要的事情了!”

表面上,公族出身的屈宜臼反对吴起变法;但实际上,屈宜臼深知公族势力严重阻碍了楚国贤良的上升通道,因此变法虽然对吴起个人不利,却是有利于楚国。所以,屈宜臼最终还是鼓励吴起彻底变法。

吴起所面临的困局,就是历史上任何一位变法者都会碰到的尖锐矛盾:不变革,事业就难以成功;要变革,势必会遭到既得利益者的疯狂反对,变法者会面临巨大的人身安全风险。尤其是像楚国这种公族势力庞大的国家,要动公族势力的奶酪,无疑更是危险重重!

不过,吴起身后也有一强大后盾:这就是楚悼王。虽然楚国屡屡出现公族弑君篡位之乱,但只要楚王成年,公族就难以对公室形成致命威胁。这是因为,楚国公室的集权程度极高;掌握了楚国大多数资源的公室,对任何强大公族都占据着绝对性的优势。

有了楚悼王始终不渝的支持,那么吴起变法的成功希望,其实相当大。

可在吴起变法之后,楚国政局并未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后世屈、景、昭三氏主宰了楚国政坛,证明吴起对于楚国宗法制变革的彻底失败。对比后世商鞅在秦国变法的成功,人们不禁想探究其中原因:同样是得到国君全力支持的改革,为什么商鞅能够成功,吴起却失败了呢?

既然儒家所主张的“刻暴少恩”之说不能成立,那就得从其它方面去寻找原因。

吴起在魏国的最后记载,是在魏武侯九年(公元前388年):他率军攻打齐国,直达灵丘(今山东滕州市)。这之后,吴起就遭公叔痤谗害,逃到了楚国。为了考察吴起,楚悼王并没有直接让他作令尹,而是任命他为宛地之守;至少一年后,才提拔吴起为令尹进行改革。从这一经历可以看出,吴起正式在楚国推行变法,至少是在楚悼王十六年,即公元前386年。可楚悼王于二十一年(公元前381年)去世,也就是在这年,楚国那些利益因改革受损的公族联手攻杀了吴起,彻底终止了这次变法!

商鞅变法,虽然号称三年成功,但实际上秦国宗族贵戚长期都心怀不满。在商鞅变法第四年,秦国太子师傅就曾公开站出来反对变法;在秦孝公支持下,商鞅对太子师傅实施了劓刑!秦孝公在新法实施十八年后去世,此时商鞅也失去了最强大的后盾,被公族势力诬告而迫害致死!虽然商鞅已死,可变法成效却得到了秦国上下的高度认同,已无法再行废除。

所以,吴起变法与商鞅变法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变法时间存在巨大差异:吴起变法顶多实施了六年(如果吴起离开魏国再往后,或许更短),新法实施的基础并不牢固;短短六年,也让吴起无法将变法推广到经济领域,也就无法让更广泛的楚国民众享受到变法的红利,缺乏了支持变法的民意基础。

由此,吴起变法失败的关键因素在于“说他行的人不行了”——楚悼王过早地离开了人世。如果吴起能早几年离开魏国,又或是楚悼王多活十年,或许后续统一六国的就会变成楚国。

虽然吴起变法最终失败,但这次变法还是对楚国公族势力形成了一定程度的遏制。更何况,因为刺杀吴起,让楚国公室趁机对参与内乱的公族大势清洗,让公族在楚国重新崛起的时间推后了数十年。有了这数十年的时间,让楚国步入了的短暂崛起。可一旦公族势力崛起后,吴起变法赋予楚国发展的动力也就消耗殆尽。楚怀王后楚国的衰败,也就成为必然!

吴起变法功败垂成,难道是天不助楚?

对比商鞅与秦国,吴起与楚国都缺乏了那么一点点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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