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成为世子妃的第二年,阿姐回来了,那个说爱我的男人变心了

故事漂流者 2024-06-02 03:25:14
第1章 替嫁 我替嫁成为世子妃的第二年,阿姐回来了。 阿姐说让我温良贤德些,她来做大我来做小,姐妹共侍一夫岂不是一段佳话。 后来那个说要珍爱我一生的男人,求着我用心头血救阿姐。 可他不知道,我是只报恩的灵雀,我的灵魄藏在这心头血中,一旦剜出就会死去。 上京都在传世子裴景然从洛阳回来时,剿灭匪窝救出了一位妙龄女子的佳话。 只有我知道那女人是我的阿姐——沈婉。 裴景然将她养在名下的山庄,那庄子山水环抱,风景幽静还有一处常年温热的水池,最是适合金屋藏娇。 我其实想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最近裴景然开始夜不归宿。 世子府一时间流言四起,他不愿顾及我的体面,任由下人们揣度我。 房里的灯亮到了深夜,一连三日我都没有等到裴景然归家。 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人人都知道沈府的大小姐沈婉两年前嫁入世子府为夫人。 可我叫沈知念在家中排老二,是替阿姐嫁进来的 。 算命先生说我和阿姐命数相克,所以在我八岁时便被送去了洛阳书院,一年才能回来一次。 阿姐和书生逃婚那日,母亲借口生病让我连夜从洛阳赶到上京。 我被逼迫着穿上了阿姐的婚服送上了花轿。 我嫁过来,是顶着阿姐的身份。 哪怕她弃家中名望不顾,做出如此荒唐事,爹娘依旧忧心着为她保全名声。 让我继续顶替阿姐的身份,而二小姐沈知念一直在洛阳求学未归。 阿娘说我打娘胎里就喜欢压姐姐一头,所以姐姐生下来的时候十分孱弱差点夭折,爹娘对姐姐也额外偏爱些。 他们说这是我欠阿姐的。 烛火在晚风下明明灭灭,我抬头看到那头晃眼的白色长发下是一张如玉雕琢般的面容。 是山神止息。 “今夜他不会回来了。” 男人的脸上向来看不出情绪,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激不起他的兴趣,只是最近他来找我的次数格外多。 “男子大半夜的闯入夫人房间,总归有些不妥吧。”我看着他来去自如的样子有些郁闷。 “山神是什么?”他问我。 “父母神。” “所以母亲来看看孩子生活得好不好有什么不妥的。”他话说得理所当然。 他伸出手捞走我手上绣了一半的帕子。 我实在对女红没什么天分,好好的云雀被绣成了山鸡,故而这些年一直不敢绣东西给裴景然,生怕漏了馅。 绣出来的成品想着压箱底最后全被山神拿走了。 “又有进步了些,至少看上去是鸟类。”山神的声音清冷,沐浴着月光他双眸似乎也有了些人的温度。 他这才发觉了我脸上的泪痕。 "我可以为裴家降些福泽,小云雀你..." 我一把将他手上的绣品拽了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我认真地看着他。 “请您...不要介入我的因果。” 在我跳入轮回井前也同他说过这句话,介入因果的神罚是万重雷劫,我不愿意拖累他。 “没关系的。”他的声音总是带着对众万物的怜悯。 神此刻就看着我,只要我想脱身,他便会帮我善后。 我摸向了自己的小腹,那里孕育的生命不足三个月。 烛灯燃尽是我在等着他回来,想告诉他这个喜讯。 终究是我不愿离开裴景然。 第2章 阿姐回来 半个月,是裴景然对我的耐心。 他终于是决定摊牌了,将女人带进了世子府。 再次和阿姐相逢,阿姐的眼神变了许多,多了我看不透的东西。 她语调惯是柔柔弱弱的做派。 “妹妹真是长大了,将这世子府管理得井井有条。” 我知道裴景然定然是从阿姐嘴里知道了替嫁的种种,我其实是想和他解释的。 可他看向我的眼神颇为复杂,他终究不想再和我多说一句话,只将背影留给了我。 阿姐摩挲着我的手,告诉我她这两年的颠沛流离,她和书生私奔后一开始隐居山林,书生曾是沈家的门客,被沈家养着有丫鬟伺候也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主。 阿姐跟着他学着做饭浣洗衣物,那双抚琴一首可值千金的手磨出了茧子。 实在是穷怕了,两人想去洛阳定居找份伙计,供书生读书科举。 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山匪。书生为救阿姐死了,阿姐也落入穷寇的手里,幸亏裴景然从洛阳回上京的路上在山匪手里救了她。 阿姐的眼里满是悔恨的泪水,她哭起来梨花带雨让人怜惜。 我也十分心疼她的遭遇。 “幸亏我和他们说我是沈家女儿,是世子夫人他们这才忌惮不敢碰我,保住了我的清白,妹妹不会怪我吧。” 她经历了如此劫难,我怎么可能会怪她。 阿姐那双好看的杏眼里溢满了水色,眼圈泛着红,眼角的泪已经无声地滑落下巴。 “我夜夜梦魇,只想回到成婚那日我没有做出荒唐的决定就好了,阿念你一定愿意帮我的,对不对。” 阿姐的手劲很大她死死捏着我的手骨。 “让这一切回到正确的位置上,阿念你就不必再代替我了。” “我知道你向来爱天地广阔,如果你愿意便可以现在就去实现你想要的。” 这话说得荒唐,她竟然理所当然将我当成一个替身傀儡,没有七情六欲一般。 “那我呢?”那我就该做下堂妇吗? “怎么会呢,我可以让世子邸下迎你平妻,以后我做大你做小,我们在这世子府一起生活,还和从前那样。” 从小到大只要是阿姐想要的东西,我都必须让步,所以这一次她理所当然地为我做了“最好”的安排。 我将手抽离了出来,脸上还维持着体面的笑:“可我不愿意。” 她脸色沉了沉。 “阿娘说得没错,你果然事事都爱和我争。” “可你别忘了,这本就是我的位置,我不想给你,你便不可能坐得安稳。” 夜里裴景然进了房带着一身的寒气,那身墨绿色刻丝鹤氅更显得他硬朗英气。 烛光映照着他的轮廓,他叫我“沈知念”。 “妾在。”我垂着眸子等待着他对我的审判,若是他将我休弃我也无话可说,在我学着做阿姐影子的时候,便已经认定了裴景然不会真的爱我。 他刚准备脱下身上的氅坐在我面前,下一秒便听到侍女在门外慌张的声音。 “世子不好了!快去看看沈姑娘吧,她夜里又起了高热说是难受得厉害。”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苦笑。 他还会再回来吗? 其实我可以用怀孕的事情争得他留下,又觉得这样做当真没意思极了。 就算留下裴景然又如何,只是徒添他对阿姐多一分的愧疚。 我在榻上辗转反侧不知多久才迷迷糊糊睡着,我听到有人进了屋内在床边轻叹了一口气。 我睁开眼看到了裴景然。 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他看我的眼神依旧很复杂,最后他环抱着我道: “沈知念,既然已经错成一段姻缘,从前的种种就不要再提了,我的妻子只会是你一个人。” 我瞥见了他脖子上旖旎的红印,我闭了闭眼企图将脑子里混乱一团甩走。 “好,我信你。” 我知道今夜过后,他会减少了去看阿姐的次数,我依旧还是世子府的女主人。 第3章 上元灯会 但我知道流水般的补品送到了阿姐的院子里,裴景然心里时刻是挂念着阿姐的。 阿姐单独住在南边的院子里,很少出来走动。 今年上元灯会她邀请我一同去赏玩,阿姐热络地挽着我,仿佛我们之前谈话的龃龉从未出现过。 我看着书房灯火通明,往年的上元节裴景然都会抽出时间陪我,唯独今年格外的忙碌。 阿姐说出来玩便要轻便些,世子府出行的仪仗实在是打眼,便只带了各自的两名暗卫和侍女出门。 她的身份特殊戴着帏帽与我同行。 最大的灯楼前的彩头里一对云雀式的花灯,我想起了裴景然。 鬼使神差地付了银子,耐着性子将所有的花灯猜了个遍,一路上引得不少人旁观。 有人曾远远见过我的容貌,认出了我的身份,他们小声议论着。 “这世子妃想要这对云雀彩头,恐怕是要送给世子的吧。” “定然是的,前些日子不是还在传世子英雄救美的流言吗?要我说人家可伉俪情深写呢。” “可不是嘛,听说前些日子世子专门告假陪世子妃去温泉山庄疗养,我二舅在里面做活,和我说世子对世子妃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 我眸子里的光暗了暗,世子妃温泉疗养? 原来不知不觉中,阿姐已经拿起了世子妃的派头只等着将我换下来。 我拿到花灯的时候,小二看我的眼神颇为古怪,让我心里很是不舒服。 看着手里这对云雀,心情更是糟糕了些。 忽然我听到阿姐的贴身丫鬟惠儿着急哭喊着说阿姐走丢了,我四下望去果然不见了她的身影。 “我刚听小姐说想买些枣糕回去,便往那里走了,现下人却不见了!” 惠儿为我指了个方向。 是因为关心则乱,丫鬟这么拙劣的借口我都没有听出来,我将那一对灯递给了惠儿,提着裙子就往她指的方向寻去。 “阿伯,可曾看见一位黄色衣裳与我样貌相同的女子。”我连问了好几遍,那老人低着头忙活着手里枣糕,终于是发现了我站在摊位前,他一边发出支吾的声音一边用手比划了起来。 我这才发现他是个聋哑人,我心里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来,下一秒一只手将我拉进了逼仄阴暗的巷子里。 我听到随行的侍卫向周围的人询问我的去处,一双手死死的捂住了我的口鼻,我瞳孔骤然放大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壮汉。 第4章 心头血 我的脑子被恐惧瞬间席卷,下意识想护住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我奋力挣扎但是力量悬殊变成了徒劳无功,几乎是撼动不了一点面前的成年男子。 我在绝望中几乎想认命,我的手被钳制的力量松开,男人腾空跃起被摔到了巷子内斑驳的墙上,他倒在地上瞠目前方,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我失去重心腿软差点摔倒,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抬头看到了银丝随着风微微飘动,山神低头伸手探了探我的脖间不知何时被划伤的伤口。 他指尖抚摸时泛着温热,伤口也随即愈合。 “鬼啊啊啊啊啊...”这男人是山上偶尔接点不干净的活计的屠夫,他不信神佛没什么敬畏,所以在他眼里非人即鬼。 止息不悦的挑了挑眉头:“鬼?” 我知道他这是生气了,连忙拽了拽他的袖子,可是止息已经伸出手想要给这人一个教训。 “不要介入我的因果。” 他救我已经算破例,我不能让他一错再错。 他回头看向我,那双盛满星辰山河眸子总是不自觉地吸引人想去探究。 “不要。”我的话说得坚决。 最后他施了个能让这些人持续三天倒霉的仙术,然后抹去了男人脑子里关于山神的记忆。 三天倒霉是断胳膊还是断腿,全看男人的命数了,坠落悬崖就此丧命也不一定。 止息做完这一切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语气淡淡。 “和你的因果无关,这是他们对神没有敬畏的惩罚。” 那喧闹的市集中央矗立着山神巨大的雕像,这里人人都敬畏神也爱戴神。 世子的府兵很快就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裴景然看着将我护在身后的止息蹙了蹙眉,阴沉着眸子。 “护主有功,该赏。” 他手上和阿姐手上各拿着一只云雀灯笼,瞧着还真是相配。 我心绞痛得厉害,裴景然对阿姐一见钟情便也是在上午灯会时,其中的因果我不知晓,只是因为我刻意的装聋作哑。 我可以避开这一段往事,却避不开他看我时倒映着阿姐的那双眸子。 阿姐哭着将我拥入怀中,内疚地说着是自己不好,她慌张的模样谁看了不叹一声好阿姊。 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她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脸上挂满晶莹的泪珠。 我从未见裴景然如此慌张地叫着阿姐的名字,他将她打横抱起上马往世子府赶去。 这一次又徒留我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 南院整个晚上灯火通明,我听到传来细碎的哭声,许久未见的爹娘也来了。 母亲抹着眼泪守在阿姐的床边,她看到了我,情绪有些失控地训斥我,明知道阿姐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带她出去。 她的手高高举起往我脸上扬去。 裴景然呵斥出声,巴掌还是落了下来。 我垂着眸子,眼圈泛红。 我想问问阿娘,为什么我也是她的孩子,可她从未心疼问过我一句可过得好。 嫁入世子府后,我回门母亲总是称病不愿与我见面,仿佛我替嫁是罪恶滔天的事情。 裴景然再也没有回我这留宿过,他住在了南苑的厢房,衣带不解地照顾着阿姐,派人寻遍天下名医为阿姐治病。 我听到市井有流言,裴景然寻遍天下名医只因为世子妃病了。 阿姐总是这么轻而易举地能拿走她想要的东西,这一次又是我输了。 一盏明黄色的小灯堪堪将我眼前这一隅照亮,我以为裴景然再也不会来了。 我再看到他时,他眼里满是疲惫。 “阿念,我在为你赎罪,我们欠婉婉的实在太多了。” 我不明白,我到底欠了她什么。 嫁过来后,我学会了维持表面的体面,如今积压了许久的情绪迸发出来。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我满眼荒唐地看着他。 恍然间他早已不似我记忆中的那位少年郎。 “我欠她什么了!欠她不合身的婚服,还是连聘书上都不能写自己名字?” “是谁想当别人的替身,又是谁不想被明媒正娶娶进门,你觉得是我现在是得偿所愿了吗?” “你没有得偿所愿吗!”他声音骤然变大,语气里掺杂了掩饰不住的厌恶。 “你和婉婉说想嫁给我,所以她才让你替嫁,如果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远出散心差点遇上山匪,差点没了命。” 我茫然地听着他嘴里的说辞,指甲陷进了肉里渗出刺眼的红色,我也恍若未觉。 他如此笃定沈婉的说辞,恐怕也有我母亲的佐证,我身子发颤连半句辩驳也说不出口。 “我已经为婉婉寻到了救治他的办法。” 他眼里是坚定。 “北漠民间有一种说法,双生子本是双诞之祥,若是此强彼弱,命格不稳可交换其心头血平二人气运。” 他声音变得温柔,入我耳中如同索命的低吟声。 “不过几滴心头血,我们便和沈婉两清了,我知道你也不愿在纠缠其中。” “这两年相处,我并非与你没有感情,只是我们欠她的太多,我必须得帮你还债。” 他哄着我,本想将我搂入怀中耳语厮磨几句,可我退后着只想逃离。 我跳入轮回井中,在止息的帮助下存留着两世的记忆。 但为了防止山神介入我的因果,我提前施咒让自己没办法说出有关身份信息的一切。 所以当我下意识想告诉他我的灵魄便藏于心头血中,他要取的是我的命时,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调。 他以为我不愿意,当下就沉了脸色。 “你好好想想吧,三天时间,若你不愿意那我恐怕没办法等到你同意了。” 我咽喉发紧,艰难发出声音问他。 “那如果我会死呢?” “那也是你欠她的。” 第5章 前尘往事 这一世,第一次遇见裴景然也是在一次上元灯会上。 只是那时,他家族获罪,他跟着奴仆逃难出来流离在洛阳的街头。 那时候局势动荡,上街时乳母为我带上帷帽,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我和陌生人多说一句话,我看到他穿着单薄的旧衣。 那时他年虽不大,但是剑眉星目已经是俊俏儿郎的模样。 他站在雪地里等人,手脚被冻得通红,我有些雪盲症将他错认成了小乞儿。 见他可怜把自己刚买的半份暖气腾腾的芙蓉糕给了他。 第二年,平亲王便翻了案子,裴景然被寻回再次成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小世子。 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了。 ... “哪怕用你的心头血也救不了她。”止息叹了口气,仿佛是不理解凡人的愚昧。 “我带你走吧。” 我感受到肚子生命一天天长大,我甚至能听到他节律的心跳声,这是我和凡尘的连接,只要有这个孩子代表着我回不去君山了。 我决定要离开世子府了,天地之大自有能容下我的地方。 独自生下这个孩子,我能养活他。 止息说他要离开三日,东边日出之地有妖邪作祟,他临走时再次问我。 “阿念,你真的不和我一同离开吗?” .... 我连夜逃出了世子府,我早就买通下人在后门外准备了马和干粮。 这才真正的沈知念,不爱舞文弄墨而是喜欢骑术和蹴鞠。 我的马越跑越快,我感受着风裹挟的自由,这是嫁给裴景后再也没有过的感觉。 可我刚出城门,马便被事先准备好的绳索陷阱绊倒,我摔飞出去眼冒金星地看着眼前向我走来的几个陌生男子。 下一秒,后颈一麻晕了过去。 再睁眼,看到的那张脸很是熟悉,是灯会时给我递灯的小二。 他看我的眼神如看死人般凉薄。 从他们的谈话中我隐约知道了他们曾是山匪的身份。 我马上意识到他们是抓过沈婉的那群人,当时沈婉出逃用的便是世子夫人的身份。 他们能在我去锦州的路上抓住我,自然在府中是有内应的,但这内应并没有接触到内宅的阴私。 裴景然将沈婉保护极好,除了信得过的丫头婆子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我想极力的辩驳自己的身份,他们却根本不信。 尖锐锋利的刀尖刺破了我的皮肤,我看着桌上的刑具,我恳求他们听我解释。 男人重重地踹向我的小腹,剧烈的疼痛传来,背脊一阵发麻似乎有百根针扎进我的皮肤里,我下意识缱绻想护住小腹。 “求求你,不要打我肚子,求你...” 我跪在地上拽着他的衣边哭喊着恳求。 “世子夫人可曾想过当初设计坑害我寨中兄弟后,还有被复仇的这么一天。” 我才知道沈婉和裴景然的相遇,原本就是她精心谋划的。 沈婉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裴景然去洛阳公办的行程,故意带着书生往山寨上走,坑骗他这是去洛阳的近路。 借山匪的手杀了书生,又和他们谈筹码,希望山匪能放出消息让裴景然接自己回家。 她说自己本是世子夫人,是被书生诱拐来到此处,山匪首领将信将疑去查了画像,画像上的人确实和沈婉长得一模一样。 山匪首领年迈无后,等一个金盆洗手的契机想结束这朝不保夕的日子。 沈婉许他们田地百亩,给他们良民的身份,以后归隐山林做个农夫屠夫。 不知许婉如何的巧舌如簧,山寨首领竟然信了信了。 可沈婉怎么会留这群知道她真实手段的人活着呢,她不过落几滴眼泪,裴景然就灭了整个寨子。 我眼前的几人便是幸存者,他心中藏着恨来到上京,潜伏此处便是为了能报仇。 我双手被吊着,身上的鞭痕刀痕一道接着一道,他说每一道伤痕都是他寨中的兄弟的命,他要将我慢慢凌迟而死。 我被关在逼仄潮湿的房间内,受刑的时候我感觉时间被无尽地拖长。 我腿下流出温热的血顺着我的腿跟缠绕向下,我终究没有保住我的孩子,我甚至来不及伤痛,舌头就被生生拔断。 我昏死过去好几次又被彻骨的凉水泼醒,我分不清此刻是人间还是地狱。 我的恨维持着我最后一丝清醒,我看着紧闭的窗子外日升后再沉没,我不知道等了多少个日夜,直到恨意消磨殆尽,我接受了自己即将被凌迟的结局。 可偏偏裴景然找到了我。 我看到他破门而入,叫着我的名字。 恍惚间回到初见时,他还是那位踏鞍驰射、依剑踏歌的少年将军 第6章 余孽 我是偶然贪玩落入凡间的云雀,因为翅膀上奇异瑰丽的花纹被抓住献给了蛮族的王。 门被破开,阳光洒下金色的光环绕着将军银白的铁甲,身上是散不去的血腥气,他伸出手取下了金色鸟笼,含笑着逗弄我 “小家伙,兴致不高啊。” 后来我跟着他回到了他的故土,他是寒门出身,家中已经没了亲人,他最爱的事便是闲时与我说说话。 后来,人人都说他爱鸟如命,权贵为了巴结他送来了各式各样漂亮的鸟雀,可是他却推脱说有我一个已经够闹腾了。 我陪着他从鲜衣怒马的少年意气,到朝政暗斗白骨葬孤冢。 我陪了他十年,他的花期灿烂而又短暂,还未成家便死在了波云诡谲的政斗中。 如今我终于明白,裴景然终究不是那位少年将军。 我被救回了世子府,布料被血和肉粘连在了一起,盆里清澈的水被染成鲜红的一片,一盆一盆换了出去 我嘴里塞进了参片吊着一口气,我听到裴景然说: “疼就叫出来。” 我真想给他看看我口中只剩半截的舌根,想看看他痛苦愧疚的样子。 可是我已经没力气做这些了,我疼得出了幻觉,总是看到有个稚嫩的声音叫我“母亲”。 那是我未出世的孩子。 连着五日,我的烧总算退了大半。 大夫说我需要好好养着身子,手足已经被挑断了筋,大腿骨头也被生生敲断,恐怕以后都无法走路。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裴景然红了眼,他头亲密地靠着我一遍一遍哭着向我忏悔。 他说他会照顾我一辈子,永远对我好。 我的母亲来看我,她站在床边影子压在我的身上。 她看着我如此狼狈的模样,终于眼里也有了心疼,她握住我的手泣不成声。 她与我说,我被抓走后,和男人独处了这么久不免让外人遐想,裴景然将信息封锁,这是为了护住我的名声。 母亲顿了顿,又说这更是为了不让沈婉知道,我如此是为她所累让她劳心难过。 她的视线划过我小腹欲言又止,轻叹了一口气抬手将我散下的一缕发别在耳边。 “阿念,你如今双腿废了落下一身的疼痛,世子怜惜你愿意护着你一辈子当然是最好的。” “可是残破之躯终究当不成正头娘子,你愿意让世子被人诟病一辈子吗?” 我缓缓抬头看着母亲,有些不可置信她如今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如就让你阿姐做回世子妃,上京谁不知道嫁进来是婉婉。” 我看着眼前的夫人,终于是明白了从一开始替嫁,便是他们在为最爱的女儿铺路。 人心本就是偏的,我不怪他们一碗水端不平,只是事到如今他们竟然心心念念地还是心爱的大女儿。 她见我不说话,轻轻推搡着我。 “知念,娘亲知道你最是懂事。” 亲人的背离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我变得全然麻木,感受不到摆在眼前的痛苦。 在母亲的希翼下点了头,她这才露出欣慰的笑脸来。 第7章 因果 这些日子我未曾和裴景然说过话,他也全当我在怨他。 他便不停地哄着我,他说沈婉一直卧榻不起,本是想来看看我的,可是实在是起不了身。 我静静听着他说这些可笑的谎言。 某天夜里,有人推开了我的门,病入膏肓的沈婉提着灯站在我的床边。 “沈知念,你早答应我做平妻不好吗?也不必遭这么一场罪。” “你可知道你怀了身孕,可惜就这么没了,世子心善不准下人提起,可我总觉得妹妹是该知情的。” 她以为我并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便想着用来刺激我,看我发疯的样子。 只可惜,我在梦里已经疯过千万遍了,我看着她,眼里满是乏力和倦怠。 她发现了不对劲,伸出手死死掐住我的下颚,我被迫仰头露出那骇人的半根舌头。 沈婉先是一愣随即低声笑了起来。 “真是狠啊,幸好那个寨子的山匪,终于是死干净了。” “自从山寨覆灭后,我总是忧心有余孽报复,还真是要谢谢妹妹献身当饵,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像是看一个被蹂躏破损的泥人娃娃,声音变得悲悯起来。 “阿念你这样子像是不想活了,但阿姐定然是不会让你死的。” 她拍了拍我的脸。 “你还没看到阿姐回到世子妃位子上的那日呢。” 我抬手一把薅住了女人的头发,她深夜前来定然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病重是伪装,此刻也不敢叫出声。 她死死忍耐着痛,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心疼,我伸出手给了她一巴掌。 她叫着疼,可她不知道我所受的苦,这巴掌抵不了半分。 ... 沈婉走后,裴景然来陪我的时辰少了大半,他总是很晚才回来,然后守着我到天亮,眼里总是疲惫异常。 我知道他去守着沈婉了。 府里的大夫进了又送走一批,沈婉濒死的消息很快就送入了我的耳朵。 可是我已经无心去想这是不是她所使的拙劣伎俩。 我心存死志已经不愿再延续人世间的这份因果。 窗台落下一片轻盈的羽毛,周遭环绕着淡淡奇异的光彩,我伸出手握住了它。 那是止息和我的传信方式。 我触碰到它,便能将我的所思所想传达给止息。 可我心里一片茫然,竟然不知道有什么话好传达的,最后我想到了身后事。 “因果结束后,便带我回君山吧。” 我想到了这场姻缘所结出来的果,会让我万劫不复,但我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 转世之人早已不是我的眼前人,裴景然永远比不上我心中少年意气的将军,我来这一遭不过是执念在作祟罢了。 夜里裴景然来了。 他抚摸着我的脸,他细声哄着我,指尖穿过我的发间温柔的摩挲着。 我眼前闪过一道光影,他手中锋利的匕首出鞘,他伸出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在我陷入黑暗中之前,我看到了他眼泪滑落腮边,眼里满是歉意和痛苦,我知道他要取我的心头血了。 眼见着沈婉要死了,裴景然定然不会放任不管。 你看,这个男人说着爱我,却要亲手挖开我的灵魄,我想我回不去君山了。 等我灵魄散灭在天地间,我便是灰飞烟灭永无来世。 裴景然语调带着哽咽艰难地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不断地求我原谅他。 这一次我被迫听完了他讲述和沈婉的相遇故事 亲王落魄的那年冬天,在洛阳沈婉递给了他半份芙蓉糕。 那是他三天中唯一吃到的东西,如果不是那糕点他恐怕活不到如今。 他颤声说是自己亏欠了沈婉。 原来如此,他竟然是认错了人。 母亲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去了洛阳书院,怕外人说她狠心将我远送,便说我一直在祖母膝下尽孝。 大抵是他查了我的身份,最后被娘亲糊弄说是阿姐去了洛阳出游。 又或许是阿娘发现了可以承世子府的人情,便想着什么好处都往自家大女儿身上揽。 我眼中溢出来温热的泪打湿了他的手,可是我已经不想再纠正这错位的因果了,我轻声笑了起来,尽意凄凉。 “对不起,婉婉真的等不了了。” “等她好起来,我就把她送走,从此以后我们相濡以沫相伴一生。” 那把刀刺破了我心口,我几乎要疼晕过去,我感受到我的灵魄被人生生剥开,我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但是只能发出痛苦的声音。 “你的舌头...” 裴景然终于看到了我所藏匿的残破之所,他眉间是揉不开的悔恨和悲凉,那双手颤抖着离开了我的眼睛,而我再也没有力气睁开。 我的灵魄消散在空中,撕裂的疼痛结束后只剩下麻木,我感受着生命的流逝,清晰而又绵长。 我呼吸微弱地残喘着。 失去孩子的那日也是如此,我感受着生命在我身体里化作一摊污水,黏稠的液体攀染着我的腿根,随即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我的意识弥留之际,我感受到一双手托住了我下沉的身体。 “云雀,我来带你回家。” 第8章 裴景然番外 沈知念死了,我亲手杀了她。 两年的夫妻,我是真的想和她恩爱白头的。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割舍下沈婉。如果沈知念是抹不去的朱砂痣,沈婉便是白月光。 我想和沈念知过一辈子,可是我终究欠着沈婉一份情。 沈家老夫人与我说,当年替嫁是因为阿念求了自己的胞姐想让她将亲事让出,婉婉心善害怕东窗事发所以便偷跑出了上京。 有老夫人作担保,我自然深信不疑。 我们夫妻欠婉婉太多,我不想因为过往的事被人口诛笔伐,我也想偿还沈婉的恩情。 便想着寻遍天下名医将她的身子养好。 我本不愿她知道这些的。 可偏偏那法子是要交换阿念的心头血。 我不明白,这法子虽然些许痛楚,她为何那般不愿意。 后来我后悔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该那么强硬地同她说话,她也不会逃跑被歹人抓住伤害。 我救回了全身血肉模糊一片的阿念,她眼里却只剩下下麻木不仁,是痛苦和漠然。 医师说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那样小的生命在母体中化成一摊血水。 我在院外枯坐了一宿,我眼下有了些许凉意,我才发现我竟是哭了。 阿念变得安静了许多,她总是看着窗外那支萌出新芽的枝桠发呆。 我请了沈家老爷和老夫人来开导她,我想她并不想再见到我,最需要的应该是亲人的陪伴。 可是她愈发的沉闷。 随之而来的是沈婉病情加重了,她是那么一个何其无辜的人们我没办法抛下她。 自某次她高热迷糊时,我们发生一些无法启齿的越矩之事后,我再也没有进过她的房。 只听到丫鬟们说她又咳了血,迷迷糊糊昏过去几次。 我也能尽其所能的为她请医师,为她搜罗温养身体的药补之物。 所以我才会第二次伤害阿念。 阿念在我的怀里牙关死咬着,苍白着一张脸额头渗出冷汗来,她仰着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呜咽着像是濒死的小兽般。 我看到了她嘴里腐烂的舌根,她眼里含着泪仿佛有不屈,身体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最后又将其吞进深喉,最后咽了气。 我才发现并非她不想和我说话,只是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躬着身子,将阿念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窗外皎月洒在他本就白皙的脸上时,像极了月下清冷出尘的仙子。 可她白色的里衣上都是我亲手染上的血迹,阿念合眼躺着便让人觉得它破碎而又悲凉。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我的阿念只是睡着了,她只是太累了歇息了会,我这么抱着他就能等到她醒来。 可是她的身体越来越冷,我听不到她心脉跳动的声音,连腿上渗出的血也慢慢变得冰冷。 我终于意识到,是我亲手杀了她。 “那如果我会死呢?” “那也是你欠她的。” 那夜的对话历历在目,犹如一把刀在我心里一遍一遍将我凌迟着。 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 看到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阿念时,我就已经后悔了,眼泪和血迹混在了一起,我颤着声音求她睁眼看看我。 我又看到了那个叫止息的侍卫,月光沐浴着他银色的发丝,他气质实在不像是凡人之躯。 他从我手上抱走了阿念,我感觉身体被一股威压镇住,我下意识明白了我是永远无法反抗眼前人的。 那个人伸出手抓住了一片腾空出现的白羽,他看着我眼里满是漠然,像长辈无声地指责,他指尖氤氲出一道白烟。 “今日之后你会慢慢忘记有关云雀和我的事。” 我不知道云雀是谁,但是我惊恐地意识到我会忘记阿念。 巨大的痛苦在我胸口翻涌着,我双眼涨血猩红求他不要让我忘记,他没有再回应我,转身抱着少女消失在夜幕中。 ... 真相永远晚来一步,我对外宣扬将这山匪余孽斩除,却将他们关在地下暗室用刑套话。 我才知道沈婉竟然有这么多秘密。我没想过南苑的人都会帮沈婉作戏,她惯会耍这些病弱病危的手段,是我看不透识不破。 从一开始她便不是表面那般柔弱善良的模样,她心机于心,行事狠绝。 连我也被她耍得团团转,在我眼皮子底下,她一步步逼着我杀了自己的妻。 知道真相的那晚,血腥气笼罩着世子府。 沈府八十口人都死了个干净。 上京人心惶惶,说世子杀疯了,可我知道我从未如此清醒过。 我留下了沈知念的命。 桌上都是刑部折磨罪犯的手段,我取了其中一把剔骨的小刀小心擦拭着,我要将她细软的皮细细剃下来,然后用骨刀慢慢磋磨着她。 我看着与阿念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我总是不忍心,后来我用火烙将她脸上的好肉都烫熟,便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一开始,沈婉还服软求我放了她,后来我将她手指全部插上长针后,她终于忍不住痛苦地大笑起来,她眼里是痛苦和绝望。 这是我第一次为别人剐肉剔骨,难免活计不精,牢房里到处都能找到沈婉残缺的某一块。 我吊着她的气,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几乎要崩溃人也开始恍惚。 她说出了洛阳上元节的真相,就连我向沈婉提亲也是算计好的,沈家都知道那天帷帽下的人是我的阿念,可是他们都选择了闭口不言。 “裴景言,是你和我们一起逼死了沈知念,我下了地狱你也逃不了。” 锋利的刀划破了我的指尖,我又哭又笑如同疯子一般,我说好,我们一起下地狱。 第9章 山神番外 神的寿命与天同齐,绵长而又无聊。 我有许多被供奉的庙宇,青灯香火缠绕眼前,每日倾听着凡人虔诚的祈愿,循环往复地在菩提间窥探人间。 后来见到了一只羽翼都没有长齐的云雀,我悉心将它养大。 其实我并不想和它结下因果,人的一生在我眼前不过弹指一挥间,一只鸟雀的寿命更是短暂。 可我治好了它,这只小云雀对我很是亲昵不愿离去,我便生出了想要它长久陪伴我的念头。 可这小家伙实在是没有没什么慧根,我只好日日用自己的灵魄将它孕育其中,滋养着它。 其实本不该悖逆道法自然,强行滋养出来的仙缘因果变数极多,几乎很难能修成圆满。 我便带着云雀隐居君山之中,远离变数。 终于云雀有了神识不多时日便能修得半份仙缘,后来云雀偷偷溜下山想看这人间百态,却被人捉了去。 我本想着让它受些苦头再接她回来,未料到在此之前她便遇见了自己的因果。 她爱上了救自己的少年将军。 她毅然决然地跳入轮回井,要和他共赴红尘一梦。 我说她和那人的姻缘线太过细长,云雀一脸惊喜,自己竟然真的和少年将军在下一世有姻缘。 可她不知道细长的线,易断也最易伤人。 ... 最后一只妖祟在我指尖湮灭,我接住了南边飞来的羽毛。 我感受到了小云雀微弱的气息. 我赶过去的时候,凡人已经破开了少女的灵魄。 最后那一丝即将消散的灵魄在我的手中化作了一片轻柔的羽毛,我终究还是介入了她的因果。 神游离在凡尘边缘,并非平等怜爱着众生,我偏爱着这只被我养大的云雀。 我消除了男人的记忆,抱走了沈知念的尸身,如她临终传言的那般葬入了君山。 云雀灵魄残存被我用灵力滋养着,也许千万年后她能重生。 君山又只剩下我一人,如同从前那般我偶尔会去庙宇倾听祈愿的声音。 有一天山前来了一个男人,他不修边幅眼下泛青,一步一跪地来到山顶我的神像前。 他说不记得前尘往事了,只记得自己罪孽深重。 在梦中总是梦见一个女子站在奈何畔,两人之间有一条又细又长的红线。 那少女决绝地伸出手一次又一次地将红线扯断,那线刺进她血肉中渗出刺眼的红色来,她却不觉痛苦。 他一步一跪请求我唤醒他的曾经的记忆。 我嫌他这副苦情的模样碍眼便去了趟北极之地,散散心也正好养养我的云雀。 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精怪们说他站了三天三那夜,最后一晚的时候君山下了好大一场雪。 男人虽看上去三十不到,鬓边却生了不少白发,那大雪落在了他的发间上像是一夜白了头一般,显得人苍凉无比。 后来那人看着白雪茫茫,像是是顿悟了什么,便下山去了。 -全文完结- 全文禁止复制搬运,每日会更新不同故事,欢迎大家多多点赞关注和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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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漂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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