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之变：史朝义部下闹兵变，杨方士作法寻香魂

骆悦等遂率部兵三百，待夜入驿，托言有要事禀报，径入史思明寝所，四顾不见史思明，便叱问寝前卫士。卫士已缩做一团，不敢遽答。骆悦与蔡文景立杀数人，才有人说他如厕，指示路径。骆悦等驰入厕所，仍然不见史思明，忽闻墙后有马铃声，亟登墙了望，见有一人牵马出厩正在跨鞍。骆悦部下周子俊弯弓发矢，正中那人左臂，堕落马下。周子俊即逾垣出视，骆悦等亦相继跃出，到了马前，仔细一瞧，正是史思明。当将他两手反剪，捆绑起来。史思明受伤未死，便问，由何人倡逆。骆悦大声道：“奉怀王命！”史思明道：“我早晨失言，应有此事，但为子岂可弑父？为臣岂可弑君？尔等难道未知么？”骆悦复道：“安氏子为何人所杀？况足下杀人甚多，岂无报应？”史思明太息道：“怀王怀王，乃敢杀我么？但可惜太早，使我不得至长安。”骆悦不与多言，竟牵史思明至柳泉驿，令部兵守着，自还报史朝义道：“大事成了。”史朝义道：“惊动我父否？”骆悦答言未曾，遂令许季常往告后军。许季常即许叔冀子，许叔冀正与周挚驻军福昌，一闻许季常入报，许叔冀却不以为意，既可叛唐，何妨叛史思明。周挚惊仆地上，许季常驰还，骆悦即劝史朝义道：“一不做，二不休，大义灭亲，自古有的。”史朝义已不知所为，支吾对答，骆悦遂至柳泉驿，缢杀史思明，借毡裹尸，用橐驼载还东京。路过福昌，托史思明命，召周挚出见，周挚还疑史思明未死，贸然出迎，甫至骆悦军中，即由骆悦指麾部兵把他拿下，一刀两段。当下遣使奉迎史朝义共至东京。史朝义即日称帝，改元显圣，令部将向贡、阿史那玉率数百骑往范阳，令图史朝清。史朝清尚未知史思明死耗，既见向贡、阿史那玉便问及史思明安否？向贡伪说道：“闻主上将立王为太子，特令贡等促王入侍，请王即日启行！”史朝清大喜，即命治装。向贡与阿史那玉退出后，密令步骑入牙城，专俟史朝清出来，便好动手。偏史朝清得微察密谋，竟擐甲登城楼，召向贡诘问。向贡潜伏隐处，但遣阿史那玉陈兵楼下，与相辩答。史朝清怒起，拈弓在手，射毙阿史那玉军数人，阿史那玉返马佯奔，那史朝清不识好歹，下楼出追，才经百余步，向贡在史朝清背后，骤马发箭，立将史朝清射倒。阿史那玉还马再战，杀退史朝清左右，便将史朝清擒住，复与向贡突入城中，揭示史朝义檄文，一面搜获史朝清母辛氏，与史朝清一并杀讫。辛氏愿嫁史思明得为皇后，当时似具慧眼，哪知却如是收场。史朝清本不得志，见了史朝义榜示，及向贡、阿史那玉各军，或俯首迎降，或袖手避去。独张通儒闻变，召集部下，前来拒战，终因士卒离心为乱军所杀，范阳乃定。史朝义遣部将李怀仙为幽州节度使，留守燕京。但史朝义所部节度使，多系安禄山旧将，史思明僭号时，已多是阳奉阴违，此次史朝义嗣立，更不愿受命，眼见得势处孤危，不久将灭了。

唐肃宗仍令各道节度使进攻史朝义，且加李辅国为兵部尚书，执掌全国军务。唐肃宗还是昏愦糊涂，在大明宫建设道场讽经祷福，号宫人为佛菩萨，北门武士为金刚神王，召大臣膜拜围绕，一面去尊号及年号，以建子月为岁首，子月朔日，受百官朝贺，如元日仪。会张皇后生一婴女，唐肃宗非常锺爱，暇辄怀抱。山人李唐入见，唐肃宗正抱弄幼女，顾语李唐道：“朕颇爱此女，愿卿勿怪！”李唐答道：“太上皇思见陛下，想亦似陛下垂爱公主呢。”唐肃宗不觉泣下，但尚惮着张皇后，不敢诣西内，直至残腊相近，方往朝一次。越年，河东军乱，杀死节度使邓景山，自推兵马使辛云京为节度使。未几，绛州行营又乱，前锋将王元振，又杀死都统李国贞。镇西北庭行营兵，复杀死节度使荔非元礼，自推裨将白孝德为统帅。警报络绎不绝，唐肃宗乃封郭子仪为汾阳王，知诸道节度行营，兼兴平定国等副元帅。郭子仪奉命至绛州，召入王元振，数罪正法。辛云京闻风生畏，也查出乱首数十人，一并按诛，河东诸镇始皆奉法。唐肃宗得郭子仪奏报，心下稍慰，但为张皇后、李辅国所使，反害得无权无柄，一切举动，不得自由，免不得抑郁寡欢，时患不豫。太上皇寂居西内，种种怅触，尤觉得少乐多忧，凄然欲尽。曾记太上皇尝自吟道：“刻木牵丝作老翁，鸡皮鹤发与真同。须臾舞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世中。”

是时，太上皇已七十八岁了，年力衰迈，禁不住忧病相侵。忽西蜀来一方士，入见太上皇，自言姓杨名通幽，法号鸿都道士，有李少君术（李少君系汉武时人，能致亡灵来会）。太上皇大喜，即命在宫中设坛，焚符发檄，步罡诵咒，忙乱了好几日，杳无影响。杨通幽入禀太上皇道：“贵妃想是仙侣，不入地府，待臣神游驭气，穷幽索渺，务要寻取仙踪，才行返报。”太上皇自然照允。杨通幽乃命坛下侍役不得妄动，亦不得喧哗，自己俯伏坛前，运出元神，往觅芳魂，约阅一日，并不见他醒悟，仍然伏着，又阅一日，还是照旧，直至三日有余，方霍然起身，自觉精力尚疲，又盘坐了一歇，始从袖中摸了一摸，然后趋至坛下，入谒太上皇。太上皇即问他有无觅着？杨通幽道：“臣已见过贵妃了，取有信物，可以作证。”说至此，即从袖中取出两物乃是金钗半支，钿盒半具，呈与太上皇。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