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天里的冰雹 ■素材：张秀兰

八月的江南，暑气未消。

凌晨四点，张秀兰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摸黑走到厨房。她打开灯，昏黄的光线下，案板上还摆着昨晚腌制的排骨。

“这么早就起来了？”身后响起儿媳李慧慧的声音。

张秀兰回头一看，李慧慧穿着睡衣站在厨房门口，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烦。

“慧慧啊，你怎么醒了？”张秀兰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吵到你了？”

“没，就是听见动静。”李慧慧打了个哈欠，“妈，你整天这么早起来忙活，也不知道是为了啥。”

张秀兰笑了笑，没接这话茬。她知道儿媳不理解她，也不愿意理解她。自从三年前儿子张浩结婚，李慧慧就一直觉得她这个婆婆处处不合心意。

不过张秀兰早就习惯了。她继续收拾着案板上的排骨，轻声说：“你回去睡吧，我这就把灯关了。”

李慧慧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厨房。

张秀兰望着儿媳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倒不是因为儿媳的态度，而是想起女儿张梅的婚期越来越近，还有太多事情要准备。

掏出手机看了眼日历，再过三个月，女儿就要出嫁了。想到这里，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老伴走得早，留下一屁股债，要不是东拼西凑，加上儿子儿媳帮衬，连女儿的婚事都操办不起。现在能给女儿准备一个像样的婚礼，已经是她最大的心愿。

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张秀兰打起精神，继续准备今天要做的菜。女儿说今天要带未来女婿王俊杰回来吃饭，她得多准备些拿手好菜。

天刚蒙蒙亮，张秀兰就骑着老旧的电动车去菜市场。虽然儿子儿媳住在一起，但她从不让他们掏生活费，每天的菜都是她自己买。

“秀兰啊，这么早？”菜市场口，卖豆腐的王婶子叫住她。

“是啊，今天女儿女婿要回来吃饭。”张秀兰停下车，从车筐里拿出菜篮子。

“哟，女婿？”王婶子笑着打趣道，“梅梅要结婚了？”

“是啊，再过三个月。”提起女儿的婚事，张秀兰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可要好好准备，结婚是大事。”王婶子一边给她挑豆腐，一边叹气，“就是苦了你一个人。”

张秀兰摆摆手：“不苦，女儿开心就好。”

采购完菜，张秀兰又去了趟布料店。女儿的嫁妆里还缺几件东西，她想亲手做。虽然现在很少有人自己做嫁妆了，但她觉得亲手缝制的东西，能让女儿感受到妈妈的心意。

回到家，李慧慧正坐在客厅看电视。见她大包小包提着东西回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张秀兰也不在意，径直走进厨房忙活起来。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儿媳的冷漠。说起来，李慧慧也不是个坏孩子，就是从小娇生惯养，看不上她这个农村出身的婆婆。

正在切菜的时候，张秀兰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她扶住案板，深吸了几口气。这段时间忙着准备女儿的婚事，经常觉得头晕，但她都没当回事。

“妈，你怎么了？”没想到李慧慧这时候进了厨房。

“没事没事，可能是天热。”张秀兰勉强笑了笑，继续切菜。

李慧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中午，张梅和王俊杰来了。一进门，张梅就嚷着：“妈，我闻到香味了！”

“你个馋猫。”张秀兰从厨房探出头，看见女儿挽着未来女婿的手，心里一暖。

王俊杰是个稳重的小伙子，对张梅很好。每次来都会带些水果点心，这次还特意给张秀兰买了一条围裙。

“阿姨，您总是站在厨房，围裙都旧了。”王俊杰递过礼物，“这个是防水的，您看行不行。”

张秀兰接过来，心里一阵感动。这个女婿，懂事。

饭桌上，张浩和李慧慧也在。张浩埋头吃饭，偶尔应和两句。李慧慧全程玩手机，对张梅和王俊杰的婚礼话题毫无兴趣。

“妈，这鱼真好吃。”张梅一个劲夸，“结婚那天，您也给我做这道菜呗？”

“行啊，到时候我多准备些。”张秀兰笑着应承，心里却在盘算着婚宴的开支。

“妈，婚礼的事您别太操心，我和俊杰商量好了，就简单办。”张梅似乎看出了母亲的心思。

“不行。”张秀兰坚持道，“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婚礼必须风风光光的。”

“可是妈。。。”张梅还想说什么，被王俊杰拦住了。

“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给梅梅一个难忘的婚礼。”王俊杰郑重其事地说。

吃完饭，张浩和李慧慧回了房间。张梅帮母亲收拾碗筷，看见她额头上的汗珠，心疼地说：“妈，您太累了，这些我来做。”

“不累，看着你们开开心心的，我就高兴。”张秀兰擦了擦额头的汗，又觉得一阵眩晕。

“妈！”张梅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您又头晕了是不是？”

“没事。。。”张秀兰想摆手，却发现手臂有些发麻。

“妈，您这样不行，得去医院检查。”张梅急得眼圈都红了。

“过几天，等把你的婚礼准备好了再说。”张秀兰坚持道。

就在这时，李慧慧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她默默看了婆婆一眼，转身离开了。

张秀兰不知道的是，那天之后，李慧慧开始暗中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看到婆婆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忙活，看到婆婆经常揉太阳穴，还看到婆婆偷偷去当铺典当了那对金镯子。

那对金镯子是张秀兰最珍贵的东西，是她婆婆留给她的。李慧慧知道，那是张秀兰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值钱东西。

婚期越来越近，张秀兰越来越忙。除了准备日常三餐，她还要张罗婚礼用品，晚上还要赶制女儿的嫁衣。

李慧慧有一次半夜起来喝水，发现婆婆还在缝制嫁衣。台灯的光线下，婆婆的白发格外显眼。

“妈。。。”李慧慧站在门口，轻轻叫了一声。

张秀兰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儿媳，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慧慧啊，这么晚还没睡？”

李慧慧没说话，转身回了房间。但这一次，她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婚礼当天，张秀兰从凌晨三点就开始忙活。她要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完美，这是女儿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妈，您脸色不太好。”李慧慧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张秀兰勉强笑了笑。

“您坐会儿吧，这些我来。”李慧慧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张秀兰愣住了，这是儿媳第一次主动帮她做事。

婚礼很顺利，张梅穿着妈妈亲手缝制的嫁衣，美得像个公主。看着女儿幸福的笑容，张秀兰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但婚礼结束后，在收拾场地的时候，积累的疲惫终于爆发。张秀兰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倒在了床上。

“妈！”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张秀兰睁开眼，看见李慧慧端着一碗汤站在床前。

“妈，该歇歇了。”李慧慧的声音有些哽咽。

张秀兰看着儿媳通红的眼圈，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个看似无情的儿媳，其实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她。

“妈，这些年，是我不懂事。”李慧慧放下汤碗，跪在床前，“看着您这样为梅梅操心，我。。。我才知道当妈的有多不容易。”

张秀兰想坐起来，却被李慧慧按住了：“您好好躺着，我去给您煮点粥。”

看着儿媳离开的背影，张秀兰的眼泪悄然滑落。窗外的夕阳洒在床前的汤碗上，还冒着热气，就像此刻她内心涌动的暖流。