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陈忠实没有想到的是,等他找到瑞克先生时,他与田银根镇长在西关蔡记酒楼已经喝上了,这个洋人,酒量倒是挺大的,田银根似乎已经喝不过他了,看到了陈忠实,早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翻了一下眼皮,说道:“陈大人,你可来了,这个洋鬼子,他娘的,给奸杀楠香儿的罪犯画了个人相,我他娘的咋看都像我,这个家伙,坏透了。”
瑞克先生看了陈忠实一眼,他们并不太熟悉,而对于田银根,他们可是多次接触过的,像这样把田银根灌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和田银根开着玩笑,田银根当然也没有当真,因为那个晚上,他正在孙习家跟孙习老婆偷情呢,出门时,被孙习家的狗扑上来要咬他,惊吓了一下,摔倒在地上,脚腂也被扭了一下,这几天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呢。孙五辈的人也看到了,他是从孙习家跑出来的,很快便到了石楠渡的作案现场,并组织了对石楠香的抢救,实施了对罪大恶极犯人石楠渡的抓捕。
田银根大概确实地喝醉了,他摇摇晃晃、一瘸一拐地走了,还不忘回头看了瑞克一眼,说道:“让陈大人先陪你喝,哥回家醒醒酒,过来继续跟你战斗,陈大人,账我都结过了,你们就放心地喝吧。”说完,摸了一把正好来送菜的蔡香儿的腰,笑了一声,走了。
陈忠实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田银根这个家伙,跟洋鬼子打得火热,看来,以后还是要跟他走得近些。巴大人对于这些洋人,那可是待为上宾的,作为下属,上级的好恶自然就是自己的好恶,对于这一点,陈忠实是深信不疑的。他于是也就放下些嫌弃心理,接受了这半道而来的宴席,或许是陈忠实并不常来,蔡香儿也极其恭敬地给他换上了新的筷子、碗碟。
瑞克先生并没有起身,给陈忠实满了一杯酒,示意他端了起来,一仰脖子,干了,嘴里发出些唏嘘之声,让陈忠实内心如同吃了一只苍蝇,这些洋人,似乎是不识什么礼仪的,陈忠实看了瑞克一眼,也只好干了。
“陈,听说有人举报田承业是什么维新代表?你们不感觉到好笑吗?这个,在我们那里,算个屁事,屁事。”瑞克先生恶心地抬起屁股,嘴里发出一个声响来,让陈忠实感觉到几分厌恶。他努力地笑了笑,说道:“各国情况不同,你们认为是屁事的事,我们却认为是天大的事,你们认为是天大的事,我们却认为是屁事。就比如你来给他们安装机器,在我们看来,就是屁大点事,因为出煤多少,能影响得了什么?而彻查维新分子,清除维新流毒,却是天大的事,此分子不除、流毒不清,那是有害于朝廷,有害于国体,有害于黎民百姓、江山社稷的。”陈忠实反驳着瑞克先生的观点,他觉得自己已经很给这位洋大人面子了,如果在公堂之上,他早已义愤填膺、侃侃而谈了。
“噢,陈先生,看来你今天要给我讲政治了,政治那毛东西,是个什么玩意,我不懂。但我知道,我些机器我安装上后,一天可以多出上万斤的煤炭,如果大家都这样干,你们的国家,用不了几年,便会赶过一些小国家了,也就有了你们所说的政治。陈先生,或许你是带着巴大人的任务来的,请转告巴先生,不要再找我那个徒弟,可爱的田承业的事端,你们所说的什么,我都答应。”没想到瑞克先生不按套路出牌,赤裸裸地亮出了自己的牌底,让人觉得了无兴致了,巴大人吩咐给自己的,和自己原本准备好的一些说辞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你是说,你写给巴大人的、那封对奸人石楠渡案件不同见解的信,也不说了。”陈忠实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不说了,这有什么可说的吗?在我们那里,是可以骂政府的,当官的,就是用来骂的。”瑞克摊开了双手,对于陈忠实的反映,同样感觉到不可思议:“对于那位石先生,该不该判刑,恐怕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也不是什么神探,我救不了他,更无心于他的事。请转告巴大人,我们是在做一笔可耻的交易,这边,就是你们要我自己捂着自己的嘴,如同捂死那个小姑娘一样。而你们那边,也要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田的事,不能再追究了。”瑞克一副奸商嘴脸,让陈忠实的胃内着实又翻腾了一番,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李文忠一拍桌案,厉声问道:“白玉娟,你真的看到了一个黑影从西墙上跳了出去,给我听好了,凶犯石楠渡已经认下了他所犯的罪行,你在这里就不要再辩解什么了,再说下去,老爷我可要……”李文忠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是冷冷而又暧昧地看了白玉娟一眼,退了堂。
白千秋早已在堂外等候了,他急急地把堂妹领回到店中,由于石楠渡的案子,鸿福阁也早已关了门。兄妹俩来到后院,田苗苗喊叫着妈妈,扑了过来,石楠渡的房间里,还有一股血腥气息,久久不散。
“玉娟,你怎么这么傻啊,你那点证据有什么用啊?石先生已经供认不讳了,你再说,还有什么用?屎壳郎还能反过天来,现在,外边风言风语的,你最好离他远点。嘿,也就是这个样了,这几天,你和孩子不要出门了,好好地在家照顾下你男人,吃的用的,哥给你送。”说完,冷冷地关上了大门,走了。白玉娟看了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抱住妞妞,又哭了起来。
大堂内,李文忠看了看白千秋代签的口供,笑了,说他妹子白玉娟是眼花,看走眼了,经过认真回忆,其实就没有那回事的。白千秋也笑了,他向李文忠行了礼,下去了。他心里盘算着,如何让石楠渡开口,把这宅子交付给他堂妹白玉娟,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