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在清晨醒来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望向床的另一边。那个曾经熟悉的凹陷已经消失，被时间抚平。老伴走得突然，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那天早上，她还笑着给我煮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老头子，你得学会照顾自己。”这是她生前经常说的话。可我始终没想到，这句话会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我和老伴这辈子过得简单，退休工资不高，但省吃俭用买了这套八十平米的房子。女儿小雨在外地工作，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次。倒是侄子小军常来看望我们，每次来都帮着收拾屋子，修理家电，陪我们聊天说笑。

老伴走后，我一个人住着这套房子，总觉得空落落的。小军知道后，隔三差五就带着媳妇过来陪我说话。有时还带着他们刚会走路的儿子，逗得我开怀大笑。那段最难熬的日子，要不是小军一家的陪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

去年夏天，我做了个决定：把房子过户给小军。我想着反正小雨在大城市已经安家，而小军一家还在租房子。老伴生前也常说，小军就像我们的亲儿子。

“叔，这使不得。”小军连连摆手，“房子是您和婶子的心血，应该留给表姐。”

我执意要办，心想等老了走不动了，还能有人照应。没想到这一着，却搅动了一池春水。

小雨知道这事后，立刻赶了回来。她站在我面前，眼睛红红的：“爸，那是我妈用了半辈子积蓄买的房子，你怎么能说给就给?”

“你在外地有房有工作，小军还在租房子...”我试图解释。

“所以您就把我当外人了?”小雨的声音哽咽着，“您知不知道，这样做在法律上都站不住脚!”

我没想到小雨会这么激动。那天之后，她再也不接我的电话。春节也只是冷冷地发个红包，连视频都不愿意。

更让我始料未及的是，过户后的小军渐渐变了。起初还常来看我，后来来得越来越少。我生病住院，打电话给他，他总说工作忙。最讽刺的是前几天，我问他能不能接我去他家住几天，他竟然说：“叔，您还是去找表姐吧，她才是您的法定赡养人。”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躺在床上想，如果老伴还在，她会怎么说?那天早上的皮蛋瘦肉粥，是不是她给我的最后一个提醒?

邻居王大姐劝我：“老张啊，你这是一念之差。房子给了侄子，女儿的心就凉了。你说侄子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骨肉。”

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事已至此，我能怪谁?怪自己太过天真?怪小军太过凉薄?还是怪小雨太过执拗?

昨天，我又梦见了老伴。梦里她还是那样温柔地看着我：“老头子，你怎么又钻牛角尖了?”我想告诉她：我错了，真的错了。可梦醒了，我却发不出声音。

窗外的梧桐树又落叶了，就像去年老伴走的时候一样。我常常坐在窗前，看着那些飘落的叶子，想着这一生的得失。原本以为是为后辈积德，没想到却亲手毁了一份亲情。

前几天，我终于鼓起勇气，给小雨发了条信息：“闺女，爸爸想你了。”

发完后，我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三分钟后，小雨回了一句：“爸，我也想您。”

看到这条消息，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或许，这就是人生吧，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很难再回头。但至少，我还能听到女儿叫我一声“爸”。

窗外的梧桐叶依旧在飘落，我想起老伴常说的话：“人这一辈子，平平安安，知足常乐就好。”是啊，余生还长，我得学着放下执念，重新修复这段破碎的亲情。一个人的晚年，不该只剩下后悔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