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建初的闹铃响了。
吃过饭七点,他就出发了。
我还躺在床上睡觉,虽然很担心他,这可是他第一次独自骑长途,往返六百公里,导航显示九个小时,那么算上休息,至少需要十二个小时。
他或许会睡在朋友那儿,我是这么想的。
身边很少有人能骑十二个小时,除了要求体力,更多要求的是意志力。
“俞瑾,你早晚会被朋友追杀。”二狗给我发信息。
我觉得二狗说的有道理,因为我就很爱吃鸽子,新疆喀什的鸽子汤特别棒。
主要我不但专门鸽朋友,还会鸽的理直气壮。
前一晚特意叮嘱建初,超哥不骑这两小时就不骑,我也就给他拉黑。但如果他真去逛街把东西放前台,你找着他摩托车,能卸什么卸什么,再骑四个半小时给带回来。隔天我们出发,发个位置,让他自己来取!
建初说超哥帮我们带了那么多东西过来,你这样做不好。
“嘿,我本来就不是啥好人!”
我彻底醒过来得早上十点了,超哥在群里问我建初到哪了。
整整三个小时,一个消息没有,艾特了很多遍,没人回应。
整整三个小时都没休息吗?还是彻底休息了?呸呸呸,我在想些什么……不过我确实给他买了双倍的保险。
群里都让我放宽心,超哥也开始艾特他问到哪了。
“我一直没歇,现在下车尿尿!”
“嘿,起飞了!”
前后三分钟,这个人又从群里消失了。
也没说自己到哪了。
超哥说没出门,在酒店等他呢。
我暗搓搓的想:你出个门试试。
然后没事闲的打开公众号平台,搜了我和超哥怎么认识的,显示他发誓说自己2018年也要骑摩托车走欧亚大陆,嘿,晚了六年,但也实现了。
就跟老来得子似的,好不容易骑出来了,确实不该难为他再多骑一天送手机了。
“我到了!”将近两点,六个小时,建初终于到了。
“你在门口吗,我去找你。”超哥说。
“骂他,给我骂他!”我说。
“手机还没到手呢,别提前撕破脸!”群里看热闹的朋友说。
他们俩就一起去吃饭了。
建初回来以后对我说,超哥跟话唠似的嗷嗷说话,他说一个人骑车太孤独了,羡慕我们有个伴儿。
还说他自己没文化,写不了文。
对对对,抖音几百万粉丝的人一般都没空写文。
他也焦虑,焦虑自己也在转变航道,从美食博主到旅行博主。
建初拿到手机的时候我没拉黑他,想着建初还得骑回来呢,万一路上出点啥事,还得靠他去救人。
又是完全失联的五个小时。
这一天建初骑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我知道疲劳的时候最容易发生事故,他又是第一次长途,脑袋里想象了无数种可能性,甚至打电话过去都担心有个外国人接起来,跟我说发生了意外,医院地址在哪。
我的脑袋里装着好几重世界,没一个他活着回来的画面。我期待的永远都不能成真,所以悲观是最好的期待,这样他才能幸运的活着回来。
晚上七点半天黑,他是下午三点离开威尼斯的,天啊,一天穿越三个国家,盼望着他能在天黑前回来,天越暗一点,悲观的画面越真切,连海上的落日都彰显着命运的恐惧。
海边就是这样,每个环境都像一个容器乘积着当地发生过的情绪,这些情绪会埋在土里,长出植物,也会装点路过的云。而海边的情绪是非常明显的,恐惧与期待,绝望与欣喜的交织,海边的植物都更绿,因为这里的祈求更真切。每一个渔民和水手都是用命搏一条出路,就像那些脚踩着入海的石头,光滑多彩,热情猛烈,多话又耐得住旷世的寂寞。经验在突变的气候里不值一提,眼泪和欢呼,永远裹挟在海浪之中。
这一刻我的情绪也夹杂在了里面,看着无尽的海,听着从远至近、一层接一层的浪声,想着建初是越来越近了,还是已经成一团泡芙了。
海边的每个房子里都装着这样的情绪。
我想让他带点牛肉回来,可怎么也打不通电话,天边就剩最后一条光的时候,嘭,门被推开,他高兴的跑进来:“我回来啦!”
“牛逼!”他也不累,一脸的兴高采烈,满是得瑟,“你还活着呐!”
“我还买了两条鱼!”
“我还打电话让你买牛肉呢!”
“手机没电了!”
“鱼也行,你休息吧,今天我做饭!”
“那太好了,我也真有点累了!”说着他倒在沙发上。
𠳐𠳐𠳐!我连剁三刀!他立马跑到我旁边,说他来他来。他想吃昨天全须全尾的红烧鱼,我说你一边去,今天吃水煮鱼!
吃完饭他才整个人蔫下去,想来高涨一天的肾上腺素才落下去。
我没拉黑超哥,也不想搭理他,还在生气,明明可以三人会师。
我喜欢建初,是因为他和我一样,只是看起来弱不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