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桴浮

01

这世上最准时的天象，莫过于清明时节的雨。

古人诚不我欺，早就看透了这雨的本质，这就是断魂的雨，几千年来不断淋湿着世人行色匆匆的失魂和落魄，到了今天，还要加上断已亡人的魂，让他们在瑟瑟冷雨中，成无墓可依的孤魂野鬼。

02

一个网友，在网上发了一个清明上坟的帖子，引来了唏嘘一片。

这个网友说，清明节前，前往蓝田县白鹿原墓园祭奠父母，看到了墓园醒目的“温馨提示”。“温馨”的大红标题下，内容却一点也不温馨，要求购墓已满二十年或临近二十年的亡人家属到管理处缴费，一次必须缴纳二十年的费用12000元，逾期不交，亲人的安身埋骨之所，将按无主墓穴处理，至于骨灰，自然也一样被“无主”处理了。

怎么个处理法，墓园没有说，一切皆有可能，包括刨出来，扔到白鹿原下的灞河滩。

这位网友一边悲嘘着亲人的入土难安，一边充满了无奈的感伤——当年买墓地的时候一个墓6000元，现在的管理费便已经是当年的两倍了。活人养不起活人，也管不起亡人。

03

帖子之后，是纷纷的世情苦雨。

有人说，买的时候就没人给说只能埋二十年，现在突然要交管理费，找谁说理呀？

经历过的人说，真的是扔了，就是扔在墓园偏远的墙角，先在那放着，没有家属来找的话，就清理掉。至于清理到哪里，鬼知道。

很多人由此感叹，现在有二手房，以后有二手墓。在今后的词典中，“二手墓穴”这个词一定会收录其中。

满二十年再收费，显然不是一墓一地的特色。有北京的网友说，二十年后没人祭奠交费就作废了。他有朋友花14万买了双人的墓穴，里面还放了金表、手镯，都是值钱的东西，一样会被挖出来。

更多的唏嘘，是死不起的悲哀。

有人说，死了还是把骨灰撒到江河湖海、山川森林吧。马上有人附和说，死后把灰撒到老家河里，给孩子省省钱也省省事吧。另有人说，想开点吧，在老家的土原上挖个坑，撒上骨灰种棵树。

所有的声音，凝结成四个字——

生死两难。

04

从法规上，貌似墓园可以在二十年期满后收管理费。只是，这管理费收多少，全由墓园说了算，没有一点点的哈数。根据另外祭奠者的描述，这个管理费，是可以到小房子里“讨价还价”的。

二十年一万二，平均到一年六百看似不多，但不知道这六百的管理费，管理的是什么。

亡人不会制造垃圾。亲属一年一两次的祭奠，烧一点纸（现在很多地方连纸都不让烧了），献一束花，也根本上影响不了墓园的环境。

亡人也不需要公摊用电。

亡人也不会使用除了自己那几平米外的多一点点的空间。

亡人也不需要保安。

但是，死了的人，还需要阳世的亲人交死人的“物业管理费”，不然，就被挖出来丢在墙角，淋凄凄惨惨戚戚的清明的雨。

05

墓地是越来越贵了。买了昂贵的墓地，也不能让亲人入土为安。也就难怪阳宅变阴宅的事，成为这个时代的奇葩。

房价最贵的帝都和魔都，墓地也一样贵的离谱。很多给亡故亲人买不起墓地的人，干脆到周边的县城买了阳宅专门安放亲人的骨灰。这些地方，便出现了普遍住亡人的小区。每逢清明雨纷纷，满小区都是闪烁的烛火和飘飞的纸钱，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阳间，还是阴间，还是阳间的阴间？

从中国人的传统，亡故的亲人都还是要入土为安的，像前面网友所说的将骨灰抛到山川撒到老家的河流，也就是无奈地说说鲜有人能真正做到。一旦这么做了，连个祭奠的地方都没了。

有钱没钱，更现实的选择，还是买墓地。有钱没钱，二十年后，还得交钱。

只是，又二十年后，当子女也可能成了亡人的时候，还有谁来给前面的亡人缴“管理费”呢？那时候，当不当孤魂野鬼，真的只能听天由命。

连死人都要被唯利是图和铜臭绑架的地方，连赚死人的钱都可以做成可持续生意的时代，除了一声叹息，还能若何。

也不知道若干年后的清明，天空中下的，还是不是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