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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叫苏卿云,是苏州府苏家的嫡长女。
父亲是朝中礼部侍郎,官拜二品,母亲亦出自书香名门。
自小,我在父母的疼爱与悉心教导下长大,学习琴棋书画、女红礼仪,日子过得平静又惬意。
那年春日,桃花灼灼,我与丫鬟蝶儿去郊外寺庙烧香祈福。
一路上烂漫春光,正当我沉醉于沿途美景之时,一只野狗突然从路边的草丛中窜出,冲着我跟蝶儿龇牙咧嘴,一副随时会冲上来的模样。
我大惊,拽着蝶儿连连后退。可那恶犬却步步紧逼,双眼泛红,涎水横流,眼看就要扑将上来。
我惊呼一声,脚步不稳,踉跄着向后跌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稳稳扶住了我。我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他身着月白色锦袍,身姿挺拔,眉眼间透着一抹关切。
就在这时,那只野狗低吼一声,猛地扑了过来。
来人一手拦腰将我抱住,一手拔出佩剑,出剑如虹,转瞬间那只野狗便呜咽倒地,没一会就没了动静。
“姑娘,你没事吧?”低沉悦耳的男声响起,仿若春日里的微风,轻轻拂过我的心湖。
我微微红了脸,福了福身,轻声道,“多谢公子搭救,我并无大碍。”
他笑着点头,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随后又看向地上的野狗,“没事就好,这乡郊野地多兽类,姑娘要去什么地方,不嫌弃的话在下愿送姑娘一程。”
“那就有劳公子。”我微低着头,唇角不自觉向上,轻声说道。
那公子一路将我送回了苏府。
临别时,他看着我的眼神深邃复杂。我虽不知何意,心中却隐隐感觉我们还会再次相见。
2
回到家中后,白衣公子的身影始终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懊恼自己那日没有问他姓甚名谁,如今就是想寻人也没有法子。
如此又过了几日,父亲忽然将我叫去书房。
原来定北侯府派人来苏家提亲,想求娶我为世子妃。
我心里五味杂陈,虽然知道自己作为苏家的女儿,与名门旺府联姻是使命。可白衣公子让我魂牵梦萦,此时让我嫁人,难免心里难受。
只是婚事是不会因为我的心情而改变的,没多久,我便嫁入了侯府。
洞房花烛夜,当称杆挑开我头上的红巾时,我如石人一般呆愣当场。
是他!是那个白衣公子!
原来他就是北侯王的世子——李琛逸。
连日来的沮丧难过在瞬间烟消云散,我此刻满心欢喜,感谢上苍对我的眷顾,让我可以嫁给心爱之人。
良宵一夜,他温柔之极,让初为人妇的我非常安心。
婚后,李琛逸对我宠爱有加,事事都顺着我。
他会在闲暇时陪我在府中花园漫步,为我讲述他在边关的趣事;也会在我生辰时,精心准备礼物,给我惊喜。
只是他很少笑,眉头总是微微蹙着,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我不敢问他,隐隐觉得若是我问了,会惹他不高兴。
我在侯府的日子在这样的平静中一天天过着。
3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察觉出一些异样,侯府中的下人对我虽然恭敬,但偶尔会在背后小声议论。
我虽隐约听到过几次,但因为对李琛逸的信任,也没将下人们的议论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日,我在花园中散步时,无意间听到两个丫鬟的对话。
“你说世子妃她知道吗?”
“知道什么?”
“就是世子爷曾经有个心仪的女子,若不是那女子身份低微,恐怕这世子妃的位置……”
听到这番话,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我的感觉没有错,他心中确实住着其他女子,那是我没有办法触及的地方。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心中五味杂陈。
傍晚,李琛逸像往常一样回到房间,见我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卿云,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逸尘,你是不是曾经有个喜欢的女子?”
李琛逸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走到我身边,轻轻握住我的手,缓缓说道,“卿云,此事我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曾经,我确实与一个女子有过一段过往,但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自从遇见你,我的心里便只有你一人。”
看着李琛逸真挚的眼神,我选择相信了他。
但这件事,始终像一根刺,扎在我的心里。
4
日子依旧平静地过着,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让我安稳度日。
这一日,管家找到我向我禀报,有一位自称是李琛逸旧相识的女子在侯府门口求见世子,她说她叫柳嫣儿。
我来到门口,见到了那个让李琛逸深藏心底的女子。
她长相温婉,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弦,有着我都忍不住心动的美丽。我敏锐地发现,柳嫣儿的眉眼同我有几分相似。
这个发现让我心中一阵刺痛。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对我这么好,我以为的深情,原来都是自作多情罢了。
我虽然心有戚戚,但并没有为难柳嫣儿。
我领着她进了侯府,让她在庭中等候李琛逸回来,并且吩咐管家通知李琛逸此事。
我同柳嫣儿对坐庭中,丫鬟的茶还没沏好,李琛逸便满脸急切地大步走了进来。
柳嫣儿见到李琛逸进来,望向他的眼中满是深情,柔声唤道,“琛逸哥哥,好久不见。”
李琛逸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下意识地挡在我跟柳嫣儿之间,对着柳嫣儿说,“柳姑娘,别来无恙?”
柳嫣儿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但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我听闻琛逸哥哥成亲了,特来恭喜。”
“我竟不知你何时回了京城,是在郴州过的不好吗?”李琛逸关心道。
“我是这几日才回来的。上月夫君因意外去世,夫家大房凶悍,我只得暂且回娘家住着。”柳嫣儿说着叹出口气,眼中泪光莹莹,似是要垂泪。
我看着李琛逸的背影,听着他满含关切的话语,心痛难忍,终是忍不住低声说道,“不打扰世子和故人叙旧,妾身先回房了。”
“恩。”李琛逸下意识恩了一声,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鼻头酸楚,泪水再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赶紧低下头,转身疾步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5
此后,柳嫣儿便时常以各种借口留在侯府。
她总是找机会接近李琛逸,言语间对我也多有挑衅。
我虽难过气愤,却又不想在李琛逸面前表现得过于小气,叫他看轻了我。于是我开始处处避开他们,也因此跟李琛逸碰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这日,我趁着午后阳光正好,来在花园中赏花散心。
刚走进湖心亭,不料柳嫣儿也在里面。
她正品着丫鬟沏好的茶水,一脸的怡然自得,好像她才是侯府的女主人。
我心中气愤,可又不想同她正面冲突,正要转身离去之时,柳嫣儿出声说道,“世子妃,良辰美景如此,何不一同坐下品茗?”
我抬眼看向她,她的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刺痛我的眼睛,再开口我语气冷了下去,“柳姑娘今日到府上是有何事?这下人也是没有礼数,都不通报一声。”
“世子吩咐过,我来府上不必通报,当自己家就好,大概是因为这,下人才没有通报吧,您不用怪罪下人。”柳嫣儿面上得意之色更甚,尾音上扬,带出几分挑衅。
她说着话从凳上起身,缓步向我走来。
我闻言心中绞痛,面上却仍是平静,只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赏景了。”
我不想再跟她过多纠缠,正准备走出湖心亭,不想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不稳朝前跌去。
跌倒的时候,我眼角余光瞧见,是柳嫣儿故意伸出的脚将我绊倒的。
可我却来不及出声,一头栽进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来人啊!世子妃落水了!快来人啊!”
嘈杂的人声渐渐模糊,刺骨的湖水灌入口鼻,我的意识慢慢消散,终于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6
我再醒来时已躺在卧房之中,睁开眼便是李琛逸那张满脸焦急的脸。
他见我醒了,握住我的手关切询问,“卿云,你没事吧?下人来通报的时候把我吓坏了。”
“你怎么这么不当心,竟然失足落水。”
他略带责备的语气听起来格外刺耳,我抬头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面庞,此刻看来竟有些陌生。
“是我不当心,以后不会了。”我不知为何有些心灰意冷,柳嫣儿的话犹在耳边。
就算我跟他说是柳嫣儿故意害我落水,他应是也不会信的。
一阵疲累感袭上心头,我微微侧过身,淡淡道,“琛逸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
过了良久,他挤出个“好”字,转身离开了。
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捂着嘴,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不知哭了多久,困意袭来,我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7
不知睡了多久,我再次睁开眼睛,一看我看到了满脸严肃坐在床边的李琛逸。
我很是意外,可还没等我说什么,他就开了口,“卿云,你怎不跟我说是柳嫣儿害你落水呢?”
“你知道了?”
“在你昏睡的时候,我问了当时在场的丫鬟,”李琛逸顿了顿,看向我的眸光深了几分,“柳嫣儿已经被我赶出侯府,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我跟柳嫣儿之间都是过去的事,我只是可怜她如今过的艰难才让她来侯府,没找到她竟变成这样。”李琛逸说道。
“卿云,自从第一天在城郊遇到你,我心中就只有你了。”
“琛逸......”我声音哽咽,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便再不知说什么只是起身扑进他的怀中。
李琛逸的气息将我环绕,我从未像这刻一般安心。
在他的怀中,我缓缓闭上了眼睛,满溢的幸福让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竟开始害怕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
想到这里,我环在李琛逸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
李琛逸看出了我的害怕,紧紧抱我在怀里,低头轻吻上了我的唇。
“卿云,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不会了。”他低沉的声音在耳畔想起,温热的气息撩得我耳朵痒痒的。
“恩。”我低声回应,这一刻我终于完全确定,李琛逸爱的是我,爱的只有我。
8
这事之后,我跟李琛逸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半年后朝中局势突变,李琛逸的父亲定北侯被卷入一场政治风波,侯府陷入了危机。
一时间,侯府上下人心惶惶。
李琛逸经常忙到深夜,不是跟手下幕僚们商讨对策,就是四处奔走游说能帮助侯府的人,只是他的努力收效甚微。
看着他日日愁眉不展,我焦急不已,于是写信恳求父亲出手相助。
可父亲只是回信,让我尽快离开侯府,若是我愿意走,他们还有办法保住我一条性命。
父亲的提议被我拒绝了。我做不到在这时候离开侯府,抛弃李琛逸。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侯府——皇帝的亲姐姐、本朝的长公主慕容珠玉。
慕容珠玉倾慕李琛逸日久,可李琛逸始终对她无意。
李琛逸娶了我之后,慕容珠玉消沉了很久,近日听闻侯府出事,觉得对于自己来说是重新接近李琛逸的机会,于是特地上门来找李琛逸。
“世子,若你愿意休了李苏氏做我的驸马,我可以在圣上面前替侯府作保。你知道,皇上很疼我这个姐姐,若是我去说情陛下一定愿意重新调查侯府一案,进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慕容珠玉端坐主位,对着李琛逸认真道。
李琛逸没有丝毫犹豫,断然开口道,“我此生只爱卿云一人,绝不会再娶他人。侯府的事,我自会想办法解决,公主殿下还是请回吧。”
李琛逸的话掷地有声,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可我也清楚,现在只有长公主能帮侯府了。
只要我还在李琛逸身边,他就不会接受公主,为今之计,只有我离开才能救侯府上下。
想到这里,我没等公主殿下说话,抢先开口道,“前日父亲同我说只要我离开侯府就能保我没事,世子,我不愿意跟着你冒风险,还是放我离开吧。”
“卿云你在说什么?”李琛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世子,请写休书。”我目光坚定地看向李琛逸。
“没想到苏大人正直守礼,竟会教出这样的女儿,世子,这种女子不配得到你的深情。”慕容珠玉开口道。
李琛逸不答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目光从最初的热切一寸寸凉下去。
终于他的眼神彻底冷了,开口语气失望,“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走吧,休书我会送到苏府,我不连累你。”
我低下头,咬着唇不敢出声,生怕被李琛逸发现我润湿的眼眶。
李琛逸话音未落,我已经转身走出门外。
他的眼神让我心如刀绞,可现在离开他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李琛逸,你一定要好好的。
9
不知不觉,我回到苏府已快五年。
今日春光明媚,我带着凌儿到城郊踏青游玩。
“娘!看我摘的花!”
凌儿高举着右手,颠颠地跑到我跟前,将手中的紫色小花塞进我手里。
“凌儿小心,慢点走。”我掏出巾帕,细细地给他擦着汗。
只是孩子心性喜动,还没等我擦完,又被不远处的蝴蝶吸引了目光,躲开我擦汗的手往不远处的花丛跑去。
“这孩子......”我摇摇头,起身回到凳上坐着,看着凌儿玩耍,嘴角不自觉弯起。
五年前我为了让慕容珠玉帮侯府度过难关,狠心离开了李琛逸。
回到苏府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
我恳求父亲将此事瞒下来,不让李琛逸知道。他如今因为侯爷的事已经焦头烂额,我不能再让他动摇。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李琛逸并没有因我的离开而接受长公主。
慕容珠玉在我离开后经常去找李琛逸,也为侯府出了不少心力,可李琛逸始终拒绝她的帮助,坚持用自己的力量为侯府翻案。
慕容珠玉见李琛逸始终不为所动,终是心灰意冷,可她仍是感动于李琛逸的深情,即使李琛逸不愿做驸马也依然竭尽全力为侯府平反。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李琛逸的努力下,定北侯的冤屈得以昭雪,侯府也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只是李琛逸却再未娶妻。
我不敢奢求他心中还有我,只是如今的自己早已没有身份回到他身边。
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好好将我们的凌儿抚养长大,对于其他早不作妄想。
走神了片刻,我再回过神,目光转向方才凌儿玩耍的地方,却不见了凌儿的身影。
我一下慌了神,匆忙起身跑向花丛。
“哇!你真厉害,一下就把蝴蝶抓住了。”
走进花丛,我一看就看到了凌儿,他的身前站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我犹遭雷劈,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李琛逸此时抓着只蝴蝶,正准备放到凌儿的手中。
他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见到我,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卿云,我都知道了。”李琛逸将蝴蝶拿给凌儿,一步步朝我走来。
“苏伯父都跟我说了,卿云,回来吧,凌儿需要父亲,我也需要你。”
李琛逸说着话,走到了我的跟前。
他覆着薄茧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我这才惊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我......我......对不起,琛逸,对不起。”我哽咽着,说得断断续续。
李琛逸的眼神温柔深情,他伸手覆在我的唇上,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再抬手,紧紧将我包入怀中。
“卿云,不必再说,我知你心中还有我,这就够了。”
“琛逸,我爱你。”
暖风轻抚起一阵花香,惊得彩蝶翩翩起舞,绕着花丛中紧紧相拥的两人翻飞不止,构成了一副春日里绝美的画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