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6月23日的羊城之夜,国民党代总统李宗仁行馆里的灯光,整整亮了一宿。
4月份去北平参加和谈不成又跑去香港的桂系高级将领刘斐,特地来广州找到老上司李宗仁和白崇禧,力言他们在南京拒和,又负隅广州的失策,恳请他们认清大势,投靠人民,不要再错过机会。
拂晓前,刘斐悄悄离去了,白崇禧拉开窗帘,怔怔地望着远处白崇禧云山巅上一丝乍露还隐的晨曦。
李宗仁在他身后,用探询的口气问道:“怎么样?你手中有枪杆子吗?”
白崇禧沉吟不语,过一会儿,转过身来对李宗仁说:“将来如有必要,去台湾怎样?”
话音未落,李宗仁勃然变色,怒气冲冲地说道:“王八蛋才去台湾!”他倒有自知之明,自己已经不可能为蒋介石所容了,可万万想不到绰号“小诸葛”的老战友,偏偏执迷不悟。
李宗仁同蒋介石有几许积怨,白崇禧倒要担负大半。
蒋介石自1927年入主南京中枢后,曾三次下野,哪一次离得开桂系相逼,又有哪一次不是白崇禧在唱主角?
特别是这一回,当人民解放战争局势已明,蒋介石正陷入全面危机的时刻,白崇禧突然以兵权在握的优势,发出名为主和、实为逼宫的电报,硬逼着老蒋让位给李宗仁,气得蒋介石七窍生烟,曾恶狠狠地把电报一甩道:“好吧!我走!健生这一着是我早就料到的!”
反之,共产党倒是认可过桂系倒蒋成功的现实,同意和李宗仁为首的南京当局谈判,这是给桂系的一次面子。
谈判开始后,又让黄绍竑带回了特殊的政策,只要同意在和平协定上签字,桂系部队可以完全得到保障,留驻武汉或回到两广都行,白崇禧也可继续带兵,甚至对两广地区的军事管制和土地改革,也可以暂缓实行。
这真是给大面子了,古今中外,还没听说过有这样优待败军之将的城下盟约的。
谁知白崇禧会放着面子不要,定要往死路上跑,不过半年时间,丢失武汉,败走长沙,再逃回老家广西。最后,几十万八桂子弟或就俘或被歼,只留他一个光杆司令从海口逃生。
如此结局,本在人们意料之中,而出乎意料之外的却是他竟会以台湾当归宿,这在桂系“四巨头”里实属异数。
“小诸葛”何以这么愚蠢呢?后来人们从多种角度探寻过原因。
有一种说法是蒋介石曾用重金贿买。
那是1949年5月初时,蒋介石通过上海市长陈良之手,一共拨给白崇禧黄金三万两,算是给桂系部队输血打气的经费,也算是对白崇禧本人不抱恶感的表示。
白崇禧接受黄金之后,就有了背弃战友迎合宿敌的思想苗子,后来李宗仁弃位飞美,即是由他促成,用心便是为迎蒋“复位”作过渡,先献上一份见面礼。
另一种说法是,白崇禧何尝不想往香港息肩,再作计议?可早在20年代末,他就是被港方当局限令离境的不受欢迎的人物,因而不屑重新踏上那片土地,所谓“渴不饮盗泉之水,热不息恶阴之木”,好歹也算根硬骨头。
第三种说法是,当白崇禧愁坐海口一筹莫展时,老蒋的说客刘文岛和杨幼炯“及时”来访,传达蒋的意思,要他去台湾“归队”。
白崇禧尚存犹豫,再托李品仙去台湾见蒋,当面探询虚实。很快,李品仙拍来电报,极言蒋介石和陈诚都希望白崇禧去台湾,共荷“勘乱救国”的重任。
白崇禧信以为真,做出他这辈子最愚蠢的决定,于1949年12月30日乘专机飞往台湾。
综合各种说法,蒋的重金、许愿和拉拢都有作用,但明知老蒋睚眦必报而仍会自投罗网的根本原因,还在于“小诸葛”徒具虚名,毫无政治远见,还存有“反共复国”的一线奢望,更以为这一天来到时,蒋介石还要靠他统兵杀回。
1956年5月,周恩来总理在中南海紫光阁接见原桂系高级干部程思远时,谈到了白崇禧的出走,“白崇禧一向很自负,号称‘小诸葛’,其实他政治上没有远见,他竟听信蒋介石的话,被骗到台湾去了”。
白崇禧临飞台湾前,曾同幕僚梁升俊作单独密谈,叮嘱他回香港后和李宗仁联系,同时探听大陆方面情况,随时把消息告诉他。
实际上,蒋介石所以要拼命诱劝白崇禧去台湾,也存有重复使用通过拉拢白崇禧而影响李宗仁之故伎的想头。
为此,白崇禧刚到台湾时,颇受礼遇,旋受蒋命,在1950年1月间联合李品仙、邱昌渭等桂系同袍,从台北致电给李宗仁,婉转提出让他自动解除代总统职务,李宗仁不作答理。
3月份,蒋介石自行宣布“复职”,白崇禧的处境逐渐不妙了。
1954年3月,“国民大会”在台湾“复会”,白崇禧在会上受到猛烈攻击。
一批“国大代表”在蒋介石父子怂恿下,提出一个所谓弹劾案,痛斥白崇禧反共不力,甚至连那一笔黄金军费的领取和发放,也成了弥天大罪。
这显然是把丢失大陆的责任全推在白崇禧一人身上。蒋介石也知道这谎言扯不圆,又何况那笔巨款还是他亲笔特批的。于是,给过颜色瞧瞧之后,弹劾案“留中”了,结果是“小诸葛”又矮了一截,总算自省统兵“复国”的愿望已成泡影。
五十年代,梁升俊在香港遇到台湾“国家安全局香港工作组组长”尤宗乾,打听老幕主的近况。尤告诉他,自己就担任过监视白崇禧的使命,这任务正是安全局局长蒋经国交待的。
白崇禧在台北松山路的寓所之前后门及附近街道,都派有特务监视。“小诸葛”也曾多次向当局表示过,要去美国走走,吐吐闷气,可就是不批准,甚至连他亲生女儿在美国举行婚礼时,也没能去主持。
无可奈何,“小诸葛”只能作隆中高卧状了。他开始隐居,以写字、下棋、听皮黄为消磨时光之道,有时同何应钦或杨森等人结伴,去山中行猎。
据说有一回他乘煤矿小火车进入山区,车轨是单行的,且事先同山上打过招呼,没想到开车途中发现一列小火车以最快速度从对面开来。危急关头,白崇禧迅速跳车,才幸免于难,此后更不敢单独外出了。
当然,白崇禧还有“例行公事”要办,因为李宗仁还在美国好端端地活着。每当李发表不利于蒋介石言论时,就有人光顾“小诸葛”的茅庐,而“小诸葛”也永不失误地奉旨批驳。
但李宗仁最终还是回到了中国大陆,蒋介石也不再需要白崇禧了。
1966年12月2日早晨7时,有人发现白崇禧已死在他卧室的地板上,尸体周身发绿,睡衣和床单都被撕得稀烂,表明他死前十分痛苦和悲惨。
台湾官方消息,说白崇禧死于心脏病发作,但更多的人认为他的死因迄今仍是不解之谜。
白不蠢!你看看黄绍肱结果怎么样?
留下来估计会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