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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要娶我,予我凤冠霞帔,不曾想到头来却食了言。
十年前,他因为郡主的权势要让我当妾,我不同意;
十年后,我即便是去当皇叔的妾,我也不要他。
一.
今天是我的的大喜日子,我终于要嫁给他了。我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今天终于要走到一起了。
我满心欢喜,任由她们的各种摆布,最终,完成了出门前的准备。我站到铜镜前,据说,这一天的新娘是最美的。
咦,不对,头上怎么就一只珠钗?说好的凤冠霞帔呢。
我一把扯下珠钗,是他送我的第一个信物,我把它插回到头上。我跑去库房,翻箱倒柜,明明前些天还看到的啊,怎么就不见了。
我问小翠、问管家、问我爹,都不说话,就连门口的仪仗都安静异常。
我不能就这么嫁了。
大街上,一个穿着喜服的姑娘疯狂的向前跑着,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厮。很快,我来到他的府邸。这里热闹非凡,锣鼓喧天。
“刘承言,你给我滚出来。”
终于,他穿着那套合体的喜服,是我梦中的模样,小跑着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你不应该来这里的。见面会不吉利的。”
我才不管什么吉利不吉利。
“凤冠呢?霞帔呢?这些都是你承诺给我的。”
他拉着我走到一边,“小声点。我们能不能先成亲啊。这么多年,你是知道的,我是喜欢你的。”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走来了一支仪仗,婚礼的仪仗。
我问:“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跟谁成亲?”
“当然是跟你成亲啊。”
“那这是怎么回事?”
队伍慢慢走近,是郡主的仪仗。那支队伍在我们跟前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给她行礼,除了我。
“你就是严倾颜?”
郡主的声音很缓慢,透着一种皇亲贵胄的威严,她示意其他人不要说话。
“你爹是四品中书侍郎,在朝中也算的上是有些头面的人,你与承言也算的上是门当户对。只是,他是我看上的人。你只能位居次位。”
我看向刘承言。“是这样吗?”
他连忙拉着我到边上,“郡主能这样跟你说话,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要知道,我们跟她差距太远,一不小心,就会有灭顶之灾。”
我冷笑了一声。
他看向郡主那边,小心翼翼的跟我说:“我费了很多的口舌,才让郡主同意你一同嫁过来。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这里,娶她完全是没有办法。”
“那就拒掉她。”
“婚后,我们一样可以双宿双飞,只要把她供起来就好.....”
“你不觉得你想的太好了吗?”我跑过去,“郡主,你爱他吗?”
她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的嚣张。
“我当然爱他,从那次不小心从马车里摔出来,他扶起我,我就爱上他了。”
“不,你那不是爱,是感激。如果你不是郡主,你觉得他会娶你吗?”
“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在后面的岁月中去慢慢培养。”
我顿住了,他和她还能有后面的岁月。
“你觉得用权势可以培养出爱情吗?”
她气的浑身颤抖。
刘承言一把拉下我。
“原来你最终选择的是权势,而不是我。”
“你要相信我,这只是权宜之计。”
我放声大笑,用力甩开他的手,把那支珠钗用力摔在地上,脱下身上的喜服,用力撕成两半,使劲向后抛去。
满天的红色下是一颗惨白的心。
二.
权势这东西,它不能培养爱情,但能滋养邪恶。
郡主虽说没有难为我,但作为皇帝最疼爱的妹妹,总会有些狗腿子会帮他们的主子自作主张的进行报复。
不到一个月,我爹、我娘、还有我弟弟就被诬陷谋反而锒铛下狱。谋反的证据居然是八年前我爹和当时还未谋反的瑞王吃过一顿饭,而且人证、物证俱全。当今圣上最为忌讳瑞王谋反一案,尽管时过境迁,我家还是因此落得个家破人亡。
我没有嫁给刘承言为妾,但在他的努力下,在呈上去的行文中,我是刘家的人,因而我躲过了牢狱之灾。
我四处奔走,只为能救爹、娘和弟弟一命,但因为郡主的原因,无人敢救我们于水火。
万般无奈,我只好找到郡主,求她出手。最终,她还是见了我。
“你这事我办不了,皇兄最不喜欢的就是瑞王。”
“他们活,我离开。他们死,我就进府,虽然我没什么权势,但我一定会跟你抢刘承言的心,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有我在,他的心一定不会在你身上。”
她的脸上闪过一股杀气。
我又说:“你可以用权势去压迫他,但你能感觉到,他的心不在你这里。没了父母兄弟,我就是烂命一条,我能做出你想象不到的事。当然,你也可以杀了我。我死了,他也一定不会对你好的。没有一个人会对初恋凶手产生好感的。”
她的脸来回变换颜色,最终她平静了下来。
“你离开京城,永远不再回来。”
我点头。
出门,碰到刘承言,他在等我。
他拿出那只摔坏的珠钗,已经细心的修好了。断的地方用金箔细细的裹好了,上面吊坠的珍珠也一颗颗的重新镶好了。
他把珠钗重新插到我的头上,我没有拒绝。
“以后,吃饭不要那么急,慢慢吃,吃快了对身体不好;知道你喜欢吃烧鸡,但也不能每顿都吃,要轮着吃;走路慢些走,不要老是跑着走;说话也不要大喊大叫,不会再有人像我这样耐心倾听了;我再也不能跑遍半个城只为了给你买一份客满楼的肘子了;我再也不能去脂粉铺子帮你买喜欢的脂粉了,以后,一定不要再逞强了.......”
“不要再说了。忘了我把。”
说完,我飞快的跑开了。他的话就像一把温柔的刀子,撕开了我那就惨白的心。
权势带来的伤害,却让我承受了爱人的指责。
三.
案件终于被改判,全家流放云贵。这地方真远,谁都知道这是她的意思。
我对这未知的未来充满了期待,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加惬意了。就连官差的刁难我也不在意,不就是银子嘛。
但渐渐的,我发现不对劲了。银子只能管几天,过几天他们就变着法的重新要银子,我丝毫没有办法。
就在离目的地还有一个月的路程,他们的折磨变本加厉。我坐在马车里看着他们在烈日下暴晒,在暴雨中淋雨,身上时不时还挨着鞭子。很快,爹娘和弟弟就病倒了。
我哀求官差到前面的村庄停歇一下,好为家人治病。他们根本不为我的银子所动,这样熬了二十天,爹娘和弟弟先后离开了人世。
我哭干了眼泪,拿出那支珠钗往自己喉咙刺去,但被官差给挡下了。
“为什么?我死还不行吗?”
“哈哈,你想死?不行。我们得到的命令是让囚犯刚好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断气,而且还要让你活着,孤独的活着。”
好狠毒,好计谋,好手段。所有都刚刚好。
我在远离京城的地方失去家人,无亲无故,孤苦无依,有恨无处发,有冤无处诉,有仇不能报。
四.
刘承言视角
我知道我留不住她。她很孝顺,一定会跟着她的爹娘一起去云贵的。我只能请她保重,并把我最担心的事夹在一堆话中说给她听,但那时的她却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
终究是我负了她。
我不停的派人去打探她的消息,到哪里了,有没有遇到困难。回来的消息一直还可以,直到有一天,打探的人回来告诉我,她的父母兄弟因为收不了云贵那里的气候,刚好要到达的时候,病死了,而她下落不明。
我的心一下子就停止了跳动,眼前一片漆黑。我总是认为我能掌握一切,但到头来我什么也掌握不了。
等我醒来,我开始提笔画她,画了一幅又一幅。
郡主看见了,她又哭又闹,甚至告到了圣上那里,于是我的画被一把火烧了。
我终究还是停不下来,我又画。画中的她在笑,微微一笑,回眸一笑,露齿大笑……
到后来,没有人能阻得了我画她,郡主的哭声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于是,她默认了。
“驸马,郡主请你去她那边用膳。”
“咳咳,我和同僚有约,不去了。”
郡主跟着就进来了,到处是她的画像,地上、墙上、桌上。
“十年了,十年了,你还是忘不了她。”
她开始撕这些话,一边撕一边骂。
我静静的看着她,等她撕完,我重新铺上一张纸,提起笔再画。
她走过来,一把夺过我的笔。
“你究竟想怎样,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木偶,没有人怜惜。承言,你抱抱我,好吗?”
我轻轻的拂开她的手,“你知道的,我有疾在身。”
“那你陪我说话好吗?”
我没有理她,慢慢地走出了府邸。
我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颗药,吞了下去。然后,我疯狂的咳嗽着。自从那次昏倒之后,我就一直咳嗽,请了很多的医生以及太医,但都没有成效。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的咳嗽并不是疾病,而是毒药,一种慢性毒药,就是我刚刚吃进去的毒药。
我不知道这种毒药要吃到什么时候会毒发身亡。但对于一个活着和死了并没有分别的人来说,这又有什么重要的。这种结果,对于我的父母兄弟,应该是没有影响的。
我在下人的帮助下,骑上了那匹并不高大的马,仿佛看见她,站在我马前,抱拳而立。
‘公子,多谢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意以身相许。’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我看到她的俏皮,微微一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然后伸手拉她上马。
回过神,我才发现我的马已经慢慢在往前走了,而身后一片空白。
这匹老马已经完全记得我的路线,我每天都会走上一遍,因为这条线路上有她去过的胭脂铺、客满楼、布匹店......到处都是她的身影。
老马走着,路过一处热闹的地方,怡香园。
车水马龙,男人们都往里走,说是从江南过来一个花魁,所有人都挤着往里走。
老马拖着我继续慢慢往前走着。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唱腔,我回头看去,却找不到这声音从何处而来。
我跟随人流走了进去,我要找到这个声音。
一个很大的圆形舞台,从上面飞下来一个舞姬,据说是花魁。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第一句就把我从现在拉到了遥远的过去。
面纱下的她是谁?
我掏出身上所有的银子,一把塞给了老鸨,终于知道她的名字:轻言。
我哈哈笑了起来。
“好,很好。这个名字好,轻言。咳咳......”
我叫刘承言,她叫轻言;皇上的妹妹是郡主,她叫轻言。
这真是一个好名字。
五.
我没有见她,并不想去打扰她的生活。
老鸨告诉我,她是花魁,只献歌舞不献身。
这就很好,居污泥之地而成星月之名,处权势之围而全清白之身。
我回到府邸,把她飞身下界的那一刻画在了纸上,朦胧的面纱后是若隐若现的她。
这幅画被我挂在墙上,看到她,我不由的轻笑几声。
我不再出门,即便出门,我也不朝那个方向去,我怕一不小心打扰了她的生活,偶遇对她来说是承受不起的失误。
她以歌舞营生,难免会碰到难题,她也会老,她将来怎么办?我拿出怀里的毒药,把它放到抽屉,轻轻的合上。皇亲国戚的身份还是能解决很多问题的。
就这样,日子平淡的过着,每天我都差人去怡香园打探消息,了解她的情况。
我的身体也慢慢变好,咳嗽也逐渐减轻。
郡主也为我的身体感到高兴,让他更高兴的是,我不再继续画她的画像了。她也容忍了墙上的那幅。
慢慢地,我也开始跟郡主说话,聊天,我们的关系在逐步的改善。
这样的日子过了近三个月,据说她挂出了休止牌,暂停一段时间。
只要她能安好,其他的于我而言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心中有所牵挂,一切自然安好。以至于郡主请我和她一起去参加皇叔的寿辰,我都很干脆的答应了。郡主高兴极了,大肆打扮了一番,和我一起去为皇叔贺寿。
皇叔虽是长辈,但实际他也就比当今皇上年长四岁,皇上登基之时,他是肱股之臣,是皇上最为信任的皇室子弟。
就在大家开怀畅饮的时候,我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在翩翩起舞。我看向郡主,她也关注到了那个身影。
一切太晚了,偶遇不可避免。
就当我还不确认将要发生些什么时,郡主已经开口了。
“这舞姬好生靓丽,不知皇叔从何处得来。”
“这是我花了两个月去寻来的美妾,舞姿、样貌俱是一流。”
“皇叔肯花两个月时间,她对你可不一般啊。”
郡主说这话的时候,是看向我的,脸上似笑非笑。
皇叔倒是坦荡,“几年前,我为了她在扬州盘桓了两个月,她都不肯随我出那烟花之地,却不想半月前,我又遇到了她,想想也是天意。”
这时,一舞完毕,她轻轻走上前来:“妾祝皇叔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这舞是我特意为皇叔所编。”
她怎么了?她怎么甘愿成为他人之妾?
见她退出,我借口如厕,跟了上去。
“你恨我吗?”
她说:“驸马,你认错人了。”
我说:“你要成为他的妾吗?”
“我不能成为他的妾吗?难道我只能成为别人的妾?”
“你看中了他的权利?”
“这个与你无关。”
我一把拉住她,“之前的你并不喜欢权利的,你喜欢的是无拘无束......”
她打断我,“当他把那几个狗官拉到我跟前,为我爹娘平反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当他把那几个官差拉到我面前,一棍一棍的慢慢打死,为我爹娘报仇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
“你爹娘兄弟不是病死的吗?”
她大笑,笑到我心里发毛。“你还是那样,一点也没变。”
“是,我没变。这十年来,我何曾变过。我在想,如果当年我拒绝了郡主,情况会不会有好转。答案是,不会。你家还是会有灭顶之灾,你的父母兄弟还是会死,连你也会死。
我在想,如果当年你和郡主一起嫁给了我,情况会不会有好转,答案是,会。因为你有我的庇护,除非郡主亲自动手,其他人不会难为驸马爷的亲戚。
同样,我不能跟去云贵,我去了,你们都会死。
我一直在想,只要你能活着,能好好的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从未如此激动,也从未有过如此的无助。
她沉寂了一会。
“你在郡主的庇护下活得如此鲜艳,却跑来跟我说你做了很多;你的家人高官厚禄,却跑过来跟我说不要追逐权利?我的爹娘死了,弟弟也死了,你要我活着,我活着干什么?你说。难道就为了你那点私心?”
“咳咳......”,也许是药效还没完全退掉,我咳了起来。
咳声引来了其他人,我只好离开了她。
六.
轻言视角:
我真是气坏了。
他生气就只是因为我成为了别人的妾,而没有成为他的妾。
我在云贵的时候,没见他;在扬州的时候,也没见他;即便是在怡香园,他也没来看我;在所有需要的他的地方,都没见着他。而当他知道我成为皇叔的妾的时候,他来了。
好~笑!
我不禁笑了起来,笑到眼泪落了下来。
以前,他是会给我擦眼泪的;
我崴脚了,他会掏出丝巾,轻轻的擦拭我眼角的泪珠,再小心的脱下我的鞋,轻柔几下,轻声问我还疼吗,然后背起我,我靠在他的背上,一种很暖的感觉流遍全身;
想要躺着吃肘子,他立马上马飞奔半个城,为我买来客满楼的肘子,仔细的切开,一口一口的喂我,每一口都蘸着那浓浓的汤汁;
胭脂水粉没了,他的脸就成为了我试样的地方,看着他粉脸红唇,我不禁哈哈大笑,这个时候,以及其他每次我笑的时候,他都会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的心中充满了的甜蜜。
而这十年,再也没有人为我擦眼泪,没有人会关心我流没流血,这肘子便是一口也未曾吃过,因为它是苦的。
但我记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学会的第一句唱腔便是这句。
我为什么要记得这句,为什么?我还花费光阴去学它?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我一把掀翻桌子,茶壶、茶杯全部落地,在这深夜,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然而,正是这声响惊动了这府里的女主人。王妃赶了过来。掌嘴二十,并在院子里罚跪到天明。
王妃终于找了一个理由来惩罚我,是啊,哪一个女人肯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呢。皇叔已经有很多女人了,但对于新进来的女人,那种嫉妒就显得格外地深刻。
清脆的响声在这深夜显得多么的孤单。
一开始,疼让我的眼泪流了下来,但慢慢的,眼泪没有了,可能是脸肿了,眼泪出不来了,也可能经过这些年,我的泪水早就干涸了。
于是,我笑了起来。那笑声让打我的人愣住了,让王妃有些失措。她丢下一句‘疯子’,然后走了。
我果然是个疯子。
七.
天亮了,一丝阳光照在我身上,与地上的冰冷互相冲击着我的身体,我醒了。
我独自躲在房间里,黯然地给自己上药。
正当我暗自神伤时,承言来了。
“你来干什么?”
他伸手过来拿我的药碗,我挡住了。
“不敢劳烦尊驾,你管好你的郡主吧。”
他的手愣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凝住了。
“轻言,皇叔来过了吗?”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吗?还有,不要叫的这么亲密,我不是之前的轻言了。”
“你伤的这么厉害,他都不来看你?他根本就不爱你。”
我冷笑一声。
“即便是他不爱我,那又怎样,这终究是我的选择。不牢你费心。”
“不行,我要找他理论去。”
我拉住他,但没能拉得住,他走的太急了。
这事真是好笑,来给我上个药,说几句话,就能安抚我这十年的痛苦吗?
我差人去请郡主,毕竟这是她的夫君,然后我也跟去过去了。
进入到书房,他站在下首,皇叔坐在书桌前。
“皇叔,在下想求得贵府一人,对于皇叔来说,她不值一提,但对于我来说,她是在下青梅竹马的知己。”
“我听说过你的故事。但我觉得你没有能力护她周全。”
承言看向门边的我,又看向皇叔。
这些事,我进府之前就已经告诉过皇叔了,都是些风干了的往事。
“那为何她在府中能受如此大的屈辱?”
皇叔一把扔掉手中的笔,“你是在教我管教府邸吗?”
与皇叔抢女人,又对皇叔兴师问罪,皇叔颜面何存?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在下只是据实而论,并无他意。”
“口说无意,行动却是兴师问罪,你究竟何意?”
承言直直的看着皇叔,并没有丝毫畏惧。
“在下恳请皇叔能将轻言赐予我。”
此言再出,现场一片寂静,无人敢出声。
“来人,把他拉到院子,给我打二十鞭,让他清醒清醒。”
鞭子声响起,但对于我来说,这毫无意义。
当打到第三鞭的时候,郡主赶到了,她扑向了承言,阻止了鞭刑。
“你没事吧,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哪里破了。破了,血就止不住了。”
郡主焦急的在他身上查看着。
承言看着郡主,“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知道的,太医早就告诉我了,你的病不是受惊过度,而是慢性毒药。”
“那你为何不说穿。”
“我不敢,我怕我说穿了,你会有更厉害的方法。我只能暗中嘱咐太医开药进行抗衡。”
承言嘴微微颤抖,但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郡主命人扶起承言,一把夺过鞭子,朝那个打鞭子的人挥去。
那人不敢躲藏,就在那里挨着,浑身颤抖。
郡主一口气打了十来鞭,心中才稍稍平复。
皇叔也不说话,等她打完了。
“来人,给驸马备药。”
然后他把郡主叫到书房,书房的门关上了。
我走过去,“你,吃毒药?”
承言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吃了毒药,我的心才会安宁。我受苦好过你受痛。”
我呵呵了一声,“你以后不要再吃了。”
“好。你随我走吧,好不好?”
“不可能了。”
“为什么?
“即便你吃再多的毒药,也不足以抵消这些年你带给我的痛。”
有人端来一碗药,我接过药来。
我说:“这碗就是毒药,我喂你喝吧。”
“即便是毒药,你喂的我也喝。”
“好了,我们扯平了,这些年你喝的毒药,我用这最后一份情谊还你了。”
“轻言,你为何如此绝情。”
“你知道的。”
门开了,我赶紧走到一边。
郡主关切的看向他。
皇叔说:“郡主,记得我们的话。你带他回去好生养着吧。”
八.
过了几天,我的脸好的差不多了。
我收到了承言的邀请。说是郡主喜欢我的舞蹈,因此邀请我去献舞,同时教一下他们府里的舞姬。
这鬼话,谁信?
但皇叔信了,还答应了。
“皇叔不怕妾去了就回不来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就不怕我给你带顶帽子?虽然我是你的妾,但我要给你顶帽子,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如果是个权势低点的人,这话我可能就直说了,但无奈,他是皇叔,人在屋檐。
“他有那个胆吗?”
好吧。这种迷之自信也只有这种位高权重的人才有。
这种有权有势的人,我之前是瞧不起的,出生的好,便什么都有了。
他们不太可能对一个没权没势的人专情,这不符合他们的根本利益。爱情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奢侈品,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为掺杂着权势,所以他们分不清身边的人究竟是因为权势还是因为爱情。
尽管他对我还不错,不管是在扬州还是现在,我都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好,事事为我考虑,但这种好就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所以,我一直是不答应的。
没想到,他查到了我的仇人并帮我手刃仇人,虽然对他而言是举手之劳,但于我,确是天大的恩情。这样,我只好勉强答应了他,更重要的是,答应了他,我有机会去接近那个人,报仇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来到刘府。
舞蹈的传授居然选择在书房前的院子。
很快,刘承言就邀我进书房一叙。
一进书房,我一眼就看见了墙上挂着一幅图,一个带着面纱的美女从云端飞下,身上的服饰跟我之前表演的时候一模一样,透过面纱,我依稀能分辨出,这个美女是我。
在我看画的时候,刘承言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我。
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我不动声色。
“你这画的是郡主?”
“这怎么是郡主呢?你看,她的皮肤没有你的白,鼻子也没你高,她眼睛略圆,你的更加有凤眼的味道......”
我居然被他反将一军,狼子野心,暴露无疑。
我淡淡一笑,打断他,“我再好,也不过是妾。”
他说:“妾只是个名号啊,但喜欢是无价的啊。你相信我,我是喜欢你的。”
很多年前,我就不信这话了。
“喜欢是无价的,但妻和妾就有价了,妻有凤冠霞帔,而妾什么都没有。”
“可皇叔他不喜欢你啊。”
他有些着急了,身体也往前靠过来。
我从袖里拿出一把短剑。
他愣了一下,“你为什么带着剑?”
我为什么带剑?
每当遇到胁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的时候,我就会拿出来,放到脖子上。
它不能用来防身,但能用来摆脱困境,无论最后我是死还是活。
这些他不知道,也没必要让他知道。
“防身。”
“防我?”
他想了一下。“不对,你要杀她?”
我不语。
“不要继续报仇好不好?好好活着,好不好?”
“活着?她也要我活着,当年,我爹娘兄弟死的时候,我要自杀的时候,她的人拦住我,不让我死,要让我孤独一人在那荒芜之地漂泊。你说,这样活着有什么用?”
这个痛萦绕在心,一直都在。
我继续说:“你的希望有个屁用,跟我没有丝毫关系。”
他说:“都是因为我,也许我死了,就没这些事了。”
死这个字,是我这些年来一直想到的。好多次,我都以为自己死了,但最终都没死。今天他说他要死,我差点就要笑出声了。
“你宁愿自己死,也不愿郡主死。你们真是好感情。死也好,活也罢,这于我又有何干呢。”
我走出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那幅画带来的一点点好感,瞬间消失了。
刚出门,郡主的丫鬟叫住了我。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我摸了摸袖里的短剑,看了看她和周围。她的身旁时时刻刻都有亲兵护卫着,我一点把握都没有。不能一击而中,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今天如果不是郡主请我,我是不会来的。”
郡主使了一个眼色,有人递给我一个盒子,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还有一把小锁。
“本也没想邀请你来,不过是我和皇叔的一个约定。你把这个盒子交给他。”
算了,跟她也扯不清,回府。
九.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在练舞、练剑,我在等一个机会。
很快,这个机会来了。
这天夜里,皇宫烈焰冲天,街上刀兵相见。
我的心也悬在半空。
院门砰的开了。
“轻言,走,我答应你的事,今天可以成了。”
皇叔很是高兴,嘴角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皇宫那边没问题吗?你不用亲自盯着?”
我知道皇叔要谋反,早就知道。
终于又来到刘府了 ,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太久。
“皇叔,承言的解药。”
先开口的是郡主。
我后开才知道,原来那碗我给他喝的那碗药居然真的是毒药,不过是另外一种慢性毒药。
不知为何,我居然有点可怜他了。他先是自己吃毒药,好不容易停了,又被人喂毒药,以此来要挟郡主。
皇叔很爽快的给了解药。
我看着他吃下解药,心中对于喂他吃毒药的事情终于释然。
然后,我抽出我的短剑,飞快的向郡主刺去,没有侍卫,侍卫早就被杀了。
但刘承言挡在我们中间。
我愣是刺不下去,就像是面对亮晶晶的初恋的肥皂泡,明知它迟早会破裂,但我就是刺破不了它。
“你让开。不然我刺下去了。”
“轻言,她都没有皇兄依靠了,你饶了她吧。”
刘承言一点都没有让的意思,他笃定我不会杀他。
“她没有皇兄就可怜了?这世上就她可怜了?”
我继续命令他:“让开!”
“轻言,放下剑,我们聊一下。”
他用手轻轻压着我的剑。
我心中一股怒气,剑往上一划,血就从他的手上流了下来。
郡主赶过去,赶紧扶住他,关切地看着他。
他用另一只手握住伤口,蹲在地上,以一种不相信的眼光看着我。
“你杀我?”
我胸中的怒气一下冲了出来。
我一把冲过去,手中的剑向他划去,谁让他挡的。
我虽然很生气,但我也不至于要他的命。
郡主挡在了他的前面,这一剑只划伤了她的胳膊。
果然,他们还是有将来的。我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郡主,她跟我说的话。
我不禁有些伤心,手中的剑停了下来。
就在此时,事情出现了变故。
有一个将领冲了进来,他拉着皇叔,说是谋反失败了。
原来,皇叔以刘承言的性命为要挟,让郡主把禁卫军的当值首领换成了皇叔的人。郡主和皇上将计就计,降了一道旨意。然后暗中布局,就等皇叔入网。
果然,皇叔失败了,被将领给救走了。
趁乱,我拿起剑,再次冲上去了。
郡主的亲兵还未到,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没想到,刘承言又站到我跟前。
“你为什么要如此?”
“你不能杀她,她能救你。”
“我不需要。”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把剑向他刺了过去,一下刺中了他的腿,他一下就跪了下来。
我把他踢开,继续往前杀去。
她一个劲的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墙角,我的剑也一直也跟着往前刺去。
我的脑海里回想起爹娘兄弟的惨死,回忆起这些年,我受的罪,想起当年那些官差说的话:‘让你孤独的活着。’
我一下子就改变了注意,我改变剑的方向,朝她的脸画了过去。
鲜血从她的脸上滴落了下来,一条、两条......总共四条,爹娘兄弟各一条,最后一条是留给了我的爱情。
刘承言赶过来,“轻言,你为何要伤她啊?”
“我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当年她能让我孤独的活着,我今天就让她尝尝孤独的滋味。”
一个郡主,一个皇亲国戚,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女人。她再也没有面目见她的皇兄,没有脸见世人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报仇了。
看着晕倒在地的郡主,我心满意足,丢掉短剑,向外走去。
刘承言一把拉住我:“别走,我有办法救你。”
我转过头,他的脸还是那样俊俏,就像第一次他亲我的时候一样。
“你跟我走,离开这里,离开这权势,一起远走高飞,一起去天涯海角。”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走进黑夜里,走向远方我向往的更广袤的天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