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言情故事|岁岁常欢

叶叶就爱看书 2025-02-02 10: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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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崔氏长女三嫁,丢尽了崔氏一族百年清誉。

可只有我知道,真正败坏崔氏一族名声,将族人生死置之度外的,其实是我那名声极好的父亲。

1,

我叫崔颖,有一个大我八岁的同胞长姐崔玉容。

我七岁那年,长姐十五岁,是整个盛京城最美最贤淑的女郎,彼时盛京有句流传许久的话,“生女当如崔玉容。”

听阿兄说,那时候来崔家提亲的人排起来能绕盛京一圈。

可我对这些没什么印象,我只记得长姐生的极美,会给我绣好看的帕子和香囊,还会在爹娘不许我吃糖时偷偷给我糖果,在我心里,和天上的仙女也不差什么。

那时候阿娘总是摸着我的头,念叨着我要是有长姐一半貌美聪慧就好了。

可我七岁生辰之后,阿娘念叨的话就变了,她总说,“阿颖,不要学你长姐,母亲如今只有你了。”

关于七岁生辰那日发生的事情,我只记得长姐早早端了碗寿面给我,那天长姐穿了一身和我身上很像的大红色衣衫。

我开心极了,扯着长姐就要找阿娘,我想问问阿娘,这样我和长姐是不是就一样了?

可长姐只是摇头,笑眯眯的夹起寿面喂我,寿面还没吃完我就又犯起困来,扯着长姐的衣袖倒头就睡。

再醒来时,就看到阿爹阿娘一脸担忧的看着我,阿兄则在一旁跪着,看向我时眼中是我看不懂的神情,后来我才明白,那种情绪叫做愧疚。

我偏过头问阿娘;“长姐呢?”

阿娘眼中陡然升起我从没见过的怒火,咬牙切齿道,“就当她死了!”

我从没见过阿娘这样,被吓得一哆嗦,往阿爹怀里钻。

阿爹摸摸我的头发,轻声哄我,“乖,姐姐对阿颖不好,我们以后不找她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可我最听阿爹的话,便不问了。

自那日起,我再也没在家中见过长姐。

2,

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日阿爹已经看好了长姐的郎婿人选,是韦太尉家的公子,可长姐偷偷同一个寒门书生私定了终身。

听说阿爹要为她定亲,长姐便约了心上人私奔,可崔家守卫森严,长姐想了很久,把私奔的日子定在我生辰那日。

长姐在给我的那碗长寿面里加了蒙汗药,在我昏迷后把我藏在家中佛龛后面。

我在生辰当天失踪,爹娘急着着人四处寻我,长姐便趁乱出了府。

阿兄刚好撞见长姐把我藏起来,却因为长姐落了几滴泪,答应替她瞒着阿爹阿娘。

却没想到长姐第一回下药,怕没有效果便加了足够药翻一头牛的剂量,我也因此差点醒不过来,后来更是落下了头疼的毛病。

这些事是阿兄告诉我的,他说对我不住,又说让我别怪长姐。

可我怎么会怪长姐呢?我最喜欢长姐了。

我最喜欢长姐了,所以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她来。

十二岁那年,阿爹给我和韦太尉家的幼子定下了婚约。

五年前长姐同人私奔的事没法瞒,韦太尉嘴上说着不在意,却任由门生在朝堂上处处为难崔氏一脉。

族人本就因长姐与人私奔被世人诟病,朝堂之上又被处处针对,不堪其扰,求到了阿爹这里。

阿爹犹豫了很久,还是把我的庚帖递到了韦家,给我同韦家那个盛京城中人尽皆知的天阉幼子定下了婚约。

阿娘接受不了阿爹给我定下的婚约,又无法拒绝,便扬言要带我去城外慈安寺常住。

去慈安寺的路上,我一眼就从当街叫卖香烛的小贩中认出了蓬头垢面的长姐。

长姐生的还是那样美,哪怕穿着粗布麻衣,还在脸上涂了灰烬,可与身边佝偻着身子叫卖的妇人站在一起,身姿更显娉婷,宛如池边细柳。

我抬手指了指长姐站着的位置,让阿娘身边的桂枝去买份香烛。

就像我能一眼认出长姐一样,她也一眼认出了带我们长大的桂枝,而后仓惶离去。

我看着长姐狼狈的背影,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偏过头一脸无辜问阿娘,“阿娘,我方才瞧着那是长姐,可她为何要逃?”

阿娘沉默着挑起帘子,看着长姐的背影发呆。

我又懵懂道,“长姐嫁人后看起来过的好像不太好,日后我嫁了人也会过的不好吗?”

阿娘挑起的帘子放下了。

3,

我本以为想见长姐还要再过些时日,但半月后长姐便来了慈安寺寻我和阿娘,来时手里还牵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娘。

长姐把小女娘的手放在我的手心,我假装看不懂长姐的欲言又止,只仔细打量着小女娘,小女娘生的同长姐不大像,眉心一颗红痣像极了神龛上端坐的观音大士。

阿娘让我带着小女娘去用素斋,再回来时只看到了眼眶通红的阿娘,长姐再次不见了踪影。

小女娘不见了娘亲,闹了一通,哭过一场后便乖觉起来,每天小心翼翼的跟在我身后。

阿娘看小女娘黏着我,便让我带着她同吃同睡,我笑着答应,不两日便犯了头疾。

夜里阿娘哄睡了小女娘才来看我,她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像小时候那样摸着我的头,“阿颖,放心吧,你同韦家的亲事成不了了。”

我头疼的厉害,听不清阿娘在说什么,抱着阿娘的胳膊窝在她怀里止不住的掉眼泪,一叠声的嚷着头疼。

阿娘紧紧抱着我,也陪着我落泪。

韦家的亲事真的不成了,彼时我刚从小女娘口中套出她的名字。

许月,明明如月的月。

长姐私奔的那个寒门书生便姓许,听阿兄说那人叫徐昭明。

阿娘说许月是遗腹子,她的生父在长姐有孕时,为了采一株给长姐脚踝消肿的草药跌落山崖。

韦家退亲的人到慈安寺的时候,我正同许月抢同一个豆沙包。

豆沙包是桂枝去山下买来的,许月连吃了好几个,我怕她积食便同她抢着玩。

韦家的人刚走不久,阿爹便到了慈安寺,我远远瞧见阿娘一见阿爹便扑过去问了句什么,阿爹沉着脸点点头,阿娘便又落了泪。

我带许月去给阿爹请安,阿爹蹲下身盯着许月看了许久,最后伸出大掌按了按许月的发包。

我听到阿爹的声音,“日后,你就叫崔许月了。”

阿娘便哄着许月开口喊阿爹祖父,连对我的称呼都从姨母改成了姑母。

我同阿娘在慈安寺一共住了没两个月,再回到盛京时,大家看我的眼神更是古怪。

阿娘有意拘着我,可我还是从阿兄那里知晓了一切。

4,

长姐在一次意外惊马中被韦太尉救下,同五年前的青稚不同,如今的长姐风情万种。

不多久,长姐就成了新的太尉夫人。

妻妹如何能做儿媳?韦太尉第一时间便让人来崔家退了幼子同我的亲事,同时不忘给长姐下聘。

听阿兄说,韦太尉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喊阿爹岳父,阿爹当时脸比冬日里烧的碳还黑。

同样黑的,还有长姐的名声。

拒嫁儿子转头又嫁给了老子,崔氏一族的年轻女儿婚事一时都艰难了起来。

一日我给阿娘送汤羹,还没进屋就听到阿爹在同阿娘争吵,他怪阿娘自作主张。

阿娘只是哭,良久,我听到阿娘怨怼的声音,“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我不敢再听,端着汤羹回了自己的屋子,上好的燕窝羹进了崔许月的腹中。

韦太尉格外重视长姐,要让长姐风风光光的嫁给他,为此来崔家磨了许久。

阿爹不为所动,最后阿娘进宫找她堂姐惠嫔讨了份懿旨,阿爹这才勉强同意长姐在崔家出阁。

但主宅阿爹是万万不许长姐再踏入一步的,是以长姐备嫁的地方是一处别院。

长姐仍旧住在太尉府,只在大婚前一日往别院备嫁。

爹娘不许我去观礼,我也不想去瞧,只在前一日的晚上求了阿兄,扮做丫鬟模样在别院偷偷去瞧长姐。

韦太尉应该对她极好,长姐如今娇艳的如同盛放的牡丹,完全看不出几个月前的消瘦暗淡。

我瞧完便想走,却被长姐一眼认出,她身上的衣裙极为繁琐,却还是很快站到了我的面前。

我下意识往后避开,却被捉住了手腕,“颖儿……”

我本想挣扎,却在对上长姐眼睛的一瞬间卸了力气,长姐那日说了许多话,我却只记得一句,“这次,算你我扯平了。”

5,

只那一句,我便知晓长姐猜到了我的手段。

去慈安寺的路有那么多条,怎的偏偏我同阿娘就走了她提篮叫卖的那条?

桂枝不是多话的人,又为何在长姐找到她时将我的婚事告知于她?

可这事怨不得我,韦家小公子我是决计不会嫁的,况且若非当年她同人离开,这门亲事又怎会落在我的头上?

来别院时不觉得,回去的时候才觉出路长来,我一路走回去,夜露沾湿了衣裳,当晚便起了高热。

守夜的丫鬟被我的痛呼惊醒,忙不迭去请府医,自然也惊醒了爹娘。

阿娘在床边守了我半宿,天光微亮时我才沉沉睡去。

阿娘本想洗漱一番去送长姐出嫁,因为阿爹之前便说不会去送长姐。

可我却在睡梦中痉挛起来,府医几针下去我生生疼醒,将之前服下的药全呕了出来。

长姐二嫁,送嫁的却只有阿兄一人。

长姐婚后,韦太尉彻底停止了对崔氏一族的针对,甚至偶尔会在朝堂之上偏帮崔氏。

阿兄同我讲这些时一脸苦大仇深。

6,

他以为我不懂朝堂,便同我吐苦水,“姨母膝下六皇子渐大,韦逢春这是要害我崔氏一族!”

韦逢春便是韦太尉的名讳,他同阿爹年岁不相上下,早些年我同兄姊们是喊他韦伯伯的。

六皇子李承德,是宫中惠嫔娘娘所出。

惠嫔同阿娘是亲堂姊妹,幼时一同被外祖母带大,比各自的亲姊妹还要亲些。

自七岁后我便由阿爹看顾的多些,他的书房更是允我自由出入,那些邸报公文自然也入我眼中。

当今是个明君,却非贤主,当年诛杀了一众兄弟才得登大宝,对权力和座下的龙椅看得格外重。

韦太尉在朝中权柄日盛,崔氏又是老牌勋贵,若两家联手,今上怕是一个囫囵觉都睡不上。

我叹了口气,想到再过两个月便是我的十三岁生辰,心底不由多了层担忧。

忘了是听谁说的,好的不灵坏的灵。

果真如此。

十三岁生辰那日,中宫懿旨同我和四皇子李承安赐下婚约。

李承安是今上青梅竹马的穆贤贵妃所出,穆贤贵妃去后更是由中宫亲自抚养。

是中宫所出二皇子李承鼎外最热门的太子人选。

李承安先头有过未婚妻,但那姑娘福薄早早去了,他便落得了个‘克妻’的名头。

但他为未婚妻守孝三年,又是天潢贵胄,便是如今已经二十有三,仍是许多人看好的郎婿人选。

之前总是带着惋惜看我的人们不再可怜我了,她们说我走了大运,被天阉退婚后竟还能嫁给皇子。

父亲似乎格外喜欢这门婚事,阿兄同我说他常同四皇子一同下朝。

我不觉得欢喜,只觉得心头冰冷一片。

母亲生辰前几日,我带着请帖和崔许月头一回踏进了太尉府。

许月一见到长姐就想往她怀里扑,却被韦太尉挡在身前,我这才注意到长姐微微隆起的腹部。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诧异,长姐扶了扶腰,笑着同我讲,“四个月了。”

我算了算日子,那时我还同母亲在慈安寺,心底泛起一丝郁气,带着丝丝缕缕的疼。

来之前打算好的所有话都被我吞进了腹中,只道母亲生辰将近,若有时间请她回崔府为母亲贺寿。

我同李承安的来往多了起来。

7,

我开始为李承安打了新的络子送去,他也投桃报李,为我寻来了盛京最时兴的首饰。

最开始,我只当这是四皇子同阿爹的交易,但他会送来冬日第一支梅花,糕坊第一炉糕点,甚至是他陪圣上巡游时乡野孩童送他的鹅卵石......

他还一封一封的给我写信,写宫里娘娘们为了只狸奴生了官司;写二皇子给中宫进了一盆冬日盛放的牡丹;写他想去江南当个教书先生......

信件和礼物一份份送到崔府,我总觉得他待我不似未婚夫妻,倒像是兄妹或是父女。

我总觉得心虚,因为我同他的亲近本是别有目的。

那日自太尉府归来,阿爹略过我将许月带去书房,之后许月便从我的院中搬了出去,直到阿娘生辰那日。

阿娘等了整日,仍没等来长姐没来,将至落钥时分,阿娘给许月换了一身衣服,命人将她送去太尉府。

次日,太尉府传来长姐落胎的消息,以及……许月的死讯。

许月穿的那身衣服上熏了可致人滑胎的秘药,长姐腹中胎儿养到七月,死在它同母胞姐的衣物之间。

长姐小产后昏迷,韦太尉罚许月跪在门口。

那日夜半落了雪,小小的许月于盛京初雪那日去见了她的父亲,尸骨被韦太尉丢去了乱葬岗。

长姐醒后得知两个孩子都没了,险些也随着孩子去了,让韦太尉一定要问母亲要个说法。

韦太尉走后阿爹在书房见我,给了我两个选择,交出阿娘和韦太尉修复关系,又或者同四皇子一道给韦太尉施压。

父亲一脸悲愤的看着我,可我只想笑,许月衣服上的药物从一开始便是父亲的手笔……

可就和阿娘一样,我从一开始就没得选。

8,

父亲不知道的是,我在七岁那年就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

彼时,长姐同人私奔,他深觉若继续由阿娘带我,怕是会继续教出一个离经叛道的女儿,便将我接到了书房亲自教养。

于是我便得以在他的书房自由出入,那张被父亲高高藏起,同阿娘有几分相似的画像,我一眼便看出那不是阿娘。

也是那年中秋,我第一次陪阿娘进宫拜会惠嫔,父亲珍藏的画中人终于有了身份。

惠嫔诞下六皇子后,宫中少有皇子出世,偶有妃嫔有孕,我便会在父亲书房中便会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

记忆中那股非同寻常的味道,同我给许月收敛时在她身上闻到的味道一样。

父亲让我同四皇子亲近,言语之中满是要扶四皇子上位的雄心壮志。

可我一个字都不信,他想扶持的,从一开始就只有可能是六皇子。

为了不让六皇子引起今上猜忌,他对长姐动了手,又将母亲软禁在府中。

我确实……别无选择,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慈安寺为许月点的那盏长明灯。

韦太尉去世的消息传来时,我心中瞬间安稳下来。

听闻韦家公子强逼长姐殉葬一事被父亲发现,甚至一度闹到了今上面前。

今上圣裁,准许长姐归家,韦氏一脉彻底落寞下来。

9,

时隔多年,我再一次在家中见到了长姐,她瘦了许多,韦太尉精心养出的滋润不见了,却越愈发美的惊心动魄。

阿娘在被父亲勒令不准出府后便病了,父亲借此为由不许我去见,可被圣上恩准归家的长姐要见,父亲便只能准了。

那日我不请自来,顶着父亲阴沉的一张脸同长姐一同进了阿娘的院子。

我同长姐当着阿娘的面起了争执,我讽刺她克夫克子丢尽崔氏颜面,她骂我被天阉退婚怎么不一头撞死……

似乎笃定我同长姐不和,父亲开始忙了起来。

自然也是该忙的,韦太尉留下的人脉如今群龙无首,各派势力能接手多少全凭各自本事。

父亲每日早出晚归,自是不知我同长姐私下见了几次。

他能知晓的只有见完阿娘后不久,长姐便提出出府别居,对此父亲自然是乐见其成。

可能也是因此,六皇子当着求娶长姐时,父亲一时愣住,没来得及拒绝就听到了今上的赐婚旨意。

和李承安只是同我通信,或是互赠小物件的委婉含蓄不同,六皇子的爱意格外热情奔放。

快马加鞭从闽南送来的时兴水果,一掷千金拍下的宝石头面无不昭示着他对长姐明目张胆的喜爱。

阿姐再度成为整个盛京谈论的焦点。

父亲却变得沉默,每日都沉着一张脸,在书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10,

直到长姐同六皇子的婚期将至,父亲一改平日的冷漠,整个人都热络的不行,甚至大包大揽了长姐的嫁妆。

上到长姐出嫁的拔步床,下到陪嫁箱子上缠着的红布,父亲全都选了顶顶好的,若非皇子妃的嫁妆有定制,父亲怕是要将整个崔府都给长姐当陪嫁。

府中下人们议论纷纷,都说长姐这次嫁得好,连父亲都上了心,可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直到阿兄担心我,来我院里陪我说话,彼时我正在灯下绣着新荷,是李承安绣同我讨了许久的扇袋。

灯影重重之下,阿兄的侧脸竟同父亲没有一丝相像,我脑海中升起一个要命的猜测。

阿兄生辰是中秋佳节,阿娘总说阿兄生辰是再好不过的日子,家家户户皆团圆,便是宫里惠嫔娘娘都没有她的好福气。

可我幼时曾听外祖母说过,阿娘怀阿兄的时间比惠嫔还要晚上将近一月,阿兄却比六皇子还早一日出生......

针尖刺入指肚,殷红的血珠滚落到李承安命人新送来的信笺之上。

我答应了李承安见面的要求,上弦月色凉如水,李承安捧着盏河灯站在我面前,借着如昼灯火,我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

长身玉立的郎君眉如刀裁,但那双眼睛竟比少年郎还亮上许多。

李承安同阿兄常做的那样揉了揉我的发包,笑道,“原来我的未婚妻还这么小啊。”

我却神情恍惚,之前的猜测被推翻,脑海中唯有六皇子和李承安截然不同是两双眼睛萦绕不去。

11,

父亲忙着长姐的婚事自是无暇顾及我,第二日我便随便寻了个理由去了舅家。

阿娘姓王,琅琊王氏的王,这也是为何姨母能够进宫为妃,母亲亦能十里红妆嫁给父亲的最大依仗。

外祖母这两年有些糊涂,见我到来却以为是母亲,唤着阿娘乳名落泪,我便哄着她说话,直到把她逗得眉开眼笑。

外祖母拉着我的衣袖不撒手,舅母只好让我陪着外祖母。

等到将院内侍候的仆从全都支开,我引着外祖母讲了许多往事。

比如说其实父亲同阿娘和姨母都是青梅竹马的交情。

崔王二家早有婚约的本是姨母和父亲,可今上登基后一纸诏书将姨母迎至宫内

又比如说阿兄同九皇子皆是不足月而出,甚至六皇子出生时姨母不过将将入宫九个月。

后面外祖母说了些什么我记不大清,想到长姐同六皇子的婚事更觉得周身冰冷,心头不安更甚。

不过几日,便有阿姐病重命垂一线的消息传到我耳中。

听闻六皇子将宫内能调动的太医全都送到了崔府,我一口气没有松完便发现为首的太医是姨母专用的请脉太医。

长姐的病愈发重了,我偷偷取了长姐的药渣去外头医馆瞧,却发现那些药只会让人身体更加破败。

那日我犹豫了很久,还是踏进了长姐的住处。

12,

长姐憔悴了许多,人却愈发娇美,见我来难得没有开口嘲讽。

反倒将她腕间的镯子褪给我,央我把它送去慈安寺许月灯前。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长姐第一次求我,我却没有答应,反倒同她讲了个故事。

故事里头,青梅竹马的恋人迫于皇权劳燕分飞,却在女子入宫前二人情难自禁,女子入宫后男子便娶了女子的堂妹聊解相思。

二人只那一次便有了结果,二人都是惶惶不安,若被旁人发现,二人身后家族乃至那个孩子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是以二人瞒着这个要人命的秘密许多年。

可二人都没想到的是,多年后,男子长女同那个孩子有了首尾,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我还没把故事说完,长姐便接过话去,“为了保住这个秘密,男子决定对自己的长女下手,中年丧女也比兄妹成了夫妻来的好些。”

是了,长姐一向比我聪慧……

长姐瞧了会儿床幔,低声吐出几个字来,“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

长姐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我看不懂,也不想懂。

长姐的身体好了起来,父亲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之后府里走过水,进过毒蛇,还有过刺客,长姐却一次次逢凶化吉,父亲的脸上从难看开始逐渐变为难堪。

直到长姐同六皇子大婚那日,我在旁边瞧着父亲如丧考妣般送长姐出门,回到崔府的却是一具尸体。

阿娘和阿兄悲痛欲绝,我却起身去了父亲的书房点了一把火。

书房走水,阿兄闻讯赶来时我正站在不远处的院中,任由漫天火光映红了整个院落。

我冲阿兄笑了笑,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但他不问,我便不说。

13,

父亲死了,死在了长姐三嫁的婚宴之上。

同样毒发身亡的还有作为新郎官的六皇子以及主桌上饮过酒水的众人。

作为新娘的长姐却因为滴水未进却逃过一劫。

其他人倒还罢了,六皇子甍逝,自有检察院详查。

我不知道这背后有多少长姐的手笔,暗中担忧了一段时日,可检察院查来查去却只查到邻国暗探身上。

宫里惠嫔娘娘自然不信,可她素日消息来源多是父亲所为,父亲已死,她一个深宫嫔妃又能如何?

于是没几日,宫里便传出消息是惠嫔娘娘病了,太医说是因为独子去世而悲痛过度。

长姐作为六皇子遗孀进宫侍疾,直到半月后惠嫔病逝我才再次见到长姐。

彼时我已经帮着阿兄接管了父亲的所有人脉和资源,我看到阿兄站到长姐身边同她说了什么,两人同时看我,又同时别过脸去。

今上怜惜惠嫔白发人送黑发人,将其丧仪从重,长姐也被允许为其披麻戴孝,一路送惠嫔灵柩入皇陵。

擦肩而过时,我听到长姐的声音,“你瞧,秘密这样不就守住了吗?”

在那之后,我很少听到长姐的消息,只知道旁人给了她一个新的称呼——“毒娘子”

14,

父亲三年孝期未过,一向身体健朗的今上便因服食过量金丹一命呜呼。

二皇子作为中宫嫡出,又素有贤名,理所当然继承大统,李承安被其封为贤王。

我同李承安的婚事颇为坎坷,算来已经横跨了四年。

如今我已年满十七,早已过了寻常女子出嫁的年纪。

阿娘常说亏欠了我,因为我及笄那年正赶上父亲重孝,不像长姐及笄那般热闹隆重。

我却不在乎我及笄那日阿娘为我插了簪,簪子还是李承安送的,还什么可遗憾的呢?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我同李承安的婚事也被提上日程。

之所以新皇选择让我同他在先皇热孝中成亲,是因为李承安的年纪。

他大我十岁,若非体谅我当时年幼,该在父亲热孝便办了婚事的。

大婚当日,阿娘亲自为我点了额,已是崔氏家主的阿兄亲自送我上轿,嫂嫂还贴心的塞了点心给我。

我在人群中逡巡,却始终没有看到长姐的身影,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一角。

婚后李承安待我极好,他还向新皇讨了圣旨带我来了江南,就像昔年说过的那样,如愿当了教书先生。

又是一年春。

在盛京时我最恶下雨,可在江南,我却爱极了这里的春雨如丝。

这日晨起的时候春光明媚,李承安照例去书院授课,待到半晌,却飘飘扬扬落了细雨。

绵延不绝的蒙蒙细雨在空中形成一片水雾,如梦似幻,我痴痴看了一会儿,想起今日李承安出门没有带伞,便取了油纸伞往书院去。

寻寻绕绕的青石板路,落了雨后不如往日那般好走,担心湿了鞋袜,我走的极为小心,恍惚间同一对夫妇擦肩而过。

熟悉的身影转瞬即逝,我忙回头去看,身形高大的男子撑着伞,将女子的身影挡去大半。

“长姐……”

我呢喃出声,女子离去的背影似乎顿了顿,慢慢同男子一同走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李承安怜惜的声音,“娘子,你怎么哭了?”

我回过神来,看着不顾衣衫润湿,小心翼翼想要为我擦泪的李承安。

我仰头冲他笑的灿烂,“就是觉得,如今的日子,真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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