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多元医学的理论探讨 之十三——区别是根本性的
两种医学各有所长,又都有缺陷,诱惑人们产生这样的冲动:发明新的组合体,整合现代科学和中华智慧,让西医精到地整体观察、践行元气、阴阳等观点,或是改造中医,让中医完备实验室基因,以发展强大的新医学。我们能透彻每个器官,每个细节的同时,还能同样精到地认识全身,当是更好。
听起来很完美,可行性不大。用望远镜观察天体,就无法精到理解整个天球,宇宙的构图、天空的流变等等也从人们聚精会神的研究中消失了,这是两种互斥的视野,不能得兼;当我们聚焦于山中的一棵树木、一片岩石、或是一抔黄土,尽管我们有意识地牵挂着全局,但目光是如此集中,以至于对那山的油然变绿、那周遭的悄然变迁、对那风起云涌、兔起鹘落、草长莺飞等的景象,毕竟会少一种敏感,少一种领悟。在分解的世界里成长起来的西医,对变化、整体、关系之类的概念,还是要少一些关注和认识。
有人争辩说,我可以望远镜观察后,再反过来全局地打量天空。这是缺乏深入思考的简单化理想,两类方法产生的知识并不属于一种模式,非要灌输到一个人的头脑,让同一个体同时精通两种方法,是不现实的。每种方法都有无穷无尽的工作要做,需要不断更新望远镜,不断改进配套工具,不断优化观察流程,才能取得新成就。
高水平的运动员需要听从教练员的战略安排,并非他蠢到不能进行战略思考,原因在于,到了一定层次,工作就要分化,否则做不到最优。医学研究更是如此,已经深谙分子和细胞的研究者,再要整合地观察生命整体,要结合环境和情绪等获得结论,更不容易,两种方法已经如此地不同了。
古人精到地描述说“予之齿者去其角,与之翼者两其足”、“天道造物,必无两全”。动物要么想法飞得更快,要么想法跑得更快,不能同时精通两种技能;鸟类也是这样,要么需要迁徙,要么不迁徙,混杂使用两种策略的,已经被淘汰了;生物界的物种都是特征明显的,物种之间不存在特征连续的中间态;文化上,不会存在兼顾娱乐性和思想性的思想家,大的政治体制之间也没有连续的过渡带。
人精通某种研究方法,会隔膜于其他,没人能均衡发展;每个团队、每个组织,都会发展一种鲜明的特质,而不能多头并进,含混其特点。
机理上,大脑只支持一种组织模式,比如沟回的结构,比如神经元的连接方式,这是物质的特性决定的,一种物质不能同时有多种组织形式,生命还没有先进到这个程度:想一类问题时,神经元这样联接,另外的时候,换个联接方式。
以计算机实践举例,假设我们研究体重和年龄地域的关系,收集了大量数据,只能一种模式排序存储数据,要么年龄要么地域,相应的查询效率最高,从另外的维度检索数据,效率就会低一些,不可能同时保持高效。
不同研究思路会形成各自的研究范式,通过一套词语支撑其价值观和方法论,词汇之间是融洽的,它们形成完整的体系,会排斥异己的楔入。
在无形的医学思想之下,是有形的医学技术,每个体系都有自己的一整套技术体系,它们支持和限制着相应的思维模式。这就是两种医学共存的本质。
生命就像一把利刃,切向人类思维这块娇嫩而脆弱的豆腐,让它二分,向各自的极致境地滑去。只不过,每个当事人都满意于他们的工作,没有发现自身缺陷的机制。这就带来科学真知上的麻烦。
每种医学都有一种潜质,会深深地陷入它的方向,这种陷入是无法止步的,也是无力自拔的,西医一定要去到它的极致之所,而不能半途折返,中医也会向整体观而去,做到这个方向的最完美。
中西医的差别是如此之大,也都有发展空间,人们充满信心,因此无法整合。消极地看,这是人的能力有限所致;积极地看,我们能真切地认识到彼此的长处,并虚心地相互借鉴和相互利用,就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