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上的葬礼

今西安 2021-04-08 18:45:47

文 | 冷世

01

著名的白鹿原上,一个一点也不著名的人去世了。也只有如我一般,他的亲戚们,才会在意他的去世,意外他的去世。

这是后疫情时期白鹿原上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葬礼。流传几千年或者几百年的程式按部就班的进行,也许是忙碌淹没了悲伤,也许是泥雨压抑了悲伤,也许是已经走过了悲伤,正日子的葬礼,已经感受不到太多的悲伤。

还像孩子一样的子女,在司仪的安排下,程式化地进行着一项项地流程,入殓、祭龙、移灵、做(zou)戏、披红……这边孝子和亲戚们的送葬仪式一项项地进行,在孝子们排排跪着的身后,乡党们的“坑”依然挖得正酣,草台班子的秦腔中,夹杂着旁边牌桌上“三个三四个二”“炸了”的喧嚣。

在村里待过的人,不会大惊小怪这些动静。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亡本就是生命的一部分,万年白鹿原更是见怪不怪。

一层棺木,隔开了阴阳。里面,曾经也是爱热闹的逝者,既听不到草台班子土洋结合的秦腔串烧着歌曲,也听不到曾经的牌友在自己的灵前继续着需要一辈子挖的坑。所有的声音都是给他最后的送别,所有送别的声音却已经都和他无关。

起灵的时候,当唯一的只有一岁多的孙子需要被长辈抱在怀里给爷爷打引路幡的时候,亲人们才再一次感到一个并不算年长的生命突然逝去的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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唢呐响起,悲怆的调子终于烘托出些许悲怆的气氛,从自家的院子到坟地的这段路,将是这个亡人在这片天下这个原上的最后一程,虽然,他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

没有二胡拉不哭的人,没有唢呐送不走的魂。

唢呐一响,不是拜堂,就是升天。

十年笛子百年箫,一把二胡拉断腰。千年琵琶万年筝,唯有唢呐定乾坤。初听不识唢呐意,再听已是棺中人。奈何桥上魂消沉,但愿来世不为人。

02

为人的世,太苦。这个新逝的亲戚,殁在了五十多岁不到六十的年纪。一辈子的奔波一生的劳碌,终还是没有赶上一个可以颐养的天年。而在这万年的原上,就算活到了七老八十,又有多少人能有一个安然的晚年。年轻时,走南闯北做沙发,南下到海边的江浙,北上到黑水白山的黑龙江。后来,终于在城里开起了卖五金日杂的门面算是过了十多年稳定的日子,但随着一次次的拆迁搬迁,生意也一次次地走了下坡路,最终在年过半百时还是回到离不开的原上,在家里继续拾掇起做沙发的营生。在年龄和身体最不允许下苦出力的时候,干回了下苦出力的活路。几十年,相继送走了上面的大(duo)人,也终于生下了可以继承香火的儿子,养大了娃们,嫁了女,为儿娶了媳,走的虽早,但也算完成了一辈子该完成的使命。同一个院子里,同一片篷布下,两年前,是给儿娶亲的席,两年后,是送埋自己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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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两年前,是张着灯,结着彩,两年后,是挂着幡,飘着纸。相同的,两年前,支着麻将桌,两年后,还支着麻将桌。谁来,谁走,都是路人甲。院子后,两层小楼平地起,那是他一辈子的成就,也是留给儿女留给这个原上最后的念想。

03

他的去世,是在一场酒后。那场酒,就是几日前同村的另一场葬礼。亲戚们在一起说起的时候,都说本身就有慢性病的他,不该贪杯喝那么多的酒。我随声附和着,但我想,我应该能懂他,为什么明知道身体不好,还会让自己去喝酒。有些人,并不是贪杯的酒徒,更多人,只是在一场酒中,才能短暂放下人世的泼烦和愁苦。没有一杯酒淹没不了的愁。酒醒时分,日子的酸甜苦辣,一切依旧。但愿一醉不醒,那便一醉不醒。

04

白鹿原是个好地方,你把我杀了,你也拿不走。这是《白鹿原》里很不起眼的一个角色演绎的很不起眼的一个片段。

活着的,死了的,谁也把白鹿原拿不走。

公元2021年4月5日,清明的节刚过,清明的雨刚歇,不远处的南山摘掉了云雾的眼罩,默默地注视着这原上的一切。翻来覆去的岁月,它无言;世间的沧桑,它无言;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人的离去,它更不会说一句话。

看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漠然了人间的来来往往。每一个人的来去,平凡的,普通的,轰轰烈烈的,都只是这原的匆匆过客,都只是这山的一个眨眼,带不走,留不下。连那呜咽的唢呐,也只能飘出那么二三里,也只是响过那么几声安魂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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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 2021-04-11 14:39

    莫名的悲伤和从容,生活的艰辛也从文字里隐晦的表达出来了,好文章[点赞]

  • 2021-04-15 10:49

    好文章啊[点赞]

  • 2021-04-09 15:52

    好文章,[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