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故事：狄仁杰坚持立李氏，默啜汗悔婚寇唐边
武氏自来俊臣死后，也悔从前听信蜚言，杀人过甚，乃进徐有功为殿中侍御史，擢姚元崇为夏官侍郎，召魏元忠为肃政中丞，并征狄仁杰为鸾台侍郎，同平章事，愁霾阴气，渐渐销融。
惟武承嗣、武三思等，尚谋夺储位，屡次营求，狄仁杰尝以为忧苦未得言。越年，复改元圣潜，即嗣圣十五年，是年，唐中宗还宫。武氏为武三思所惑，欲立他为太子，乘着酺宴期内，召问相臣。众莫敢对，独狄仁杰从容奏陈道：“从前太宗皇帝栉风沐雨，手定天下传诸子孙，先帝以二子托陛下，陛下今乃欲移归他族，恐先灵未惬，反启危机。且姑侄与母子，孰亲孰疏？陛下立子，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倘或立侄，臣未闻有袝姑宗庙呢。”武氏道：“这是朕的家事，卿不必预闻。”狄仁杰道：“天子以四海为家，四海以内，何一非陛下家事？况元首股肱，义同一体，臣备位宰相，怎得不预闻呢？”武氏道：“据卿说来，仍立豫王为是。”狄仁杰复道：“弟不可先兄，庐陵王并无大过，应该召还庐陵王，待庐陵王百年后，兄终弟及，未始不可。”武氏稍稍感悟，总还踌躇未决。是夕，梦见鹦鹉飞入，自折两翼，醒来甚觉奇异。翌晨临朝，顾语狄仁杰道：“朕昨梦大鹦鹉，两翼皆折，这是何兆？”狄仁杰道：“陛下姓武，鹦鹉就是寓音，两翼便是两子，陛下将二子保全，两翼自然复振了。”借梦讽谏，可谓善言。武氏不觉称善，乃把册立诸武意，搁起不提。
二张兄弟，与吉顼友善，常相过从，吉顼从容进言道：“公兄弟贵宠逾恒，天下侧目，不立大功，恐难自全。”二人惶恐问计，吉顼遂答道：“天下未忘唐德，都想迎立庐陵王，主上春秋日高，大统总须付托。武氏诸王，非所属意，公等何不劝立庐陵王？既慰众望，且建巨勋，不但可以免祸，并且可长保富贵了。”二张齐声道：“敬受明教！”嗣是入宫值班，与武氏喁喁私语时，即以吉顼之言为请。床头语容易动人，遂令武氏幡然变计，决拟召还庐陵王。
话说武氏用二张之言，乃遣职方员外郎徐彦伯等，召庐陵王李哲至东都。庐陵王与韦妃诸子一并诣阙，入朝武氏。武氏留居宫中，佯称为他疗疾。狄仁杰因事涉诡秘，尚觉怀忧，进入宫求见，武氏与语庐陵王事。仁杰道：“陛下既召还庐陵王，何故未得一见？”武氏道：“卿尚疑朕么？”随即呼庐陵王出幄。狄仁杰审视果确，才下拜顿首道：“王已还宫，人未曾晓，怪不得议论纷纷，还疑是假了。”武氏乃令庐陵王出舍龙门，备礼迎还，中外大悦。武承嗣以计划失败，郁郁不乐，竟至成疾。次子武延秀，因武氏指婚胡女，亲迎届期，不得不遣往突厥。武氏复令阎知微署春官尚书，与署司宾卿杨齐庄，赍金万两，帛万匹，偕武延秀同行。凤阁舍人张柬之入谏道：“自古到今未有中国亲王，娶夷狄女，还请陛下详察！”武氏不省，且出张柬之为合州刺史。至武延秀到突厥南庭，武承嗣已一命呜呼，长子武延基袭爵，本应称为嗣魏王，武氏因犯武承嗣讳，特改号继魏王。二名不偏讳，武氏改嗣为继，全然是宦官宫妾丑态。武承嗣早死数年，还算幸事。突厥可汗默啜闻武延秀到来，先召入阎知微。阎知微即将礼单奉呈，由默啜验收毕。默啜竟变色道：“我女应配李氏，奈何来一武家儿？我突厥世受李氏恩，闻李氏尽被屠灭，只有两子尚在，我将发兵辅立，俟得正位，送女未迟。”金帛已收，女却不嫁，还要说出绝大道理，令人拍案叫绝。这一席话，说得阎知微面色如土，不由的跪下叩头，吁请如约。默啜笑道：“汝何必多虑，尽管留居我国，我便许汝为南面可汗，可好么？”阎知微听得“可汗”二字，又不觉喜出望外，拜谢而起。默啜叱令左右，将武延秀拘住，不准入见，且写了一封责问书，遣杨齐庄折还。武氏正静待和亲消息，忽由杨齐庄返谒，报称突厥悔婚状，且呈上来书。武氏一瞧，不禁大怒，他书中写作武氏五大罪，列述如下：
（一）是前时所给谷种，俱系蒸熟，布种不生。 （二）是金银器多系伪劣，并非真物。 （三）是突厥可汗，曾赏给中使等绯紫，俱被武氏剥夺。 （四）是彩帛统系疏恶。 （五）是突厥可汗贵女当嫁天子儿，武氏小姓，门户不敌，休得妄想结婚。
最后结语，乃是进取河北，南下勤王，将反周为唐等情。气得武氏这张粉脸，青一块，红一块，几乎象个黑煞红神。当下派司属卿武重规为天兵中道大总管，右武卫将军沙吒忠义为天兵西道总管，幽州都督张仁亶为天兵东道总管，统军三十万，出征突厥。再遣左羽林大将军阎敬容、李多祚为天兵西道后军总管，将兵十五万为后援。各军依次出发，渡河北进。
默啜已自率十万骑，南向击静难、平狄、清夷等军。静难军使慕容玄崱迎降默啜。默啜遂入围妫、檀等州，又分兵攻陷定州，杀刺史孙彦高及吏民数千人，再进兵赵州。刺史高叡与妻秦氏募集吏民，及所有家奴，执械守城。默啜见刀兵森列，旗帜严明，倒也不敢轻攻，乃令阎知微至城下招降。阎知微一面招谕守吏，一面与番众交手蹋歌示欢乐状。守将陈令英登城俯语道：“尚书位任非轻，乃供虏役使，且与虏蹋歌，得勿知愧否？”阎知微道：“人生但求行乐，何必拘拘名节。我教你等出降，便是此意。”高叡也在城楼，即用箭射阎知微，阎知微慌忙引退，回报默啜。默啜即引兵围城，高叡夫妇日夕巡守，不敢少懈。偏长史唐波若，潜为敌应，引入虏兵。虏众纷纷登城，高叡与秦氏，知不可守，仰药待死。经虏众舁见默啜，默啜示以紫袍金狮子带，且与语道：“降我赐汝官，否即就死。”高叡还顾秦氏。秦氏道：“酬报国恩，正在今日。”说了两语，便即闭目待死，高叡亦不发一词，越宿，俱为虏所杀。夫妇尽忠，完名全节，后来朝廷赐谥曰节追赠叡为冬官尚书。
（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